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志在必得

梁清屿只料沈星月今日是同钱妈妈商量还钱事宜的，却不想她竟然打算买下醉红楼。

        他惊讶的抬眸看眼前的少女，只见少女神情严肃，眼中带着些许不屑，一副睥睨天下、志在必得的模样，不像是开玩笑。

        钱妈妈大半辈子耗在醉红楼里，把醉红楼看得跟命一般重，沈星月若打算买下来，岂不是要钱妈妈的命，恐怕不能轻易得手。

        钱妈妈怔愣了一会儿，随即笑出声来，“我没听错吧，王妃是说一万两黄金买下醉红楼？开什么玩笑。”

        “我可没开玩笑，”沈星月食指屈起，有节奏的轻扣在桌面上，胸有成竹，“今儿这楼啊，钱妈妈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你什么意思，”钱妈妈一巴掌拍桌上站起来，“王妃是想强买强卖不成！光天化日之下，还讲不讲道理。”

        一掌下去，茶水四溢，溅在桌面上，一颗颗水珠反射太阳闪闪的光亮，些许刺眼。

        “钱妈妈发什么火啊，”沈星月语气寡淡，却是笑着，“你先看看这个。”

        她朝邢扬使了个眼色，让他把东西递给钱妈妈。

        钱妈妈一见，脸瞬间就白了，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别过脸，不肯接邢扬手上的东西，垂死挣扎道：“这是何物？你别想拿什么东西蒙我。”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我是不是蒙你了。”

        沈星月的话轻飘飘的，一字一句却像针尖扎进钱妈妈心里，她手有些抖，哆哆嗦嗦翻开本子，那是一本账簿，完完整整记录了醉红楼的每一笔支出和收入，姑娘们从客人手里讨的赏钱，购买食材和酒水的支出，杂役、厨子和粗使婆子的月钱，甚至疏通各层关系的花销……

        钱妈妈越看脸色越苍白，半晌，她把本子扔桌上，稳住心绪，“一个破账簿能说明什么，就凭这个想让我把醉红楼卖给你，痴人说梦。”

        “确实是个破账簿，”沈星月轻笑一声，“这个破账簿把醉红楼的盈利情况记录的明明白白。瞧瞧醉红楼这么大一栋楼，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乍一看还以为到了皇宫，临安城达官贵人的宅子有哪一处比得上醉红楼的？”

        钱妈妈瞪着沈星月，恶狠狠的，恨不得从眼睛里放出两道暗箭，射穿她的喉咙，让她从此开不了口。

        却听她撑着下巴继续说：“我一直纳闷醉红楼日进斗金为何每年缴纳税款区区几千两白银，机缘巧合得了这账簿才晓得，原来这钱啊，都进了钱妈妈的口袋。”

        “你胡说，”钱妈妈粗鲁的把账簿扯过来，从头到尾又翻看了一遍，“几个蚂蚁大小的字能说明钱进了我的口袋？”

        沈星月挑了挑眉毛，垂眼看那杯冷透了的淡茶，冷着声音，“不然钱妈妈以为呢？醉红楼真假两本账簿，一直以来用假账簿应付朝廷逃避纳税，真账簿在账房先生手中，而我手里这一本，十分不巧，正好也是真的。”

        “你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钱妈妈瞪着眼，“我醉红楼明明只有一本账簿，你分明是信口雌黄，休要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我头上。”

        “钱妈妈这么激动做什么？”沈星月笑得云淡风轻，“若是不信，把账簿给世子看看不就得了，世子颇有贤明，断然不会偏颇与我。”

        梁清屿伸手，钱妈妈起身将本子递过去，眼看着要送到梁清屿手上，又猛的收回来，两三下将本子撕得稀碎，。

        白花花的碎纸片地上、桌上四处散落，钱妈妈站在沈星月对面得意洋洋的看她，眼中是胜利的喜悦。

        “邢扬。”沈星月偏了偏头，邢扬又拿出一本账簿递给梁清屿。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只有一份，钱妈妈随便撕，撕完了我这里还有。”她淡笑着说。

        钱妈妈恼羞成怒，“煜王妃，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笑着的脸瞬间变了神色，“我一开始就说得明明白白，今日来醉红楼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买下这栋楼。”

        “这……不可能，不管你出多少钱，我都不可能把醉红楼卖给你。”钱妈妈微眯着眼，威胁沈星月，“你可知道醉红楼背后倚仗的是谁？”

        沈星月“砰”的一声放下茶杯，回望着钱妈妈，声音有种莫名的威严，“那钱妈妈以为煜王府倚仗的是谁？难不成醉红楼倚仗的人比煜王府的还要大吗？”

        沈星月坐着，却比站着的钱妈妈更有气势。煜王府倚仗的人不是煜王殿下，而是当今圣上，普天之下，还有哪个比皇帝更加有权有势？

        钱妈妈苍白的脸色灰暗下去，无力的瘫软下来，喃喃：“王妃就非要醉红楼不成？”

        “是。”她态度坚决，语气笃定。

        “老身这辈子的心血都花在醉红楼上，醉红楼于老身而言，就是老身的命。王爷欠下的债，不用还了，今日之内煜王府门前聚集的掌柜也会离开，王妃看这样可好。”

        “我说了，我要醉红楼，”沈星月丝毫不退让，“钱妈妈若是不同意，待我走出醉红楼的大门，这本账簿就会送到皇上的案前，还有钱妈妈对煜王的污蔑与诋毁，一桩桩罪行及证据我都会派人呈给皇上。到时候，帝王一怒，可是要见血，就不是一间醉红楼这么简单。”

        “老身何时诋毁过煜王殿下？给老身十个胆子老身也是不敢的。”钱妈妈满面愁苦，可怜兮兮，拒不认账。

        沈星月并不同情她，不紧不慢轻笑了声，“不敢？我看钱妈妈倒是敢得很。”

        “煜王在醉红楼住了半月不假，可他到底有没有同花魁娄映溪夜夜春宵钱妈妈一清二楚。”

        “梁煜如何被人灌醉，如何被人拖到花魁床上，钱妈妈当真以为无人知晓？”

        “王爷是贪玩了些，却不是蠢笨无知任由你们这群阴沟里的老鼠摆布。”

        “钱妈妈，若是陛下知道你在背地里对他最宠爱的儿子下黑手，你说陛下会如何处置？”

        面对沈星月咄咄逼人的言语钱妈妈从心底里生出一阵恶寒，她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小的闺阁女子，却能思虑如此周全，在掌握绝对的证据后，彻底将她这棵大树扳倒。钱妈妈浑浊的双眼毫无生气的看着沈星月，张了张嘴，“你……你怎会知道这些？”

        钱妈妈自认为这些事做得天衣无缝，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看似金碧辉煌的醉红楼，和忠心无二的漂亮姑娘们，其实早在钱妈妈无休无止的压榨中分崩离析。

        昨夜沈星月交给邢扬的任务就是说服娄映溪。她知道娄映溪无心花魁头衔，只想与穷书生情郎双宿双飞，但钱妈妈怎么会舍得这棵摇钱树，任凭娄映溪如何哀求也不还她自由，所以沈星月才想到与娄映溪交易，只要娄映溪帮她收购醉红楼，她就还她自由。

        谁知醉红楼的姑娘们早就不满钱妈妈的治理，联合账房先生交出了真账本，并掌握了钱妈妈逼良为娼、勾结官员等等证据，只要沈星月承诺买下醉红楼后将身契还给她们，她们就愿意指证钱妈妈。

        “钱妈妈，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沈星月轻描淡写，却声声有力，“你的罪行可不止逃避税收、污蔑皇子这两件，你的罪行将你五马分尸都绰绰有余。今日你若将醉红楼卖给我，我便不计较你犯下的种种过错，并在盈利之后补齐税收，你若不卖……后半辈子就不晓得是在监狱里过，还是在地狱里过了。”

        钱妈妈面若死灰，偷偷看了眼梁清屿，他一副纵容沈星月的样子，似乎她将天捅了个窟窿，他眉毛都不抬一下。

        如今连贤明在外的世子都站在沈星月那边，怕是难以翻盘，钱妈妈道：“卖醉红楼这么大一件事，也由不得我一人做主，不如王妃等我几日，几日后定当将地契奉上。”

        “等你几日？”沈星月捂着嘴吃吃的笑，仿若听到天大的笑话，对梁清屿说：“世子你听见了吗？钱妈妈说让我们等他几日，你说几日是多少日？一日？两日？还是三日？”

        “钱妈妈该不会还没搞清状况吧？”沈星月笑够了，板着脸看着钱妈妈，整个人完全不似方才柔和，目光凶狠，“现在有你讨价还价的份儿吗？”她将合约推给钱妈妈，“别想你背后的主子救你，这份合约乖乖签了，一万两黄金归你，否则……不仅钱拿不到，命也别想留。”

        钱妈妈哆哆嗦嗦拿过合约，扫了两眼，“王妃未免……”

        “呵，”沈星月打断她的话，微挑着眉，“未免什么？强人所难？咄咄逼人？那钱妈妈用尽手段嫁祸梁煜的时候呢？他本就名声不好，你还召集一帮掌柜在王府门口要债，敲锣打鼓弄得人尽皆知，他是梁国的王爷，是皇帝的儿子，身份尊贵的人最忌讳名声受损，你们还不是照样把他往绝路上逼？”

        “钱妈妈，今儿个我就把话撂这里，从前梁煜孤家寡人一个，不在意名声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任由你们这些阴沟里的臭老鼠将罪名扣他头上，但从今以后不一样了，谁敢欺负梁煜，我沈星月第一个不答应。”

        沈星月气势汹汹又志在必得，钱妈妈为留得小命，不得不在合约上签字画押。

        一万两黄金尽数付了出去，醉红楼到手，沈星月看着地契喜笑颜开，并承诺梁清屿会尽快将钱还上。

        梁清屿神色淡淡，未见着多么高兴。他看沈星月的眼神探究又疑惑，什么时候她竟会为梁煜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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