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口是心非
推门从屋里走出来，沈星月吓一跳，梁煜站在门口，背抵着墙，手环着胸，偏头看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赶紧把地契塞袖子里，慌慌张张。
梁煜一脸说不清什么表情，摸了摸鼻子道：“来了有一阵了。”
梁清屿后脚跟出来，见到梁煜亦是一惊。刚才沈星月说的话，他应该是听到了，一个女人这般维护他，不知他作何想法。
沈星月没想这么多，她只是不希望梁煜知道她买下了醉红楼。一来，一万两黄金对于目前的煜王府来说不是小数目；二来，梁煜不喜欢她跟梁清屿扯上关系；第三，她不想梁煜误以为她这样做是为了帮他。
“你来做什么？朱鹊羽会舍得放你走？”沈星月故意这样问，试图激怒梁煜。
梁煜一听果然不耐烦，“啧”了一声，叉着腰，“老子想去哪儿还由不得她不让。”他瞥了眼梁清屿，拉上沈星月的手，“走，回家去。”
梁煜拉着沈星月往前走，他手劲大，沈星月挣脱不开，“你放开，我现在不能回去，还有事情要跟世子商量。”
梁煜那坛子醋早翻了，此刻蔓延到五脏六腑，连刚才听见沈星月维护他的话也被湮灭，脚步不停，“你跟他商量什么，有什么事不该跟我商量吗，我才是你的夫君。”
梁清屿一改往常冷静的看沈星月被梁煜带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煜王殿下，王妃确实有事同我商量。”
梁煜脚步停住，脸垮下来，眼神冷得可怕，他转过身，又扬起嘴角，看似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盯着梁清屿拉着沈星月的手，冷冷道：“放开。”
梁清屿没说话，第一次跟梁煜明目张胆的作对。他看着沈星月，让她自己做决定，如果她要留下来，他一定帮她，如果她要跟梁煜走，他就松手。
“梁煜，别闹了，”沈星月放软了声儿，他的样子像是真生气了，沈星月不想跟他来硬的，恳切的说：“我跟世子真有事情要商量，你先回去，我过会儿就回来。”
他周身的冷意消散了些，皱起眉头，满脸不高兴，“刚刚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有人欺负梁煜，你便第一个不答应’，可是为什么我觉得欺负我的明明就是你啊。”
他将沈星月的手十指扣住，又道：“本来刚听你那样说心里挺高兴的，可见到你跟梁清屿在一起，就像兜头给我泼来一盆冷水。”
他抬眼瞪着梁清屿，“怎么到哪儿都有你啊，阴魂不散。”
沈星月拉拉他的衣袖，小声道：“你别这样说，世子是来帮我的。”
“我还不是可以帮你，”梁煜嘟嘟囔囔，“反正我是不会让你跟他待一块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走了我成什么了？”
沈星月叹了口气。其实梁煜以前跟梁清屿关系还可以，两人一起长大，彼此称兄道弟，自从昆玉园一事后，他就横竖看梁清屿不顺眼，只要沈星月跟梁清屿多说一个字，他就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这狗男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沈星月不想将事情闹大，只好先顺了梁煜的心意，安抚道：“我跟你回去，你别在此处闹。”
“世子，”沈星月对梁清屿说，“剩下的事你替我处理一下，等有空了我再找你。金措和云冬留下来，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他们。”
梁清屿的眼睛慢慢暗淡下去，他松了手，无力的垂下，却仍旧保持面上的云淡风轻，轻声应下：“好。”
他看着沈星月与梁煜牵手离开的背影，心间涌起莫大的悲愤。这是他头一回生出这样的情绪。
入临安城为质这么些年，梁清屿要求自己收敛心性，不动声色，待人处事不出差错。他不是没有期许，沈星月是他心间唯一的白月光，他期许有朝一日获得自由，可以光明正大向她表明心迹。
可这天还没来，沈星月就奉旨嫁给了梁煜。
她出嫁那日，梁清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看日升月落，整整三日，他以为终于说服自己放弃她，可再见到她，她盘起发髻，衣着华丽，他却叫不出一句王妃，在无人的时候执拗的喊她沈姑娘。
梁清屿以为心里的执念终究会被时光冲淡，可直到今日他才发现，原来他的执念早就深入骨髓，他仍旧渴望拥有她，哪怕她嫁做人妇。
梁清屿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凸起。比起得不到，他更加害怕沈星月爱上梁煜，因为这样，对他来说，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失去。
沈星月的选择让梁煜心中有种巨大的成就感，至少证明相较于梁清屿，沈星月更加偏向他。他薄唇微眯，难以笑意，抓紧沈星月的手，飞快的向门口跑去。
“黑将军”不耐烦的等在门口，见了梁煜撅起蹄子兴奋的长嘶一声。
“你骑马来的？”沈星月问。
已到巳时，正是街市上最热闹的时候，人潮攒动，挨挨挤挤，这时候骑马最为惹眼，梁煜又在风口浪尖，被人看见岂不又是一段闲话。
梁煜毫不在意，将沈星月抱上马，“今日去烟雨轩找你，下人们说去了醉红楼，钱妈妈这人不好对付，我怕你吃亏，骑马快一点，我也顾不了那么多。”
他从来恣意妄为，哪怕此刻债主在门口要债，大街小巷流传他的各种谣言，他也丝毫不收敛，一扬马鞭，马儿飞快的在大街上奔跑，人群躲避不及，引起一阵骚乱，对着肇事者骂骂咧咧，他恣意的笑着，说：“沈星月，我很高兴。”
风呼呼的刮在耳旁，将他爽朗的声音变得低沉。
“你高兴什么？”沈星月扯着嗓子喊，怕他听不见。
高兴你对钱妈妈说不准任何人欺负梁煜，高兴在他和梁清屿之间选择跟他走。然而梁煜并没有将心里的真实想法告诉她，而是放荡不羁的说：“我呀，骑马很高兴，看着人群四散逃窜很高兴，反正就是很高兴。”
沈星月恨铁不成钢的翻了一个白眼，这傻子要不是生在皇家，又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绝对活不过成年就被仇家弄死了。
到了煜王府门口，马儿刚停下，那些掌柜就不怕死的围上来。
梁煜完全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跳下马，饶有趣味的看着他们，“这么些日子了，欠条可曾找出来了？人证可有安排妥当？”
“我上哪儿找欠条、人证去？”赵老板一脸愁苦。
“我也是啊，”廖老板跟着附和，“奴隶都跑光了，我哪儿有人证。”
“没有就走开，别挡着老子的道，”梁煜将沈星月抱下马，将她护在怀里，“白日敲锣打鼓唱大戏老子懒得跟你们计较，要是冲撞了王妃，老子要你们的命。”
他眼神凶狠，一帮人不敢上前，纷纷让出一条道。这些人逼梁煜是一回事，怕梁煜是另一回事。就像他适才着急忙慌骑马出去，这群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又能拿他如何？
不过沈星月不这样想，她觉得梁煜这个王爷当得实在窝囊，明明行的端做得正，却偏偏臭名昭著，被几个小老百姓玩弄在鼓掌之中，她实在忍不下这口恶气，将醉红楼的地契从袖子里拿出来。
“你们这些人，钱妈妈撺掇几句你们就替她卖命，到底有没有脑子的？煜王殿下欠没欠钱你们自己心里没数？非得上赶着来王府讨要好处。”
她抖了抖手里的地契，“看见了吗？钱妈妈已经将醉红楼卖给我了，其中原由和过程我不便多说，不过你们大概也猜得到是怎么回事。你们这群贪财好色的酒囊饭袋有几个手底下手干净的？把柄不是没有，只是不想花时间和精力在你们这些恶心人的臭老鼠身上，识相的就赶紧滚蛋，别杵在这儿脏人眼睛，不怕死的就留下来，本王妃有的是法子让你们身败名裂。”
这群掌柜将信将疑。钱妈妈的厉害他们是见识过的，这个老女人在临安城混迹多年，手段狠辣，背景深厚，黑白通吃，煜王妃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娃娃，怎会斗得过钱妈妈。可今日钱妈妈及钱妈妈的人确实不在场，前几天她可一天不曾缺席，到底怎么回事，这些掌柜一时半会没有决断，不敢轻举妄动，三三两两低头议论起来。
沈星月将地契慢条斯理的展开，一群人围过来仔仔细细的张望，从字迹到印章再到手印，生怕错过哪一处细节。
这份地契确实是真的！
当他们终于接受这个事实后，垂头丧气的摇了摇头，看沈星月的眼神突然变得可怕起来，这女子看起来人畜无害，却不想手段如此高明，竟然连钱妈妈都不是她的对手。
“煜王殿下、王妃，小人突然想起昆玉园中还有事情尚未处理，小的得赶紧回去，就不叨扰王爷和王妃了。”廖老板赔着笑脸，给二人告了辞。
“那廖老板跑丢的奴隶煜王府还用赔吗？”沈星月淡笑着问。
廖老板：“奴隶自己跑丢的怎能怪得着煜王府，说出去也不是这个理啊。”
沈星月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赵掌柜，“那赵掌柜呢？不知煜王殿下在你那儿欠下多少银子？”
“哪有这回事啊，”赵掌柜也立马改了说辞，“煜王殿下出手向来大方，从来没在万宝楼欠过钱。王妃娘娘，小的酒楼中也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几个主要闹事人一走，其余人成不了什么气候，自然也作鸟兽散。
沈星月松了口气，正准备收起醉红楼的地契，被梁煜眼急手快抢过来，“你什么时候有醉红楼的地契了，该不会是假的吧？”
沈星月伸手去拿，梁煜举高了不给她，“你以为假的能瞒得过那群人精吗？他们可不好糊弄。”
“说得也是，”梁煜认同的点头，“所以你一大清早出门，费尽心思威胁钱妈妈就是为了帮我解决这些人？”
梁煜得意又甜蜜，“其实沈星月你也不用这么麻烦的，他们闹几天就不闹了。你这么关心我，事事为我考虑，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我知道我风流倜傥，潇洒帅气”
“停，打住，”沈星月立马打断梁煜的话，趁他不注意将地契抢过来，“别自作多情啊你，我买醉红楼自有我的道理，可不是为了你，”她往后退一步，“你还是离我远一点，我可不想跟你扯上什么关系。”
梁煜却向她靠近一步，俯下身，看着她的眼睛，“口是心非的女人。”
“呸！我沈星月怎么可能口是心非。”他的眼睛像是有魔力一般，看得她心慌，四目相对不到一刻钟，沈星月落荒而逃，跑进王府中，关上大门，“梁煜，你自己在外面好好反省反省，改掉你这自以为是的坏毛病。”
“还有，以后别来烟雨轩烦我，自己滚到朱鹊羽那里去。”
梁煜拍着大门，“沈星月你是不是吃醋了？你把门打开，我跟你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星月堵住耳朵，“你要解释跟朱鹊羽解释去吧，我才不听你的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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