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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口言


虽然每个人给自己选择的休闲方式未必一样,但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在很多地方都是相同的。

        嬴政也选择把自己的休息时间花在人上面,他要见韩非。

        “韩非见过秦君。”一袭紫色华服,面带笑容,不卑不亢,举止之间带着一股写意风流,都不用听他说什么话,他就算光是站在那里也叫人有几分好感。

        嬴政微微含首眼神,淡漠的扫到了韩非身边站立的那个青衣少年。

        “韩人张良见过秦君。”青衣的俊俏少年微低着头,叫人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神情,他也行了礼。

        嬴政对于他只宣召了韩非一个人来见他,韩非却多带了一个人这件事并没有那么介意,他甚至不在乎这个叫张良的人对自己抱有什么样的心思,无论什么样的心思都影响不到他,害怕和恐惧对他来说弥足珍贵,且向来不是用在这的。

        “寡人读五蠹之书时便想着见先生一面,如今才算得偿所愿。”嬴政将视线专注于面前的韩非,脸上带着一抹叫人琢磨不知是喜是怒的笑,他说的全是实话,态度也足够好了。

        “韩非不才,愧对秦君厚爱。”韩非有些冷淡的回应,说完之后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妙,又立马露出了惯常见人的笑脸,他并不是一个趋炎附势的人,他对自己的母国爱的深沉,在韩国毁灭的那一天便想着以身殉国,可奈何事情的发展太过诡异,也太快了,他在人世间还有未完的念……正如应侯所说之事,现在还不是赶赴黄泉的时候。

        他总得留下来什么。

        嬴政就还好,他没什么不好的,被灭的又不是他的国,对于韩非的小情绪也非常理解,毕竟是人才嘛。

        就这样,二人聊了起来,聊的还微妙的有些愉快,最后便是一边聊着一边下起棋来,除了张良,他一直低着头,不言不语,好像是个木头人一样……

        “寡人又输了。”嬴政手执黑子,望向棋局之中,淡然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抬眸看了一眼坐在正对面的依旧保持微笑的韩非。

        韩非笑道:“大王心不在棋局之中又如何能赢?”

        嬴政挑眉,似笑非笑道:“敢问先生,寡人心在何处?”

        韩非一顿,然后道:“大王自然是心在天下。”

        嬴政又问:“何为天下?”

        韩非答:“普天之下,苍生社稷。”

        嬴政点了点头,笑问道:“寡人心向之,先生可向之?”

        你想要天下吗?

        韩非不惊不慌,竟十分诚实道:“非想要韩国的天下。”

        嬴政微微蹙眉,不过又想到此刻韩国已经是他的了,又没有那么不悦了:“七国之中,韩国的天下并不多。”

        韩非答:“得韩国天下,兼并六国天下,普天之下分百,韩非想得九十九。”

        嬴政低笑出声,声音低沉透着愉悦,眼眸却如鹰隼一般逼人,“为何不是全部?”

        韩非笑道:“大王,凡事不可做绝,人生何来十全十美,欲求过多只会欲壑难填,徒添烦恼忧愁。”

        “如果……寡人非要做绝呢?”嬴政。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一枚纯黑的棋子,黑的越黑,白的越白。

        韩非正要答,突听一轻笑声从殿门口传来。“治大国若烹小鲜,何时做菜将盐全放。”

        吕歌一袭白裙缓缓走来,也不知是听到了多少,姿态悠然,身后跟着带着一壶美酒的赵高,身旁站着盖聂,走到嬴政韩非面前,盈盈一拜,“拜见大王。”

        “梓涵免礼。”嬴政立马起身将人拉起,脸上带笑,“寡人正与韩非先生谈心之所爱,心之所向,梓涵来到正是时候。”

        吕歌视线一扫,就见韩非面色一僵,虽然迅速恢复到平时的洒脱笑脸,可是那一瞬间的僵硬是做不得假的,又见韩非身后微抬起头看她的张良,见他脸上的表情有一些复杂,免不了就是对着少年一笑,却把人吓得又低下了头。

        她莫不是笑起来很吓人?这是不该的,她的笑容是公认的有亲和力,有礼仪和优雅的笑容。

        “梓涵莫要走神,寡人也想听听你的想法。”嬴政的语气好像是一群朋友聚在一起聊兴趣爱好一样,丝毫没有严肃和威胁。

        “我?我能有什么想法,大王英明神武,韩非先生才智无双,梓涵就不必献丑了。”吕歌笑着,又是一挥手让赵高上前,将美酒奉上。“我只为二位倒酒添趣便好。”

        说罢,便拿过美酒,要为韩非斟满,动作优雅,无论动静皆透露出一种纤弱如水的美感,但却把韩非吓得立马拿着自己的酒杯后挪,“非怎敢让应侯倒酒?”

        看来目睹吕歌杀人的后遗症还是有的,也难怪,毕竟死者是自己大哥。

        “看来,韩非先生是不喜欢梓涵了。”吕歌脸上故意流露出一抹失落,悄声道,“真是梓涵的不是啊。”

        如果说想要说服嬴政做什么事难度为七十的话,那么当嬴政和吕歌一起的话,说服难度就是一百。

        几乎不可能成功。

        “应侯有大才,何必谬赞非。”韩非只当吕歌这装模作样的话从来没说过,少有的正经。“非也想听应侯高见。”

        吕歌放下酒壶,安然坐下,沉吟片刻的便笑道:“我来时也未听多少,一进门就只听到你们说些斩草除根的话,我生性软弱,自是不求太多。”

        她若是软弱,天底下恐怕也没几个坚强的了,嬴政笑了一声,看韩非,发现他神情也有些复杂,身后的张良更是流露出了一丝的愤懑。

        “我的高见并没多少,相反还有个疑惑想要问问韩非先生。”

        韩非:“应侯请讲。”

        吕歌悠悠道:“我在来此的路上,曾有幸遇到墨家巨子,与他谈论了一番爱与义,心有所感,深有所获,恨不得追随而去,可一日之后,细细想来不免觉得庆幸与遗憾,韩非先生可知为何?”

        韩非一顿,双眸微垂:“可是应侯不舍离开母国?庆幸你未曾离开自己的家人朋友,遗憾不能追随自己心中所念。”

        吕歌依旧笑的柔美动人,她摇了摇头:“梓涵平生只为心中所念,并非是不舍。”

        她缓缓解释道:“墨家为当世显学,流传百年,我心往之,只是想来……怕不长久。”

        盖聂一愣,嬴政眼中微亮,韩非悚然一惊:“应侯何出此言?”

        吕歌仿佛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何等惊世之意,依然极其从容的说着:“墨家存在百年,其制度严明,比起像是个学派更像是个帮派,梓涵并非是帮对帮派有什么意见,只是帮派对首领的依赖性太大了。”

        韩非蹙起眉来:“现任墨家巨子可是哪里不好?”

        吕歌又是摇头:“六指黑侠前辈是个好人,我与六指黑侠前辈谈论之时,便发觉六指前辈心有大义……却未有太多防人之心,行事带了几分天真……六指前辈是个聪明,但却还不够聪明的人,”

        “且问题也不是处在六指前辈身上,而是在下一任墨家巨子身上。”

        韩非疑惑:“下一任墨家巨子?”

        吕歌笑道:“我不是个爱当领头的人,所以我对如何选择能命令自己的人向来谨慎,于是便细数了天下间可当墨家巨子的人。”

        她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戏谑:“其中包括韩非先生。”

        “非如何能当,非文弱的很。”韩非也笑了,“应侯可找出了合适的人选?”

        吕歌还是要摇了摇头:“梓涵见识浅薄,并未想到,这个人得聪明,有名望可以服众,最重要的是要出生平民。”

        韩非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他是不是也想到了关键?

        “为何要出身平民?”嬴政在这时候发问了,一个人的出生是不能够决定一切,但大多数时候决定了大部分,有家室背景的人才总比平民居住的人才要多。

        “因为人很难背叛自己的利益。”吕歌道:“世上哪来那么多无私奉献为他人的人,大多数都是只为自己。”

        她问:“权贵如何体谅墨子前辈的心情,权贵如何感同身受?权贵要如何从高高在上一步步走到泥地里?如何把身份低于自己的人当做同样的活生生的人来看?”

        “往看古今,不是没有,只是屈指可数,人之本性总是难改。”

        最后,她几乎是叹息道:“下一任巨子自若出于七国权贵之中,一个不懂墨家之苦,不明墨家仁爱的巨子,只会把墨家当成一把刀,把这把刀刺向自己的敌人,只要敌人死了,又要哪个人会不管刀子断不断呢?”

        众人皆是鸦雀无声。

        吕歌倒是冷漠,只觉得说到这里有些口干舌燥,正想伸手倒酒润润喉,嬴政就十分主动地为旅客争上一杯,然后含笑递过,来了句“寡人可为梓涵倒酒添趣。”

        吕歌笑了一下,伸手接过,可谓是十分默契,如此之间不像君臣,更像是……她再将酒一饮而尽,脸上显出了一抹嫣红,似笑非笑的看了嬴政一眼,对着韩非幽幽道:“梓涵可以当刀,却不想为了一个人当,所以当时没有和六指前辈一走了之真是十分庆幸,想到墨家显学,又对墨家十分遗憾。”

        将这番话说完,嬴政也没有一开始的愉悦了,毕竟他十分有自知之明的认为如果墨家被哪个权贵当成了刀子,他绝对是要被刺的那个人,倒也没什么害怕,只是有些不悦,结果这情绪还没来多久就见了吕歌偷偷的瞄了他一眼,对他笑了一下,晃了晃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

        嬴政低笑一声,十分识相的拿起酒壶倒满。

        韩非则是沉默良久,才苦笑问:“应侯可是讽刺韩非?”

        吕歌刚又饮完一杯酒,闻言一愣,惊讶道:“韩非先生为何会如此认为?梓涵如何会如此愚蠢想要讽刺韩非先生?”

        “梓涵说过了,人很难背叛自己的敌人,如今韩国被灭,韩非先生失去的地位,权力,身份,还有很多很多的东西,对梓涵心中有恨是理所当然的,就算是现在冲过来一剑杀了梓涵,梓涵也是能够理解的。”

        她语气平淡,笑容依在,眼神却如刀子般锋利,“毕竟……韩非先生也是个人啊。”

        “不是。”韩非声音有些嘶哑,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极端激烈的情绪。“荣华富贵于非不过尘土,非要的是韩国。”

        吕歌轻笑一声,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她问:“什么是韩国?”

        韩非一愣。

        “我把秦国改个名字,改成韩国,那秦国就是韩国了吗?难道梓涵不叫梓涵,改叫韩非先生的名字,梓涵就是韩非先生吗?”

        韩非无言,他知道吕歌的意思。

        “还是你父亲当王的国家,你当公子的国家才是韩国?”

        “不是……非的韩国是……生我育我的韩国……”他还年轻,也曾有满腔的志向,却在回归孤独之时化为尘土。

        吕歌:“韩非先生,梓涵未与你接触过多,但也知你是天底下少有的人物,而我想问的问题只有一个。”

        “……除韩国之外,你心中可还有什么是只为自己想做的吗?”

        韩非沉吟许久,方才道:“法之天下。”外王内圣,外法内儒,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他的理想,他的法。

        吕歌面上生红云,双眼迷蒙多情似是已经醉了,可仍然不住拍手赞道:“终于听到了令梓涵欣喜之的话诸子百家是为义理,我辈便是贯彻自己的义理,不惜一切,我一见韩非先生就知是我辈中人……”

        看样子吕歌好像已经把韩非说服了,要加入秦国这边的阵营来了……接下来的气氛就好很多了,韩非一个劲的灌醉自己,吕歌笑笑不说话,嬴政也不说话,只是适时地会为吕歌倒一杯酒。

        等到来客走了之后,吕歌才一改淡然从容,一下子站起身来,一下子头晕目眩还晃的晃,似乎是站不稳,可有些埋怨道:“我已忙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得点休息的时间,你何时不好,偏偏就是这时……还单独见他,真不怕被忽悠瘸了。”

        又想到韩非身边跟着的张良,转头问赵高道:“那个张良是不是有亲人被关押在狱?”

        赵高点头称是,吕歌就在心中琢磨起来,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嬴政看了一眼酒壶,算了算吕歌喝了几杯酒,心知她已然是醉了。

        这喝醉了还不忘办事,是不是有些太……赢工作狂政如此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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