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有点困
身后？！
村长以一个年迈的老人能拥有的最快速度向后望去，那儿什么都没有。
下一秒，一柄闪着寒光的短刃抵上他的颈动脉。
他不敢侧头，仅能感觉到一阵阴冷的吐息如蛇信般舔触他的脖颈。
“别动手！我们可以先谈谈！”
村长高举起双手，嘴里颤抖着吐出示好的话语。
换来的是颈侧刀刃轻轻的摩擦，他感觉那儿已经漫出一行血线。
“在哪？”
听着耳边近乎喃喃的低语，村长绷紧了背脊。
“你说的是什么？我不太明白。”
很快，他就为自己的耍滑头而后悔了，那把短刃明显向下施了几分力，鼓动的血管就贴在冰冷的利刃旁，隔着薄薄一层肌肉。
“等等！我说，我说！”
村长小心地放下一条胳膊，手指向地毯边缘一块不起眼的图案。
“那里，在那里，钥匙在我身上。”
察觉到对方的沉默，村长匆忙接上几句话。
“他会送来写着交易地点的纸条，但是不允许我提前知道，我不敢看。”
颈部的短刃缓慢撤下，让他缩成一团的心脏终于可以呼吸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偷偷瞄往那个方向，想看见那个不速之客的脸。
一把匕首贴着他的侧脸飞过，钉在了壁炉上方。
钉在了他儿子心脏的位置。
但是他儿子没有任何反应，圆睁的眼睛仍死死盯着前方，嘴唇微张，露出黑洞洞的口腔。
村长嘶喊着冲上前，抱住自己的儿子，却发现他的脖子早已破开一道裂口，鲜血正一滴一滴落入下方的火堆中，发出刺鼻的焦味。
此时他的血液已经快流尽了。
村长抑制不住地发出惊恐地吼叫，挣扎着扑到屋子各处寻找闯入者的身影，但是一无所获。
除了他喉咙上的血印，一切都像可怕的噩梦般不真实。
这位老人在短短数分钟内变得更加衰老了，他跪坐在儿子身前，无助地抱紧那颗冰冷的头颅。
就在这时，楼上响起拖沓的脚步声。
这间屋子里仅有他和他儿子两人居住，这个脚步声只可能属于第三人。
村长眼中闪出狠厉的光，他拔下挂在墙壁上的长剑，走到门口，惊魂丧魄的脑子里偏执地认定了这个人是杀害他儿子的凶手
脚步声一点一点逼近，他的手逐渐收紧，胳膊上爆出数条枯槁的青筋。
门推开了。
村长想也没想，几乎以野兽般的直觉对准了来人的脖子劈下，下一瞬，他满意地听见皮肉断裂的钝响和对方惊惧的喊叫。
“啊，啊啊，爹啊！”
他仰起头，看见自己儿子痛苦地捂住脖子上血肉淋漓的伤口，摔倒在地。
不对，他明明被被绑在壁炉上！他明明已经死了！
村长扔掉了手中的长剑，惊骇地捂紧脸，他哆嗦着透过指缝望向壁炉。
那里没有他儿子的尸体，只有几只苍蝇围着一块腐臭的肉干嗡嗡作响。
清晨凉爽的微风拂过窗棂上的帘布，天完全亮了。
伊北斜坐在木椅上，撑着胳膊。
桌上躺着那张皱巴巴的字条，上面的笔迹很模糊，勉强能分辨出3，4两个阿拉伯数字。
他摩挲着字条的边缘，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一只不安分的手伸过来，揉捏他的侧脸，又在对方冷淡的视线中收回了手。
“那个老家伙肯定吓坏了。”
查尔斯看起来心情很愉快，他掏出一根不知从哪拿到的肉干撕咬，吃相并不算文雅。
原来他也会饿吗？
伊北悠悠回过神，视线落到那根红肉干上，又飘忽着转向吧台后臃肿的酒桶。
未成年不能喝酒。
脑子里猛地冒出来导师严厉的声音，伊北又讪讪地收回视线。
他自己都未察觉到，他现在看起来懒洋洋的，像是那些躺在露台上，端着酒杯晒太阳的贵族老爷，只是他身旁并没有一个等待使唤的仆人。
这种状态不太对劲儿。
他有点困，不是那种一夜未眠后疲惫的困意，而是一种舒心地躺在床上，静候着睡眠到来的困意。
街上三三两两的人群吵闹起来，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宣告着某件大事要发生。
伊北慵懒地滑动手指，声音飘远了，他的身边又只剩闲适的安静。
滴。系统不偏不倚在此时跳出来，打破他的清静。
【中等任务一（二阶段）：向商队推销招牌酒，至少让对方有意愿购买一桶】
商队？对了，商队要来了。这下他可终于知道为什么外头会如此吵闹了。
伊北扶靠着桌子起身，走到门口张望。
小酒馆四周还是一片冷清，仅有几只早起的鸟儿在泥泞的路面上啄食，但是远处已经隐约可见一片花花绿绿的篷布。
商队已经到达了这个偏远的小村庄，开始在路面上摆摊了。
伊北缩在高台的阴影处，他看见村长在和商队的领头人交谈。
这个可怜老头看起来一下子苍老了不止十岁，不仅两鬓雪白，连双手都变得皱巴巴的，像是蒙了一层油皮。
是这个人吗？
他眯起眼睛，观察起领头人的长相。
个头不高，肚子倒是很有分量，脸上的笑容泛着一股恶心的油腻，简直要融进他的肌肤里。不应该是这个。
领头人兴致高昂地拉着村长的手，邀请他进刚刚驻扎起的棚布里参观，村长摆着手谢绝了。
一个小矮个正巧从棚子里钻出来，看见村长，兴冲冲地上前搭话。
对方看起来像极了一只成精的田鼠，连那份探头探脑的神态都学得分毫不差。伊北忍住胃部泛起酸水的不适，移开了视线。
他掩住嘴，以标准的贵族姿态打了个浅浅的哈欠，右手抓紧了高台的边缘，眼里泛出一片水光。
如果这里有一张床，我肯定会躺下去。
他脑子里抑制不住地冒出这个想法，又被他压下去了。
这座高台修在村口的围墙后，平日里几乎不会有人上来，也极难被注意到，但是此刻，伊北感觉到身后多了个客人。
他回过头，看见了一张陌生面孔。
一张秀气雅致的脸，看起来极有礼貌，可以轻易地卸下别人心头的防备，但是这其中肯定不包括伊北。
对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伊北，露出个无害的笑容。
“你也来看风景？”
伊北很快挂起了对待客人的专属微笑，他朝着高台的另一侧靠过去，让出个绝佳的观景位置。
看风景？真是扯淡，这家伙上来绝对不会是为了看一眼这四处都是的，灰扑扑的房顶。
既然有人来了，他不打算久留。
伊北四下扫了一眼，装出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微笑着向那人示意，便扭头要离开高台。
一双手轻轻拉住他，指尖轻柔地挠了挠他的指缝。
“就走了？”
这样的行为可完全称不上礼貌。
伊北有些恼火地抽回手，但是面上仍维持着那份浅淡的笑容。他瞟向那人无辜的黑眼睛，刚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又蓦然收声。
他看见那人的脸在日光下融化，露出底下的森森白骨。
如此一看，这张脸倒是意外的熟悉，只是它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因为它的主人已经葬生在那片不见日光的森林里了。
伊北的瞳孔猛地缩紧，他感觉脑子里响起剧烈的警报，但是困倦的身体无法对此做出反应。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脸越靠越近，直至两人间的距离仅剩一个指节。
“很高兴见到你，下次再见。”
他听着那宛如恶魔低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又消散在风中。
那个人消失了。
伊北弯下腰，大口吸着气，像一只搁浅的鱼，徒劳地吞着无法获取到氧气的空气。
高台下的村长终于接受了领头人的邀请，跟着他一同走入棚子内，欣赏那些从各地收集来的新奇玩意。
接头人在哪？
伊北稳住心神，搜寻着人群中每一个可能的背影，但他什么都没找到。那张字迹模糊不清的纸条就像一个笑话，它根本没有写明地点，上面只有几个无意义的数字。
暗号？以那个老家伙的性格倒很有可能。但是他不可能再带着刀去询问他一次。
他眸色一暗，离开了高台，返回酒馆内。
刚进门，他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前一天在这喝得酩酊烂醉的两位姑娘正坐在一张桌子上，其中一位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
查尔斯倒是难得乖乖进了里屋呆着。
见他走进来，那位姑娘的同伴赶紧推推她的肩膀。
对方唰一下站起身，对上伊北不解的视线，又缓缓坐回了椅子上。
她面前的桌子上好像长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她左瞧右瞧，露出的半张侧脸紧张到发红，就是不肯再次抬起头。
“老板…上次那个酒还卖吗？”
憋了好一阵，她吞吞吐吐地说出这句话。
伊北心里清楚这位姑娘想说的话肯定不是这句，但他也不打算挑明了说出来。
他脸上带着笑意，揶揄地看了她的同伴一眼。
“抱歉，这批酒剩得不多了。”
女孩一听，耳尖羞得发红。
上次她倒是过了一回豪饮的瘾，但是，老板是怎样看待她的呢？
这样想着，她几乎要把自己的头埋进同伴的肩膀里了。
另一个姑娘恨铁不成钢地盯着身上的鸵鸟，突然站起身来。
在正主恐慌到颤抖的眼睛里，在伊北诧异的视线里，她像是在宣读告示一般大声且庄重地说了出来。
“老板，小美她喜欢你！”
伊北绷不住脸上僵硬的笑容，被困意填满的大脑硬生生挤出一种极为不详的强烈预感。
下一秒，他惶恐地看见里屋的门打开了，查尔斯探出头，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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