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所为何事
沈府。
已是晚膳的时辰，沈府灯火通明，寂静无声，婢女小厮低着头大气不敢出。沈正钦一家人围坐于桌，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却无人敢动筷。
沈碧春哭得眼睛都肿了，仍旧捂着帕子轻声啜泣，楚楚可怜。
沈正钦脸色非常不好看，他从中午等到晚上，一直没等到沈星月，眼看天已经黑了，还不知她人在哪儿。
一想到从前温柔娴静的女儿嫁进王府就对他这个爹端起来架子来，沈正钦这口气就咽不下去，当即摔了筷子跌了碗，冲沈碧春撒气：“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
沈碧春瘪着嘴，可怜巴巴望着沈正钦，不敢再发出声音惹他心烦。
赵氏拿着帕子抹了抹眼泪，委屈的说：“老爷，星月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连您的话都不听了。她长大了，嫁了人，当了王妃，就瞧不上母亲和妹妹了。”
“她敢！”沈正钦气得吹胡子瞪眼，“她即便是王妃也是我沈家的女儿，只要她姓沈，就得听我这个父亲的。”
“可派去的小厮已经去了一个下午也未回来，怕是请不动她这尊大佛。”
沈正钦下不来台，愤怒道：“她要是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
而这时，沈星月和梁煜已经到了沈府的大门，小厮匆匆前来禀报沈正钦：“老爷，王妃回来了。”
“还不叫那不孝女进来，看老夫不打折她的腿。”
小厮瞄了沈正钦一眼，有些为难，小声的说：“老爷，煜王殿下也来了。”
沈正钦愠怒的神色明显一愣，不满道：“他来做什么？”
赵氏和沈碧春的脸上顿时也太好看，梁煜若像上回一样护着沈星月，想要治她的罪恐怕就难了。
沈正钦眉头深锁，沉吟道：“先让他们进来吧。”
梁煜吊儿郎当的，牵着沈星月走进前厅，沈正钦还未发话，他先声夺人：“不知岳父大人这么晚叫我们过来所为何事啊？”
沈正钦怎么说也是沈家一家之主，朝堂里的尚书大人，哪能真怕了梁煜，他坐在席上并未起身，面带笑意，话中却是怨怪，“晌午时分就让小厮去请了王爷王妃，也没见你们前来。”
梁煜笑了笑，拉着沈星月坐在椅子上，抬眼看见桌上的酒食，“岳父大人还未用饭？”
“王爷王妃不曾过来，我这个做父亲的哪里敢吃饭啊。”沈正钦阴阳怪气，言语间尽是嘲讽。
梁煜知道他心里不悦，此番叫沈星月回沈府就是为了出这口恶气，他没直接跟沈正钦翻脸，漫不经心道：“岳父大人应当知道本王与太子殿下兄弟情深，我们俩兄弟好长时间没见面，这不就在百日宴上多说了几句，没让岳父大人久等吧？”
沈正钦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喃喃道：“原来是同太子殿下叙旧。”
梁煜将太子搬出来了，谁还敢怪他啊。
眼看梁煜挡在沈星月前面，三言两语就想把今日之事揭过去，沈正钦碍于他的身份不敢真与他撕破脸，沈碧春急得又啜泣了两声。
赵氏心疼的将她拉进怀里，抹着眼泪埋怨：“可怜我这女儿，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居然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
沈正钦本不想将今日之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借着赵氏的话将矛头指向沈星月，沉着声：“今日之事，星月确实做的过了些。”
沈星月看不惯沈正钦一味维护沈碧春的嘴脸，也不想一直躲在梁煜身后，站起身来质问：“不知我哪里做得过了？”
“父亲今日也在冀王府，亲眼目睹整件事，请父亲摸着良心说一说，沈碧春出丑到底是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是我蓄意为之？”
赵氏哭着嚷：“若不是你执意不肯上台为宾客献唱，逼得碧春上台，她哪里会出丑？”
“我逼她？”沈星月皱着眉头，一步步走向赵氏，“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逼她？提出献唱的可是她自己！”
沈星月从内而外散发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气场，赵氏也搞不懂为何竟有些怕她，她分明是从她手底下长起来的姑娘，从前在她面前可是唯唯诺诺，话都不敢大声说一句的。
赵氏定了定心神，拿出当家主母的做派，“分明就是你害得我家碧春出了丑，你还想赖账不成。”
沈星月是那种你弱我便弱，你强我更强的性子，既然赵氏不讲理，她就比她更不讲理。她将沈碧春从赵氏怀里拽出来，冷眼瞪着她，“你自己说说，献唱之事到底是我提起的还是你？”
沈碧春一看沈星月像是要打她的架势，吓得哇的一声哭出来，推搡着，“就是姐姐让我上台的，姐姐明知道我琴棋书画没一样比得过你，你就是想看我出丑，想让我丢沈家的脸。”
沈星月被她推得后退一步，梁煜站起身挡在她的身后，手揽在她的腰间，不满的皱着眉头，对沈碧春说：“你说的什么话？本王的王妃逼迫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梁煜一发怒，谁都不敢再说话。哪怕赵氏和沈碧春不满，也得把这口气咽下去。
“沈大人，你乃沈家一家之主，一碗水怎能不端平？”
“今日百日宴上是怎么个情况沈大人应当心知肚明，别想把责任全推本王王妃头上，曾经啊，没人护着她，可现在不一样，她是本王的王妃，你们想为难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分量。”
“王爷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沈家还为难星月不成？”赵氏不服气的说，“她是我们沈家的女儿，我们怎可能不为自己女儿好。”
梁煜一席话当着下人的面让沈正钦下不来台，什么叫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他是沈星月的父亲，他最有分量。
“煜王，这乃臣的家事。”沈正钦言下之意梁煜未免管得太宽。
梁煜铁了心要护着沈星月，才不管规矩不规矩，面子不面子，似笑非笑看着沈正钦，“沈星月既然嫁给了本王，她的事就是本王的事，这事儿本王还久管定了。”
双方僵持着，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夜风习习，桌上的酒食凉透了，烛火静静的燃，沈星月的心也随着这场争吵凉了个透。
沈家人当真只把她当成光耀门楣的工具，明明是沈碧春捅出篓子也要责怪她没有帮着妹妹。
赵氏不是亲生母亲护着沈碧春情有可原，可沈正钦是生她养她的父亲啊，为什么就不能站在她这一边，帮着她一点，难道他的眼里就没有她这个女儿吗？
沈正钦到底怕得罪了梁煜，小混账再扶不上墙也是皇帝最喜欢的儿子，沈家一家子的仕途都得靠着他。
“此事星月、碧春都有错，”沈正钦沉着声，“两人各回去面壁思过一个月。”
“老爷……”
赵氏不想这么轻易放过沈星月，还想说什么，被沈正钦打断，“此事就这样，谁都不许再提起。”
“天色晚了，该用膳的用膳，该回府的回府去。”
梁煜默认了这样的结果，反正沈星月是在煜王府，面不面壁，思不思过都无所谓，沈正钦又不会知道。
可沈星月并不同意，她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站在原地不肯走，理直气壮的说：“我没有错，我不同意。”
“那你想如何！”沈正钦瞪着眼，怒吼了一声。沈星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识抬举，看在梁煜的面上才放她一马，她还不同意。
沈星月垂眼看着地面，目光没有焦距，冷冷的说：“沈碧春加害亲姊不成，又妄图在宴会上出风头，谁知自身才学浅薄，难登大雅之堂，让沈府蒙羞，应当严惩。”
“你污蔑我，”沈碧春咆哮起来，“我哪有加害你，分明就是你将献唱之事推脱于我，才害得我出了丑。”
沈星月抬头，盯着沈碧春，“我乃煜王王妃，怎会不顾身份在大庭广众之下唱曲，席间更从未提过唱曲一事，你别有用心欲将我至于两难境地故意提议，谁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的眼神锐利、强势，盯得沈碧春毛骨悚然，竟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赵氏赶紧帮她开脱，“碧春心思单纯，哪里会想这么多，她不过就是想让冀王殿下的酒席热闹一些。”
“所以又为什么罚我呢？我又做错了什么？”沈星月的目光从赵氏和沈正钦的脸上一一扫过，“是我逼她唱的《又逢春》？还是我将她推倒在台上？”
“说到底还是沈碧春自己不争气，她若是把握住这次机会，本可以一曲成名，为沈家光耀门楣。”
“你……你……”赵氏说不出个所以然。
沈星月：“父亲母亲未免太偏心。”
沈正钦看着沈星月，他这个女儿从前不是这样的，她以前温柔又端庄，事事以沈家为先，从来不会质疑他的任何决定。
“沈星月你目无尊长，悖逆狂妄。”沈正钦不容一家之主的威严受到质疑和侵犯，抬手要打她，梁煜眼疾手快将她拉到身后，巴掌从梁煜鼻尖扫过，风掀起他的鬓发。
顿时，场面如同死一般沉寂。
半晌，梁煜摸着鼻子笑了笑，“沈大人怎么动起手来了，我家王妃身娇体弱，我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汗毛，沈大人居然敢打她？”
他的笑声很冷，语气也很冷，沈正钦从来没见过吊儿郎当的梁煜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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