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家人
“你可以跳到半空，然后来个劈叉吗？”
嬴政听到吕歌这个问题的时候，愣了一下，跳到半空当然可以，但是劈叉是什么？
“算了，当我没问，只是随口一提而已。”吕歌看出了嬴政的疑惑，也觉得问这种问题的自己很奇怪，就当是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不同的样子吧，这个世界的人头发有红色的，也有几岁大就可以跳到半空来个一字马的孩子……不管怎么想都很不科学呀。
想了想，便要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来，这一年以来，秦王赢子楚对东周发兵，带兵的便是文信侯吕不韦，同时呢又对韩国发起进攻，由蒙骜将军带兵派，攻克了成皋、荥阳两座重要城池。将秦国疆界推进至魏国都城大梁附近。，王翦也随行出发，等回来的时候听说还立了不小的功劳……
“王上看起来谦谦君子，实际上锐意进取，去年刚刚攻打完韩国，现在又要对魏国动手了。”
吕歌其实很能理解一个想要做出成绩的王，尤其是秦国这样国家的王最喜欢的应该是打仗，别说一年攻打一个国家，就是一年打两个国家也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他没有太多时间。
嬴政也点了点头，他对于自己的父亲总体来说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过他也有一点自己的小担忧：“如今我秦国士兵锐不可挡，不出几年或许……就可破灭六国了。”
破灭六国，问鼎九州，一统天下是秦国历代国君的心愿，也是历代国君为之努力的目标，曾几何时当嬴政知道自己可以成为秦王，也怀揣着这样的理想。
但对于他来说，这个理想最大的阻碍其实不是六国，而是自己的父王，因为六国如果被自己的父王给破灭了，那自己就只能……
“不会的。”吕歌淡淡的而又十分理所应当的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为什么不会。”嬴政敏锐的捕捉到了什么，连忙追问。
“因为还不到时候，王上的身体……”吕歌犹豫了一下，但是最终她还是说出来。“可能也就是这几年了。”
嬴政从来都是相信吕歌的，无论从她口中说出什么毫无理由毫无根据的话，他都是相信的，这种信任是从小到大培养起来的，几乎变成了一种盲目，他认识到这种盲目，也想要根除，但他发现这种盲目简直理所当然。
吕歌是个多么有计划的人啊，世人常说走一步看十步，她却是看到了百步之外，她的所有计划都是有所根据的，他也在想，以她的才华何必来找他这个太子苦心筹谋，直接跑去找他的父王就好了，而选择了他这条更难走的路一定有一个根据，这个根据之前他一直想不通，现在他知道了这个根据就是——他父王根本活不了多久。
这可真是……太好了。
比起成为一个破灭六国的君王的儿子，自己灭六国会更有趣，更重要的是，一个活不长的人是没办法得到吕歌的投靠的。
不要误会，这完全不是抢功绩的问题，就算不灭六国，嬴政也会做出一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业，他不喜欢像条饿狗一样和人抢蛋糕，他会自己做出一个新的更大的蛋糕，同时他也高高在上的看着那些抢蛋糕的恶狗，他完全理解那些人的心思，但只是不屑而已，比起去侵占别人的功劳，盼望着别人愚蠢，他更希望自己去创造点新的。
他可以说他很抱歉，自己的父王活不了那么久，完成不了历代秦君的梦想，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蛮高兴的，因为很快就是他成为这个国家的王了。
那么得到了新的情报新的消息，在他的父王就在这几年会死的前提下，他应该怎么为人处事呢？
“别太难过，珍惜当下就好。”吕歌看着嬴政突然变得沉默，神色也不明，起来，心中微微叹息，他们到底也才团聚了一两年，这个孩子从小没有父亲，如今……唉。
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握住了嬴政的手，脸上带着些关切，可本身却不擅长安慰人，她是一个能把关心别人家里老母亲的话，讲的就跟旁敲侧击的敲打别人一样的人。
嬴政又不傻，他才不会说他不难过呢，在吕个的教导下，他能够看到事物发展的千丝万缕，每个人身上都缠绕着线，手中牵着线，被人控制，被人利用，控制别人，利用别人，但只有她身上没有线，手上紧紧抓着线，其中一条线勒着他的脖子。
他观察了很久很久，最后才发现一条细细的线，一条名为感情的线，小心翼翼的，不甚明显的，绑住了她的手腕。
“没有办法了吗？父王是非死不可了吗？”嬴政微微垂眸，那张属于少年的好看且稚嫩的脸，此刻倒是少有的有了几分落寞。“你也没有办法？”
他唯一敢对她耍手段的地方，就是在感情方面。
吕歌到底不是神，她犹豫一下，伸出手怀抱住了嬴政，小手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他的后背，温柔道：“人和人的相遇相处本就是时间的，阿政只是和自己父亲的缘分浅了些，以后一定还会有更有缘分的人的……”
缘分什么的才不重要。
嬴政不知道自己和吕歌算不算有缘，但按照他的话来说，就是如果缘分尽了，吕歌要走的话，那去他的缘分，他就算拿个铁链锁，也要把人留下来……
威严肃穆的咸阳王宫内，十来岁的少年偷拿着自己刚得来的宝剑，在那里摆弄了几下，拙劣至极，却又有几分天真的可爱，一旁的侍从十分机灵的开口夸赞。
成蛟心中得意，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大哥现在在哪？”
既然他剑耍得这么好，既然他这么威武，既然他有这么好，就要给他大哥看看。
侍从回答：“奴才听人说，太子殿下好像是又去炼铁炉那边了，吕小姐也去了。”
成蛟本就对炼铁炉这样炎热的地方没什么兴趣，一听说吕歌也去了就更没兴趣了。
自从一年多前和嬴政打了一架之后，赢子楚十分在意这些兄弟俩之间的感情，过多的拙劣的撮合了一下，嬴政看出来了，也就积极配合的和这位他并不怎么喜欢的弟弟打好关系。
成蛟却更是单纯一点，他实在是个容易被人影响的孩子，耳根子又偏软，之前被身边的人影响讨厌嬴政，如今父亲亲自下场来影响他喜欢嬴政，那他当然是偏向后者。
更何况嬴政的确是出色，无论是做什么都比他要强上一筹，当他明白自己超越不了的时候就只能崇拜了，心想着虽然我不比他强，但他是我大哥。
也就在这个时候，成蛟知道了吕歌的存在，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怎么会明白女孩子的美好之处，他只觉得他大哥没花那么多的时间跑到宫外去找一个女孩子实在很奇怪，又有一种玩伴被抢走的感觉。
女孩子就这么好吗？
直到王后赵姬生辰，成蛟才第一次见到了吕歌，长得的确很好看，笑起来眉眼弯弯，脸上有两个小酒窝，说起话来又柔声柔气，可是就只是这样吗？那他大哥还真是念旧情。
不是念旧情的话，为什么要花那么多时间来和一个不错，但也不够好的女孩子一起玩呢？
他特意地跑过去问：“你就是文信侯的女儿？”
她点了点头：“正是，想必你是公子成蛟吧。”
然后他们又说了几句话，刚开始成蛟觉得吕歌是个没什么脾气的，说话好声好气，对谁都是笑着的，和她相处起来很舒服也很顺心……
只不过，她好像有办法让所有人都喜欢她，赵姬喜欢她，大哥喜欢她，父王也很欣赏她，就连一些宫女呀侍卫什么的据说都很喜欢她，成蛟知道了这些之后就觉得自己不应该喜欢她，因为他要是喜欢她的话，和其他人就没分别了。
天底下所有人都喜欢她的话，那他偏偏不要喜欢她。
“墨蓝色吧，公子穿墨蓝色的衣服很好看。”
他偏不要穿墨蓝色的。
想是这么想的，做是这么做的，可等到第二天，她依旧对他笑了笑，然后轻轻的说了句不是墨蓝色的，又说了句，“这件也不错。”其余多的话她一句都没说。
他应该不在意这种事情，但是那一刻他就感觉很受挫。
接下来的一整天他都忍不住去问别人，他是否穿墨蓝色的衣服更好看，每当听到否认的答案，他就会觉得那些人是讨好他，所以故意说这种话，每当听到赞同的答案，他便浑身不舒服，恨不得立马跑回宫殿里换衣服。
晚上他一直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着，最后他想到了一个答案，第二天他就告诉了大哥嬴政。
“吕歌那家伙太奇怪了，我明明一点都不喜欢她的，可不知怎么的，我就是想讨好她，不想让她失望……她该不是对我下药了吧。”
大哥抬眼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她不会对你失望的。”
他听了这句话听的一愣，然后心里突然有些美滋滋的，原来他这么讨人喜欢啊，在吕歌心里他从来不会让她失望。
直到很久以后大家都长大了，他才突然明白大哥那番话真正的意思，吕歌不会对他失望，是因为……他从来没对他怀有过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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