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燃眉之急
钱妈妈等人在煜王府大门守了整整两天，敲锣从早敲到晚，还是没把梁煜逼出来。王府热闹得跟菜市场似的，他倒沉得住气，死皮赖脸窝在沈星月的烟雨轩，吃得香睡得好，跟没事儿人一样。
“你真打算让那群人天天在门口唱大戏？”沈星月不经意间问。
梁煜一本书盖在脸上，睡得迷迷糊糊，恍惚间听见沈星月问话，把书揭下来，微眯着眼问：“你说什么？”
阳光甚好，洒落在他光洁无瑕的皮肤上，他身后的窗外种有一株凤尾竹，竹子翠绿挺拔，风吹来，叶片扑扑簌簌。翩翩公子，宛若翠竹，沈星月有一瞬的晃神，怔愣一会儿道：“我没说什么。”
他打了个哈欠，从小榻上坐起，“他们那群人折腾不出水花，指不定过会儿就歇了，你别着急。”
“我不着急，着急的该是你。”沈星月转过身，不再看梁煜。
她话虽这般说，实则心里一团乱麻。这两天他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尚且听不到流言蜚语，可猜都猜得到临安城的大街小巷大抵传成什么样了。
其实，梁煜抱着沈星月从云雨客栈出来，有关他的流言就漫天飞舞了。
“小混账流连烟花巷柳就罢了，现在还带姑娘去云雨客栈共云雨，看来临安城典范降不住他了。”
“他这种人，再有十个典范也降不住。”
“追债的人在门外敲锣打鼓喊还钱，府里估计也闹得鸡飞狗跳。”
“那是他罪有应得，自己不成器，怪得了谁？”
“此事真闹到陛下面前，你们猜陛下会如何做？秉公处理还是包庇于他？”
诸如此类的言语充斥在临安城的每个角落，这几日，关于梁煜的流言将整座城都快撑破了。
沈星月想置身事外，可她如今的身份到底是煜王妃，夫妇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些泼在梁煜身上的脏水和污名，一并泼到了她身上。
锣鼓又敲了一天一夜，不止不休，梁煜派邢扬恐吓过、威胁过，还是不顶用，这些人就像黏脚底的牛皮糖，甩不掉，又不能真提刀将他们杀了。
眼看整个王府的气氛越来越怪异，云冬心急如焚，趁梁煜不在，偷偷进殿里求沈星月，“王妃想想法子吧，这样拖着不是个办法。”
“我能做什么？钱妈妈这群人拿不到钱是不会走的，可王府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烛光暗淡，沈星月坐在妆奁前，除去华贵头饰和胭脂粉黛的她眉宇间更显清秀。
云冬道：“要不让老爷帮帮忙？”
“你觉得他会帮我们吗？我和王爷因为沈碧春的事早就把沈家得罪干净了，他和赵氏恐怕宁愿看着事情闹大也不愿帮我们一把。”
“可沈家到底是王妃的娘家，王妃是老爷的亲生女儿，他不会见死不救的。”云冬是从沈家出来的，受过沈家的恩惠，她始终相信沈正钦不会这般绝情，规劝道：“王妃，沈家将王妃嫁与煜王，就是想背靠大树好乘凉，王爷若真出了事，沈家捞不到半分好处，所以老爷定会看在这层关系不计前嫌帮王爷将此事压下去。”
沈星月手里摩挲这一串玉石珠链，那是几天前梁煜在街边买来哄她开心的小玩意，不值什么钱，但每颗玉石打磨得光滑圆润，红玛瑙、绿松石、羊脂玉……颜色各异的石头穿成一串，十分惹眼。
她正思索此事如何是好，金措也走进殿里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王妃，王爷……救救……他。”
沈星月饶有兴趣的看着金措，他不慌不乱与她对视，神情真挚，不掺任何杂质。
金措自打进了煜王府从来没跟沈星月要求过什么，他只听沈星月的吩咐，让他往东绝不往西，让他杀人绝不犹豫，可金措竟为了梁煜对沈星月有所求，这让她很是意外。
“你先起来。”沈星月说。
金措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想救他？”沈星月问。
“王爷……好人……”他说话还不够利索，只能断断续续表达自己的意思。
“你为什么这么说？临安城的人可都认为他是坏蛋，打架闹事，流连烟花巷柳，仗着自己是王爷喝酒吃饭不给钱……你看门外那群人就是来要债的。”
金措低下了头，虽然他不了解梁煜的为人，但梁煜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放了瞭鹰台的奴隶，在金措心里，他就是好人。
“王爷他从未欠过任何掌柜的钱，”邢扬走进殿里，向沈星月恭恭敬敬的行礼，“王妃切勿听外人胡说，以致对王爷有所误解。”
“王爷近些年做事确实越来越出格……”邢扬看着地面，顿了一顿，又继续说，“他时常与富家公子混迹在一起，吃喝玩乐，不务正业……其中原由邢扬不得而知，但王爷绝非仗着自己身份就为所欲为的人，更不可能欠各位老板的钱。”
“王爷在酒楼吃饭、青楼喝酒、客栈住店……向来是有钱的时候多给，没钱的时候少给，心情好的时候甚至会将随身佩戴的玉石珠宝赠予掌柜，王爷给的钱只可能多，不可能少。”
“外面那些人平日收了王爷不少好处，如今仗着王爷名声不好就昧着良心乱扣罪名，定是有心人在背后操控，请王妃明鉴。”
沈星月看着邢扬，他是个懂规矩的人，除非事出有因，否则绝不会深夜闯进她的寝殿。
“你也是来让我帮梁煜的？”沈星月问。
“是。”邢扬叹了口气，“此事本应王爷处理，可依照王爷的性子定不能善了，闹到陛下面前，王爷又少不了一顿鞭子。”
沈星月抬了抬眉毛，有些诧异，“陛下会打他？不是传言陛下最疼爱梁煜？”
“传言又有多少可信，”邢扬无奈，这些年梁煜流言缠身，他从未为自己辩解过一句，“陛下的确疼爱殿下，可爱之深责之切，陛下对殿下期望颇高，殿下又……每每犯事，陛下定将殿下打得皮开肉绽，任何人求情都不管用。”
沈星月想到梁煜挨打的画面，心头突然一紧。他虽吊儿郎当，散漫不成样子，可依照他的性子，定是被打死也要咬紧牙关不肯求饶。
沈星月双手不自觉捏成拳，淡淡道：“邢扬，你先起来吧。”
她走到一旁盆栽的黑松前，拿起剪刀修剪多余的枝叶。
三人看着沈星月的背影，偌大的寝殿静寂无声，烛影晃动，影影绰绰，只听得剪刀修剪枝叶咔嚓作响，每一下都落在云冬、金措和邢扬的心上，他们拿不准沈星月的心思。
一棵黑松枝叶剪得七零八落，沈星月嘴角却浮出一抹奇怪的笑意，她淡淡道：“今日之事若想平息，首先要打发了钱妈妈，她的一万两黄金怕是少不了了。”
云冬眉梢松懈下来，“那我去沈府找老爷借，即便借不到那么多钱，多少也能解燃眉之急。”
沈正钦在百姓口中一直是为国为民的肱骨之臣，云冬又深受沈家大恩，不撞南墙，她看不清沈正钦自私自利的真面目。
“你去吧。”沈星月没有阻止她。
云冬走后，沈星月又写了书信让金措送到世子府。
能解王府燃眉之急的不是沈家，而是梁清屿，只有他才有那个财力和意愿。
屋子里独留邢扬与沈星月。
梁煜娶了这么多女人进门，时常与莺莺燕燕打情骂俏，女人们一撒娇他便找不到东南西北，然而真正能在危机时刻帮上忙的，却是沈星月。
邢扬感激涕零，单膝跪地，抱拳道：“多谢王妃。”
沈星月将他扶起来，“谢字别说这么早，能不能事成，还差关键一步。”
邢扬拱手：“但凭王妃吩咐。”
沈星月将计划说与邢扬，嘱托他定要说服一人，能不能让钱妈妈和一众掌柜主动离开，息事宁人，还得看那人的意愿。
三人各自领了任务离开寝殿，独留沈星月一人在殿内。窗外竹影落进屋里，她想到梁煜此时在朱鹊羽那儿浓情蜜意，心里像是泡在一坛子醋里，酸得她难受。
晚膳时分，太阳未落山，朱鹊羽的侍女翠桃来请梁煜过去，说是朱鹊羽被锣鼓声吓到了，心慌心悸，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让梁煜过去看看。
梁煜一听，饭没吃完就放下筷子走了。沈星月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来，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在温柔乡里沉沦，她却要给他收拾烂摊子，凭什么啊！
沈星月低头看见满地的黑松枝叶，烦乱的踢了一脚，冲门外怒气冲冲喊到：“来人，将这盆黑松搬出去扔了。”
小婢女进门瞧见光秃秃的黑松和满地散落的枝叶，吓得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王妃，奴婢不敢。”
这盆黑松是梁煜前两天从云岘阁搬来的，听说养了有些年头，最是喜爱，看得跟命根子似的，连浇水都亲力亲为。王妃将枝叶剪成这般模样，还吩咐将其扔掉，王爷若是知道，还不得大发雷霆。
“有什么不敢的，让你丢掉你就丢掉，”沈星月脸色不悦，语气不善，“王爷若是问起，你让他来找我。”
小婢女夹在两尊大佛之间左右为难，只得先应了是，把沈星月稳住，将盆栽搬出去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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