第八章 过往

十二楼的窗户沿上，一只黑猫端坐着，从天明到日落，犹如一座雕塑般一动不动地等待了许久。

        天色渐晚，可屋内却迟迟没有亮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只黑猫也渐渐没入黑暗里，直到视线所及再也没有任何身影，只有浓得像墨色一样化不开的黑。

        已经过了她往常回家的点了。

        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了？

        她在哪里？

        没等到主人的猫在漆黑的屋子里焦急地走来走去，不敢放过门外任何一个微小的声音。又是半个小时过去，黑猫到底没能忍住心底的担心，飞快地往门外奔去。

        ……

        屋内，客厅的暖气都被打开。

        周栩压根没想到十一会烧得这么厉害，严重到几乎令他难以维持人型。

        从进门后十一就一直在昏睡了。

        因为发烧，黑猫四肢无力地耷拉着，就连往日湿润的鼻头都变得异样的干燥滚烫。

        周栩蹲在沙发旁，拿着沾了酒精的棉片在猫咪脚垫上轻轻地擦拭着。

        这个点宠物诊所都已经关门了，她只能尽力用物理方法给它进行降温。

        “十一。”周栩心疼地摸了摸黑猫的脑袋，眼里的担忧快要溢出来。

        ……

        十一烧得浑浑噩噩，在一会冷一会热的交叠中，只觉得整个人像被抛起又坠下，就连骨头都痛得厉害。

        “小畜生，别赖在我家不走。”

        粗哑的呵斥声刺得他脑壳都在疼。

        十一下意识地转头，却没想到男人的扫把已经挥到脸上，将他狠狠地撂倒在地。

        “臭哑巴？不会说话吗？”

        见他沉默，男人似乎更加恼火。

        拳打脚踢中，十一的头被碾在地上就没抬起来过，他看不见男人的脸，与他视线齐平的只有石缝里的杂草，肮脏的鞋底和混在渗进眼眶鲜红一片的血。

        少年细嫩的皮肤被沙石反反复复地磨破、变肿，但他却连喊疼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挨打会一直持续到他视线开始涣散，几乎快要失去生命特征的时候，才会施舍般地放他一马。

        彼时老人才去世不久，将将为人的野猫分辨不了人间的好坏，就只能拼命熬过去，勉强混得一口饭吃。

        等他明白过来时，却发现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挨打。

        “小畜生，过来把地上的东西舔干净了。我今儿心情好，你舔，我就给你饭吃。”王海坐在院门口，手里啃着个苹果，肥硕的身体在躺椅上摇晃。

        少年停下了扫地的动作，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谁都没有想到，老人被讨债的逼死后，王海竟还会偷偷摸摸地再回到这个地方，因此那几年里王海挥霍着老人生前扣扣搜搜攒下来的钱，有吃有喝，过得倒也滋润。

        “看什么看，快点儿啊。”王海不耐烦的催促道，“你再不舔今晚没饭吃。”

        他斜睨着少年，嘴上啃苹果的动作没停，少年身形已经抽条，却瘦得皮包骨头，看起来可怜极了，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王海又不是个慈善家，少年左不过是他拿来寻乐子的工具罢了。

        为了满足他的恶趣味，王海甚至还专门弄了个垃圾桶让少年捡着吃。

        “快点。”他又催道，长时间的顺从让他对少年已经没有了防备。

        他怎么都不可能猜到那个天天被他踩在脚底下都一声不吭的少年会起来反抗他。

        就在他的注视下，少年缓缓地上前，俯身的动作就在顷刻间朝他扑来，少年拿着尖锐的剪刀，狠狠地扎在男人大腿上。

        “啊——”王海手里的苹果核掉在地上，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两圈，那条灰色的长裤被血染红，他惊恐的捂着伤口，狼狈得像是头歇斯底里的牛。

        夕阳下垂，少年清瘦的身影消失在院中，他漫无目的地朝前奔跑着，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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