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10梦境
在掠夺者四人中，莱姆斯其实是最喜欢睡觉的那个人。
倒不是说他的睡眠质量有多好，其实上莱姆斯总是睡得很浅，窗外的风稍微大一些他都会翻个身。但他确实保持着足够长的睡眠时间，用来弥补身体上的不适，有时中午也会回宿舍打个盹，如果下午没课，他会睡得更久。
詹姆则是那个每天只需要几小时的睡眠就可以保持十几小时精力的怪物，这一点就连西里斯也自愧不如。在夜间的小活动结束后，西里斯喜欢把第二天的上午睡过去，谁也叫不醒。
但他最近却成了那个睡眠质量又差，睡觉时间又少得可怜的人。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在不知道第几次尝试入睡后，终于获得了短暂的安宁，但很快又被一个梦惊醒了。
他认得这个梦，之前也做过一样的。
那是在误闯女生更衣室的几天后，在某个夜晚，他发现自己又来到了这里。有一只手牵着他，带他走进了更衣室，他顺着这只手往上看，眼前的出现的是普丽姆罗丝。
在梦里，她的五官好像被放大了一样，西里斯能看清所有的细节。脸部的轮廓，鼻子翘起的小弧度，还有蓝色眼睛里的纹路，像海的水纹，也像雨后的天空。她的黑发是散落着的，柔软又温暖，在肩膀上，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自己，笑而不语，一只手牵着他的手，然后慢慢靠近。于是西里斯的所见所想只能停留在她微微张开的唇上，那像花瓣一样颜色，一种可以想象出来的柔软触感。
她用手指拨开挡在他眼前的一绺头发，然后仰起了头……
在这一瞬间，西里斯意识到他在梦里。
上次的梦就是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他醒来之后，已经记不清那些内容。出于某种理由，他不愿意继续回忆，而是选择彻底忘记。毕竟在梦醒之后，遗忘是一件简单的事。
但他的大脑就像他本人一样不听话，它并没有按照主人的意愿将这段记忆彻底删除，而是释放了一个“已经删除”的假信息，然后自作主张地将其储存在某个角落。只等他松懈时，再次调出这段不存在的记忆，搅乱他本应该安静的睡眠。
但这次他没有醒来，尽管他清楚这是在做梦。
在梦里，他的所作所为不会被任何人知道，这意味着，他可以随心所欲。
但他没有，在他们相触的前一秒，他微微后撤了一下。
“为什么停下了？”
梦里的普丽姆罗丝问道，她的嘴唇离他只有一点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
“我不想这样做。”他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普丽姆的手。
“你怎么在你自己的梦里也这么口是心非？”普丽姆歪头，“你如果不想这样，为什么又梦到我了？”
“是你自己闯进来的。”他气愤地说。
普丽姆眨了眨眼，接着开怀大笑，“西里斯，你知道真正的我现在正在宿舍里好好睡觉吧？你面前的我只是你思想的投影。”
西里斯闭上了眼，想把自己喊醒，但努力了半天也只是徒劳，普丽姆的声音依旧在身边飘荡。
“没用吧？你想让我出去，但是你的大脑没有接到这个命令，证明你是希望我在这里的。”
他感到普丽姆在贴着自己的耳朵说话，紧张地晃了晃脑袋。
“这说明不了什么，我太累了，梦里可能出现任何荒唐的事情。”
“你不敢承认你喜欢我。”
他猛地睁开眼，普丽姆的笑容带着游刃有余的自信。
“一定是出现了什么误会，我不会这么想的。”西里斯无力地辩驳道。
“那我们来回忆一下。”普丽姆伸出手指，“你是什么时候把我当成朋友的？”
“入学前，你从我家逃出去时，用头盔砸了克利切的脑袋，那很解气。”
普丽姆了然地点头，然后伸出了第二根手指，“你是什么时候觉得我好看的？”
“去年暑假，你唱了那首歌。”
“很好，目前为止，你还算诚实。”普丽姆来回踱步，又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和莉莉一起玩？”
“因为伊万斯是个傲慢的姑娘。”
“撒谎！”普丽姆拍了一下西里斯的额头，接着问，“那你为什么针对埃迪·博恩斯？”
“单纯地讨厌他。”
“又撒谎！”她重复道，失望地摇头，“你现在是在对自己说谎，西里斯·布莱克，你知道你不是自欺欺人的懦夫，别让自己讨厌自己。”
西里斯烦躁极了，“我不需要这些毫无意义的谈话，听着，快点消失，让我睡个好觉，不然我又得逃课补觉了！”
普丽姆放下手，冷静地问，“所以，你在告诉我，你希望我离开？这就是你想要的？”
“没错！”
“那好吧。”
她踮了踮脚，哼着歌走向门边。
就在下一秒，西里斯身下的空间开始无限延长，他转身望去，只能看到普丽姆离开的背影。
在发现她越来越远后，西里斯突然反悔了，他立刻伸手去抓住普丽姆，但女孩轻快地躲进了门帘之后。
“等等，罗茜！”
他追了过去，掀开门帘，但眼前的光亮在一瞬间下坠，他踏进了一个令他生厌的地方——格里莫广场十二号。
他又回到了那个幽长的走廊，罗茜不见了。室内阴暗无光，两边的墙壁向中间不断挤压，他只能向前狂奔才能呼吸到空气。但越是前进，他就越跑不出去，终于在他精疲力竭时，他看到了终点。
在走廊尽头，站着沃尔布加和奥赖恩，他的父母，他们像一幅落满灰尘的古画，身上的颜色出现了斑驳，正在一点点脱落。沃尔布加的嘴唇动着，好像在说什么，西里斯听了后想转身离开，却怎么也无法走出那扇门……
“你属于这里。”
他猛地惊醒，满头大汗，气息越来越乱。
西里斯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红色的床帘占据了他的视线，让他逐渐清醒过来。
他拨开床帘，看到窗外的天色由深夜的黑逐渐变成了清晨的深蓝。在呼吸缓和后，他下床喝了杯水，回头看到室友们睡得正香。
詹姆摆成了一个大字，身上的被子被他踢到地上。莱姆斯把头蒙得很紧，所以脚踝在外面露着。彼得则趴在床上，一只手在床边晃着，发出轻微的鼾声。
墙上的钟表哒哒走着，西里斯这才发现，原来他只睡了一个小时。
这真是太糟糕了。他躺回床上，疲惫地叹息，两只手盖住脸。
西里斯一向自认为他有良好的抗压能力和自我调节能力，毕竟，要在布莱克夫妇的教育下长大，一颗强大的心脏是生存必需品。嘈杂混乱又充满怨恨的成长环境让他锻练出了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他性格中的冷漠也正源于此。
这是有好处的，关心的事情少了，烦心事和麻烦事就少了，他只看当下，只喜欢找乐子。所以，那些会让他产生烦恼的因素会在冒头前被他亲手掐灭。
过去他一直做得不错，直到那天，该死的莱姆斯把话挑明了。于是他不得不开始思考，但却始终没有任何结果，因为他是如此固执，自信他可以维持现状，但他发现，过去的老办法并不适用于现在的状况。
他用幼稚的言行举止惹怒了普丽姆，然后还天真地指望一切能回到从前，可事情早在他们争吵前就发生了变化，他早该知道的。
西里斯看向了床头的纸刺猬，它被一个玻璃罩盖住，只能在一个安全的圈内打转。这本是西里斯为了防止它从柜子上掉下去而安装的，但久而久之，他习惯了之后便不想拆掉。
因为他怕这只刺猬乱跑。
他说不清对普丽姆的这种强烈的独占欲是从何而来，或许是因为她当初的那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西里斯便自然地将自己放置在对方心里的第一位，所以，一旦有排名后退的危险，他就会开始抓狂。
又或许，这种自私源于另一种情感。
“传球！”
詹姆的梦话打断了西里斯的思绪，同时也吵到了对面床上的莱姆斯。莱姆斯翻了一个身，把头全部蒙在被子里，又沉沉地睡去了。
窗外响起了清脆的鸟叫，西里斯终于感到了一丝困意，他缓缓合上双眼，任由自己的思绪飘散。
他自然地想到了普丽姆，一股奇异的满足感充斥心间。他突然很想见她，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呆在一起，或许可以牵着她的手，她的手握着软软的，像猫的爪子。
“西里斯，该醒了，我们要去上课了。”
莱姆斯的声音响起，西里斯睁开眼睛，刺眼的日光穿过帷帐的缝隙刺进眼中，他揉着脸坐起身，头疼欲裂。
“你说梦话了，伙计。”詹姆一边刷着牙一边穿着鞋。
“说什么了？”西里斯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眯着眼睛脱下身上的睡衣。
詹姆笑着想了想，“好像是rosie？还是rosy？你在梦里穿粉色小裙子了吗？”
“滚。”
西里斯把衣服扔在詹姆脸上，伸手整理着自己的头发，想用这些动作掩饰脸上的表情。
詹姆穿上鞋子回到浴室，一边洗脸一边大声说着，“你知道吗？如果我不认识你，我会觉得你梦见什么姑娘了呢。”
“什么意思？我不能梦见姑娘吗？”西里斯把毛巾搭在肩膀上，对着镜子开始刷牙。
詹姆指着宿舍里的几个人，“你睁开眼睛看看，你身边有什么姑娘？”
“普丽姆难道是男的吗？”西里斯不服气地说。
詹姆难以置信地发出一声鸭子一样的笑，“哈，是的，普丽姆哈哈——等等！你难道梦见她了？”
西里斯刷牙的动作猛地一停，他立刻否定，“没有，我什么也没有梦见。”
詹姆怀疑地眨眨眼，但没等他细想什么，门外的莱姆斯就开始催他们下楼。两个男孩快速地洗漱干净换上校服，提起书包就冲出了宿舍。
礼堂内已经没有多少学生，他们到得太晚，只能匆忙拿些三明治在路上边走边吃。西里斯是最倒霉的一个，因为他要长途跋涉到北塔楼上占卜课。
当他气喘吁吁地爬上梯子后，克洛托教授突然停下授课，她脑袋上的猫狸子瞪了过来。
“布莱克先生，没有睡好吧？”
“也不差，教授。”
他从肩膀上拿下书包，在大家的注视下径直走到了窗边的座位。普丽姆正在打盹，脑袋一晃一晃的，见他来了，半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
他们对视一眼，普丽姆低下了头，侧过身给他让路。西里斯伸腿跨了过去，下巴蹭过她的头顶，鼻尖的香气让他刚刚所有缓和的心脏剧烈地跳了两下。
“你们昨晚出去了？”普丽姆看到了他眼底的乌青。
“没有。”他低头翻着书包，发现自己把课本带错了，于是把空着的手收回来，撑着下巴。
今天学的是水晶球占卜，克洛托教授让每个人在下课之前必须能看到一些图像并尝试记录解读。在学期一开始，西里斯和普丽姆两人就对这门课保持了一致的态度，那就是想到什么就扯什么，只要能蒙混过关就万事大吉。不过，像这种课堂任务就必须要用到教材，不然没法交差，又是多出来的作业。
要是在几天前，西里斯早就毫不客气地把普丽姆的课本抢了过来，但自从霍格莫德之行结束后，他们之间就陷入了彼此都默认的尴尬平静当中。
他在思考要不要开口时，普丽姆就用手肘把摊开的书本推了过来，她专注地盯着水晶球，一边开始记笔记。
“你看到什么了？”他问。
“记分牌。”普丽姆说，“明天的比赛应该会有一个好成绩，你呢？”
“什么也没有。”
西里斯撑着下巴，侧过身坐，这个姿势正好能看见普丽姆的侧脸。她还在低头写字，随手把发丝别到耳后，睫毛随着不断抬眼的动作微微颤抖，困惑时就轻轻咬唇，和梦里的她一模一样，但却是真实可触的。
“明天是你的生日了。”她突然看了过来，蓝色的眼睛映着窗外的日光。
西里斯气定神闲地移开视线，笔杆却在指间飞速转动。
“是的。”
“我明天晚上有合唱团的排练，不知道要到几点。”
西里斯转笔动作突然一停，两根手指紧紧捏着笔杆。
普丽姆伸手想翻书页，手指碰到了西里斯，“但是我会先让小精灵把蛋糕送到你们宿舍，你想吃什么味道的？”
“不用麻烦了，会耽误你的正事。”他一字一顿地说。
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对劲，普丽姆疑惑地看过来，西里斯用笔尖一下下地敲打着纸面，扯了下嘴角。
“想必你和埃迪·博恩斯有不少话要说。”
普丽姆没有顺着他话外暗指的意思往下聊，她低下了头，写字的速度越来越快。
“巧克力的怎么样？还是你想换个和去年不一样的。”她低声问。
“随便。”
西里斯揉了揉眼睛，在心里痛骂自己的行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明明刚才是个示好的机会，偏让他不听话的嘴毁了。
之后的课上，他们没有再说话。
占卜课之外的时间要好过一些，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朋友，普丽姆也没有彻底疏远他，西里斯可以感到普丽姆在努力摆脱那次争吵所带来的阴影，可他自己却使不上什么劲。
其实他是想让普丽姆主动来问一问，最好冲他发发脾气，这样他就可以顺势把话说开。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能说什么呢？说他的古怪表现全都是因为自己对她产生了超出友谊之外的想法？然后呢？他们的关系是不是就不复存在了？到时候，恐怕连现在这种淡漠的交流都是不可能的了。
还是算了，他准备让事情顺其自然地发展。
午后的阳光虽然明媚，但在冬季确没有任何温度。学生们在禁林内的小路旁跺着脚，刚刚见到鹰头马身有翼兽的兴奋逐渐消退，大家只想快点下课，回到休息室内烤火。
“我说，西里斯，你是不是又惹普丽姆生气了？”
詹姆抚摸着他们领到的这头大家伙，任由它的鸟嘴啄自己的头发，他看到了又一次和玛丽还有多卡斯一起上课的普丽姆，这次的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莉莉·伊万斯身上，而是意识到了两位朋友之间的不对劲。
西里斯靠着马背仰头晒太阳，懒懒地说，“何以见得呢？”
“她以前都是和我们一起上神奇动物保护课的。”
“我还能管她和谁一起上课？我怎么这么闲？”他不耐烦地说。
“某人脾气有点大啊？”莱姆斯说。
他和彼得提过来一小桶雪貂，莱姆斯拍了拍鹰头马身兽的后背，让它往前窜了一下，西里斯背后失去了支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不满地瞪着莱姆斯，对方却一脸无辜。
“看来你真的惹她了，这次又是怎么了？”詹姆问。
西里斯没有理他，弯腰拾起一个雪貂然后往空中抛去，鹰头马身兽跳了起来，带起一地的尘土。
其余三人看来看去，谁也没有准确的答案。詹姆碰了碰莱姆斯的肩膀，小声说，“要不你去问问普丽姆？”
“我去？”
“因为感觉你很懂女孩。”
“我不知道你这个结论是从哪里来的，詹姆。”莱姆斯摇了摇头，“但我觉得我不是合适的人选，而且……”
“而且什么？”
“我总觉得她这几天在躲我。”莱姆斯说。
“她躲你干什么？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
“我也奇怪。”
“你们说，她会不会知道了……”彼得把脑袋伸过来，用更小的声音说，“那件事。”
詹姆立刻警觉起来，他用舌头顶了顶贴在上颚处的曼德拉草，“有可能，她脑子好使，也熟悉莱姆斯。”
“难道是西里斯告诉她的？”彼得又问。
詹姆立刻否认，“不会的，他们虽然关系好，但这是莱姆斯的秘密，西里斯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莱姆斯点点头，又说道，“如果普丽姆真的知道了，我会去和她解释清楚。”
“怎么？你不怕别人知道你的小秘密了？”詹姆笑了，看来莱姆斯再也不是去年那个对狼人身份感到自卑又恐惧的小男孩了。
莱姆斯说，“我想普丽姆能接受的，她连西里斯都受得了，狼人又算得了什么。”
这话让詹姆和彼得一起傻笑了起来，但笑过之后，詹姆又开始犯愁。
“所以现在怎么办？谁去问普丽姆？”
“问她什么？”西里斯走了过来，他拍了拍手，掸去肩膀上的灰尘，又命令道，“没什么好问的，我们俩好好的，你应该操心明天比赛的事情，詹姆。”
当事人都这样表态了，其他人也只能闭嘴。詹姆困惑地推了推眼镜，脑袋在普丽姆和西里斯之间转来转去，连连叹气。
第二天来得比预想中还要快。
西里斯没有任何准备地步入了十四岁，除了个子越来越高，他对于成长没有任何新的领悟。
阿尔法德的猫头鹰是第一个到的，吵醒了整个宿舍的人。他寄来了一袋金加隆，还有一张写着“想要什么自己买，我没空挑礼物”的便条，西里斯已经习惯这位舅舅的简单大方，计划把这笔钱用在笑话商店的新品上。
詹姆开玩笑地说他要为日后的离家出走做准备，最好开始存钱，西里斯觉得好笑的同时，竟然也认真思考了这个建议。但他没有思考太久，因为今天上午有魁地奇比赛，这也是普丽姆第一次上场。
早餐时，魁地奇队员一起坐在长桌一端，西里斯抬眼就能看到坐在他斜对面的普丽姆，她今天编了一个利索的长辫，身上是亮眼的格兰芬多红。没有了碎发的遮掩，她本就流畅的脸部线条显得十分精神，未脱稚气的五官倔强又明丽，很难让人不去注意。
西里斯看得出来普丽姆在紧张，她的手指在不断地敲着桌子，面前的食物一口未动。
“没事的，普丽姆罗丝。”詹姆给普丽姆倒了杯牛奶，然后又拿过她的一只胳膊给她做按摩，“拉文克劳虽然在课堂上碾压我们，但都这些小书呆子都不会打球，你不用紧张。”
从吃饭开始詹姆就一直在重复“不用紧张”，听得普丽姆心烦意乱。
“我向梅林发誓，詹姆，你要是敢再说一遍不要紧张……”
“好的好的，我不说了，但是你别再抖腿了，像个被雨淋的猫一样。”詹姆立刻举手投降，然后又给对面的西里斯使了个眼色。
西里斯动了动嘴，抬手摸着眉毛，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你得吃些饭，普丽姆。”
普丽姆紧绷的身板放松了一下，她抬眼看向西里斯的时候，他却默默移开了视线。但他的话还是有些作用，至少让普丽姆喝了一杯牛奶，她又逼着自己吃下一颗鸡蛋和一片吐司，胃里有了东西后那种恶心的感觉才逐渐退去。
十几分钟后，格兰芬多队出发就要去球场做赛前准备。西里斯犹豫再三也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去给普丽姆说句“加油”，等到他们走出礼堂大门时，他才追了上去。
“普丽姆。”他喊了一声。
普丽姆停下脚步，眼中透露着惊喜。
“不要紧张。”他说，“你飞得很好，尽力就行。”
她浅浅地笑了，扇动的睫毛微微颤抖，“我知道，有你看着，我就不紧张了。”
她眼中是对西里斯完全的信任，这令他无法移开视线，他需要这种来自于普丽姆的肯定以获得安全感，这让他知道他在对方的心里还是着占据某种特殊地位。
远处的马琳对普丽姆喊了一声，她应声跟了过去，但只走出几步，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
“对了，生日快乐！等我晚上的蛋糕！”
普丽姆笑着为他送上祝福，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转身离开，漂亮的辫子在空中甩出一个弧度。
站在原地的西里斯笑了笑，阴郁的心情似乎自动退去了。
当学生们来到看台上的时候，天气完全放晴，大片的阳光洒在球场内，六根球门柱闪着金属光泽，蓝色和红色的旗帜在空中飘扬，等待着队员们进场。
霍琦女士一声哨响后，伴随着十几把扫帚腾空而起，全场迎来一阵欢呼。
三只红色鸟儿一般的影子立刻组成了队形，一路护送鬼飞球冲向对方门柱。游走球从右侧袭来，眼看就要打到普丽姆，她敏锐地察觉到危险，以一个俯冲擦身躲过，但游走球进入了斯平内特的视线盲区，击中了他的扫把和手臂，他像铅球一样坠落。
“哦不！”解说员大声喊道，“谁能想到！开场不到五分钟，格兰芬多的老队员斯平内特竟然被对方的击球手打落了，看来拉文克劳这次是有备而来，格兰芬多轻敌了吗？等等！詹姆·波特突破了包围！果然是这位天才！他的表现是否能和去年一样优秀？”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詹姆带着球暂时离开了防守严密的得分区。
这是马琳调整后的战术，为了减少对方的截球机会，毕竟詹姆是进攻型球员，不擅防守。他和普丽姆沿着球场不停地传球以寻找对方的破绽。但拉文克劳打得非常克制，这倒是让他们一时没了主意。
解说员继续讲解着，“这真是少见，开场二十分钟了竟然一球没进，不过现在仍然是格兰芬多控球，詹姆·波特躲过了又一个打来的游走球，他正在寻找机会！”
“如果斯平内特不在，格兰芬多的得分压力就全落在了詹姆·波特和新任追求手普丽姆罗丝·希尔身上，真是漂亮的飞行！顺便说一下，希尔小姐是格兰芬多三年级学生，据我所知，目前单身——”
德达洛·迪歌一如既往地偏爱女性球员，还好麦格教授及时打断了他，不然真不知道他还会说些什么。
僵持的局势令两边的观众都十分犯愁，西里斯和莱姆斯依靠着栏杆，眉头紧皱，连彼得都没有力气继续为詹姆呐喊了。
西里斯叹着气说，“这个鬼战术是谁想出来的？是想把拉文克劳晒死？”
“耐心点，西里斯，你看他们可一点都不着急。”莱姆斯指着普丽姆说道。
在他指尖的尽头，一个影子倾斜着划过半空，西里斯能隐约看到普丽姆的侧脸，她神情专注，坚定又自信，在无人看守时，如同一片飘落的叶子般飞进了得分区。
拉文克劳的击球手反应迅速，将游走球打了过去，想继续维持防守队形。但就他们分神的一瞬间，詹姆直直冲了过来。
“老天！詹姆·波特难道要冲过去吗？他在想什么！拉文克劳的队员就等着截球——不，等等！鬼飞球脱手了！”
进入得分区的前一秒，詹姆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把鬼飞球朝上空斜掷了出去，过于强烈的日光让鬼飞球消失了一瞬，等它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时，一个红色的影子随之一同出现。
普丽姆接住了鬼飞球，而在她和球门柱之间，已经没有人去阻止，因为拉文克劳的追求手太过警惕厉害的詹姆，反而忘记了飞进得分区内的另一个人。
她没有任何犹豫，在蓝衣的对手一同朝她飞来之前，用力将鬼飞球丢了出去，正中门框。
欢呼声在这一刻炸开，沉寂的气氛终于被再次调动，记分牌出现了第一个十分。
“格兰芬多得分！全场第一个进球由希尔小姐完成！这太艰难了！不过确实值得等待！女士们先生们！比赛正式开始！”
普丽姆和詹姆在半空中击掌庆祝，这是她第一次在赛场上露出笑容。金色的阳光下，红色的斗篷在身后飞舞，她张扬肆意，骄傲欣喜，享受着属于她的这一刻。
目睹了全程的西里斯再难移开视线，他已经不记得谁采用了什么战术，也忘了格兰芬多是以多分赢得了比赛，他唯一能回忆起的，只是普丽姆的笑容。
在那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一直以来，他都认为那个笑容只会留给自己，那是因为他享受了太久普丽姆的“特殊对待”，这让他忘了一个关键问题：普丽姆从来都不是独属于他的物品，她是一个会长大的孩子，而她长大的速度远超自己的想象。
他熟悉她的闪光点，自认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正因为熟悉，他有时会不小心忘记，普丽姆罗丝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女孩，那一刻，整个球场都知道了。
她绝不是只属于他的萤火虫，她同样耀眼如繁星，同样光芒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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