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银河私语（三）
白司连上蓝牙，搓搓手，满怀期待地等待音乐喷泉鸣奏。
于浅寒唱的歌……嘿嘿嘿，肯定和他本人一样清隽淡雅，就算是hiphop，也是月下柳梢，樱花吹雪，空谷幽兰。
和那些只会骂爹喊娘，混合着嘈杂音响无能狂怒的中二病肯定不是一个档次。
这个人和他的名字一样，仅仅站在那里，像冬日里挂在屋檐下的冰凌，浸一身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气。
但他厚厚外壳的内里是无比柔软的，纤细又敏感。笑起来带着一股怯生生的贵气，仿佛闲庭信步时不小心漾开春日的涟漪。
就像现在这样。
于浅寒只是稍微把嘴角调高了15度，白司心里按捺不住高兴。
系统的机械提示音响起：“三级警告，宿主心率达到120次以上，鉴于原身的身体状况，容易引发血栓堵塞。”
白司前世的社交圈中不乏热爱健身的朋友，明星需要保持身材，经纪人也不能落后。他比较懒，也不喜欢一身腱子肉的效果，那样过于吓人。
只在空闲时间浅浅练一下，居然也达到了赏心悦目的视觉效果。
而原身的身体素质确实堪忧，深闺里养大的小少爷，属于锻炼，一碰就脆。居然能在那晚把于浅寒折腾得死去活来，力气全蓄在那档子事上了。
白司做深呼吸，努力收复心情。
“别太认真，认真你就输了。”
系统浮现半张显示屏，眼神轻蔑，“最好不要对攻略对象动心，书中世界最完满的结局，是让感化攻略对象，让他放下仇恨，两人分道扬镳，再也不见。你eq180，知道我什么意思。”
白司抿紧嘴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我知道。没人会真把自己带入游戏角色。我对应于浅寒，不过是个带有主视角的炮灰npc罢了。”
“白司”在书中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渣，被引渡过来的宿主，通过积累主角受的【心动值】来增加宿主的【生命值】，苟到最后一刻，改变原书中家破人亡的剧情线，便可以满血复活，回到现实世界。
白司已经适应了原主的身份，装哮喘发病也惟妙惟肖，但骨子里的沙雕气息就像葫芦瓢，摁下去很快又浮上来。
天幕已经安静下来，仍留有流星扫过的痕迹。系统把满天星斗减少了一半，为了显得更真实。
于浅寒蹲在轮椅边，侧头觑了他一眼，“音乐喷泉是你新装的吧，回去时记得拆了，在医院属于违章建筑。”
音乐还没开始放呢，一开口就泼冷水，真的礼貌吗？
白司很委屈，哼唧了一声，决定不再理他。
从“白司”的表情上揣测，可能言过了。于浅寒也觉得说这些话太扫兴，于是换上眉眼弯弯的模样，“不过今天还是很谢谢你，和你在一起挺放松的。”
白司立马恢复尾巴摇得和螺旋桨似的蠢狗样，“真的？”
于浅寒笑了笑，“当真。”
白司眸光微动。
喷泉的水柱形态重复了好几次，白司把系统从识海里拎出来，“你别坑我，怎么这么久了蓝牙还没脸上？天台网不好吗？”
再耗下去，好容易攒的【心动值】又要回归原点。
系统被掐着数据线，呼吸困难，“那、那啥，主系统检测到噪声含量超标，对周围居民很不友好，开启了静音模式……咳咳咳。”
白司：“？？？”
“好啊，敢骗我，你番号多少，现在就举报你非法售卖瑕疵品。”
系统大惊，它一点儿也不想被格式化！
“别别别，白导，爹爹，千万别举报我。您不是订购了一排小夜灯吗，我、我给您换成祈福河灯，可以定制不同形状，颜色任选，包攻略对象满意。”
白司沉吟片刻，“把‘攻略对象’给我换了。”
他总感觉这四个字带有贬义色彩。好像于浅寒是一个捏在手心把玩的玩物，而不是作为一个人和他交流。
系统没听懂，“什么？”
白司：“他有名字，叫于浅寒。”
系统眯起电子眼，从来没有宿主对它的措辞表达过强烈不满。
白司是第一个敢和系统叫嚣的人。
“抱歉，这是主神系统的固定程序，我们只能这么称呼。”
“哦～那好吧。”
系统在白司的神识里连接蛛网似的数据线，靠神经突触和宿主传话。白司清理了一下识海，找到数据线，拔了又插，重复十几个来回。
系统的电子光屏上滚动播放着一串1和0组成的代码，白司摁下重启键，系统自动革新完成，“于哥哥正在等你。”
他满意地拍拍手，这才像样。
白司对于浅寒报以微笑，“于哥哥等一会儿，音响设施很快处理好。”
于浅寒嗯了声，心里有些后悔。
再华美的喷泉看多了也会腻，况且那三首歌重复来重复去，他突然发觉，把未完成的demo交给“白司”，还想在cbd中心上空公放，无疑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
“白司”擅长哄人，他被甜言蜜语迷了心，居然真认为自己的demo能够达到能听的水准。
以前拉小提琴被于阳讥讽割锯子，电子琴被邻居控告扰民，地板受潮后发出的嘲渣声都比他好听。
好容易被“白司”提起的自信心，在陈年打击下又落败了。
“要不下次吧。”
白司没反应过来，“那怎么行？这些demo可是你的回忆，也许以后就不会拿出来听了。”
正在这时，喷泉突然迸发一声巨响，白司的脑子地动山摇，耳膜传来震后的回音，“我艹！”。
原来于浅寒说的都是大实话，会扰民是真的啊！
只见于浅寒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肘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都说了不要放太大声，你还不听……”
他的语气很轻，没有责怪“白司”，只在一个劲儿责怪自己。
白司忽然感到心疼。
白司假装扇了自己一巴掌，都怪他这张嘴。突然手足无措，“我、我马上把音乐关了。”
于浅寒抬头，泪眼婆娑地瞪了他一下，“我不会推你过去的。”
白司心中一悸。
【好感值】26，没有下降，上升了一格。
这是向他撒娇吗？
【人渣悔过系统】：“于哥哥敢骂你，是因为你们的关系更进一步，恭喜100号宿主，不出半个月，你们就要达到暧昧期了。”
重启过后，系统的声音有了些变化，似乎更加像智能ai，说不清的冷漠。
白司想，可能还在适应期。
他把轮椅划到音乐喷泉旁边，找到红色按钮，几秒后，播放设备被强制关机。
喷泉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白司叫系统把“违章建筑”搬了回去，天台很快恢复宁静。
【人渣悔过系统】：“你还需要河灯吗？”
白司：“你替我存着，下回再用。”
乱花迷眼，用力过猛不是好事。他看得出来，于浅寒已经没有心情陪他玩儿浪漫满屋的游戏了。
白司随口一问，“那我前面的99个宿主去哪儿了？”
系统机械地回答，“任务失败，被主神系统回收了。”
白司：……和着就是死了呗。
“达到100点【好感值】很难吗？”
任务成功的首要条件，令主角受于浅寒对原身的好感达到100。
系统正要回答，突然被一阵电流掐断了回路，嘴里蹦出一串乱码，“+……”
白司急忙煞住话头，“无可奉告是吧，行了，我不问了，谁没点儿小秘密。”
系统恢复了正常，“感谢理解。”
白司：“不客气。”
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
于浅寒拿出白徊璟送的复古打火机，指尖碾过极尽繁琐的花纹。
东西雕琢得太过繁复，就显得琐碎和多余。
注意到白司贼兮兮的目光，于浅寒笑了下，“需要帮少爷点支烟吗？”
“白司”是二世祖的典型代表案例，曾经烟酒无度，把肺搞坏了，给哮喘雪上加冰雹。不仅如此，在白家人的精神pua下，养成了恶俗趣味，在强迫于浅寒时，怕他不肯就范，拿烧焦的烟头威胁。
那烟嘴终究没有摁下去，“白司”抖落一层薄灰，平铺在雪白光裸的脊背上。
原身做过的事都会在宿主的脑海里打上备份，翻出这段记忆时，白司羞愧难当。
……好他妈变态。
他怀疑于浅寒是不是选择性遗忘了这件事，但看见了于浅寒手腕的焦痕印子时，飞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白司”没有对于浅寒下手，白徊璟有精神洁癖，更不可能。
但那确确实实是烟头虐待过的痕迹。
白司：“你的手腕是怎么回事？”
于浅寒收回打火机，“抱歉，我忘了你有哮喘，不能吸烟。”
光线旖旎下，他居然把“白司”错认成了白徊璟。
“白司”和白徊璟八分相似，同样英挺的眉眼轮廓，薄凉的气场，半长的棕发，一个松松地搭在左肩，一个梳得一丝不苟，垂在脑后。
甚至连嘲讽的语气词都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原书中，“白司”正利用了这一点，骗过众人，顶替了白徊璟，和于浅寒联姻。
被当成替身的滋味不好受。
白司的神色变得冷峻，“你没有回答我的话。”
一言未毕，【好感值】跌到20。
于浅寒俯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羊毛毯，揽在怀里，目光落在远处的霓虹灯上。
他语气轻盈，好像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自己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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