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庆余记得点魄之城的瞎子嫡女，记得很清晰。
她的‘兄长’很出动，虽然还未被正式封将，但屡次上沙场，屡立战功，已经是点魄无人不知的少年英雄。
如果让点魄人选个少将来，也许大半的人都会选择这位秦家的少年人。
但这建立在被蒙在鼓里的前提下。
庆余好歹是个死侍，知道些点魄之城的龌龊。
瞎子嫡女，瞎得不是平白无故，木得也不是无故，锋芒太过，必会被盯上刀刃。
权贵之人，阴谋阳谋，都盯着秦家这年轻的刀刃，因为还未被磨得沧桑，便更容易脆去，更要脆去。
秦路记得庆余，是因为庆余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当时路过凉州，在府衙附近的客栈停宿了三个月，两人年纪相仿，庆余又是有着‘纳天下人为友’的气势，两人很快相熟。
那时秦路未瞎，把庆余的样貌牢牢地记在了脑海里。
庆余又长高了。
庆余比他小两岁，但个子十分高，力气也很大，曾经在桃林玩耍时，直接把她架在了脖子上，飞快地跑着，轻轻松松地跑过小溪之上，任四处飞花与水迸溅。
在秦路眼中，庆余一直是个好人，也是个怪人，也十分黏人。
灯光下，贰拾看着秦路站起来，挑起左眉，口罩之上的眼镜盯向作业二。
很快，盯着秦路的人就不止是一个人，而是舞台下所有的人，这么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罔顾工作人员的叫声，就这么走上了舞台，台子上表演的人们都停下了动作，大屏幕中，秦路直接抓住了庆余的手。
一转身，手握上后，秦路直接拉着庆余跑下了舞台。
暗蓝色的灯光追了上去，秦路拉着庆余跑下了舞台，遁入了灯光中。
被拉着的庆余一直笑着的，而秦路木然的脸上，竟然也有了笑，台下不知情况，但都知情趣地笑着尖叫起来。
一直木然的心跳因为运动而加速，秦路拉着庆余，两个奔跑着的人影虽然还在灯光下，但好像已经逃出了这人间世。
坐在第二排的小男生都看呆了，没明白坐在自己身边的女生怎么就上台把人给拉走了，而且他身边那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生很快站起来。
小男生觉得自己看了一部大戏。
穿着白色t恤的贰拾看着已经离去的方向，站着不动，小男生以为他要追出去，结果他就只是一直盯着那个女生的背影，身不动，视线也不动。
过了好久后，礼堂还在哗然，但贰拾已经坐回了位置，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打开手机，点开军用软件后，在作业二后面打了个勾，软件弹出‘作业二已完成’的窗口。
他的手指摁在手机上，停留了很久，最后在‘秦路’这个名字后点击了一下，软件再次弹出一个窗口——
‘已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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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金箭划过星空，如一支支流星穿破蓝色，魏伸洲拿起长矛，一边策马狂奔一边用长矛穿破来来往往的敌军。
这千古恨意，来来往往，一是分不清自己在何处。
魏伸洲自小武艺高超，在父亲的鞭策下以未来点魄之顶梁柱来学习，知方圆，知平行，心里装得只有古往，以及点魄必须无限延长的今来。
魏伸洲驰骋在方圆之外，将踏入点魄之内的外人扫于血泊中。
他自小正派，受皓然之气教导，但师承怪异处，点魄城中都知魏家少将武功高强却路子奇特，不像是点魄所有。
魏伸洲从六岁起，就被关到一个笼子里，被父亲沉到湖底，送到一个被长锁链锁在湖底的高人之前习武。
高人闭目，但点魄之气不断，每到子时入梦便会无意识地以水为剑舞起，为大奇观。
到了十三岁，魏伸洲才知道这高人叫刘甄，是前朝三皇子。
前朝姓刘，开朝有多繁荣末朝就有多荒庸，三皇子刘甄从小不凡，却最为天子不喜，说是不喜‘竖子眼神，如狼如虎’，便打发到破落地，做了个不入流地皇子。
可后来皇朝破败，点魄入中原，能上战场的就只剩下这三皇子，虽然寡不敌众，但当初他一人带着数百军守皇城，宁死不降，以身护城，倒是还留下了前朝骨气。
血散尽，方圆之外的沙场终于有了片刻寂静，魏伸洲四周无人，只他一少年郎伫立在风中。
他抬起缰绳，马稍稍、慢慢往前行，逐渐行至高处，高处有一松，松在风中摇摆，枝叶尖尖，松下立着一人，穿着洗绿长袍，头戴官帽。
虽是官帽，却是前朝官帽。
月色下绿袍摇晃人不动，魏伸洲看了许久，才突然像意识到什么似的跳下马。
“师父。”
魏伸洲如是说。
刘甄听到身后有人，但一直未曾说话。
有人唤，却也不应，他手下撑着剑，肩上撑着月光，背上压着年华，头发也却早已花白。
当初关入湖底的时候，他还是最好的少年年华，可如今却已经成了一个自己认不出的老骥。
老骥伏枥，国却没了，此去经年，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了家。
月却还是当初那个月。
“师父。”
魏伸洲再叫了一遍。
这一声这才把刘甄喊得转了身，他的眼神如同鹰隼一般射中魏伸洲，声音老透如松针。
“我可以帮你们破那什么方圆之敌，也可以继续教你武法，但你们答应我的事一定要做到。”
“师父放心。”
魏伸洲微微弯身。
“您的后代，我一定帮您找到。”
“不止这个。”
刘甄提眼。
“我还要一个东西。”
“您说。”
“待一切尘埃落定。”
刘甄看着眼前的少年人，神情平静。
“你来与我陪葬。”
少年人的性命含苞待放，仿佛一切都有无尽前程，最是漂亮而舍不得的年华。
但是有的人虽在少年，却成天往医院走，用钱吊着性命。
桑填躺在私人病房里，闭上眼睛，任由医生把针管插入了自己的臂膀上，脸上出现一瞬间的扭曲以及自暴自弃。
护士走后，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从上往下翻看聊天记录，最近他刚进入特训生，基本上发来的都是祝贺的信息。
靠关系进的特训班，无论多少祝贺也不会让他觉得有什么。
翻到最下面后，有个群里一直在消息增多，点进去后，全都是一些自己录制的小视频，桑填是这个群的群主，是他高一的时候建立的群。
点开一个视频后，以前给他跑腿的男生半跪在地上被掌掴巴掌，低着头不敢出声。
拿着视频的人没有出镜，但是声音很清晰。
“桑哥，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这人毕业的，你看这人哈哈哈。”
笑声相叠，大概有三四个人。
桑填看着看着皱起眉，推出视频看发起人，发现是个群里的新人，点进头像后，发现没有标注，确实是新人。
可他已经毕业了。
这么一想，就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受自己的控制，抬起手就这么把手上的手机给扔了出去，“啪”得拍在了墙上。
可过了几秒后，他强撑着身体下床，光着脚艰难地走到墙边又把手机拿起来，蹲在墙角再次打开锁频。
-‘你好’
他对着发视频的人发出消息，并且同时给那人换了个备注，上面写着‘9’。
-‘你好！’
-‘桑哥好！’
手机很快收来消息，编号‘9’不停地发着表情包，隔着屏幕都能让人感觉到欣喜。
毕竟在他们高中，能搭上桑填这人就是在学校里立下了权威，和桑填对着干的话，只会有沦为最底层的结局。
编号‘9’今年刚入学，可是他在初三的时候就知道高中部的桑填，而且亲眼看到桑填把一个穿着校服当狗一样从房车上踢了下来。
在他眼里，桑填走到哪里，簇拥就到哪里，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针对谁就针对谁。
桑填、成鞠和苏停是高中部名号最响的三个人，也是名声最坏的三个人，成鞠和苏停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但传闻中桑填永远是霸凌的主导者，听说曾经让一个女生吞下硬币，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啊。”
桑填腹中一疼，眉头皱起来，捂住自己的肚子靠在墙上，有些忍不住地发出闷哼，手机一直响起提示音，但是过了很久，桑填才从疼痛中恢复过来，慢慢把手撤开肚子。
-‘发视频的除了你是不是还有人？’
消息发出去，不到几秒就收到了消息，编号‘9’直接把其他三个人的平台名片推给了桑填。
‘还有这三个人，都是我的好兄弟。’
‘就做了这些吗？’
桑填冷眼发着消息。
‘不止，当然不止。’
对方不断发来视频，里面全都是一些单方面施暴的视频，大概有七八个，但只有一个露出了四个人的长相。
桑填一个一个看完后，沉默了很久终于又发出了一条消息。
‘做得好。’
高雅第二次的搭档比第一次的搭档话还要少，岑平起码还会搭话，但这个叫‘毛熊’的人连长相都没有露出。
这次的作业跟噩梦一样，竟然是让他们去一个高中找出‘最异常的地方’。
这不是他们的高中，但是一穿上校服，就觉得高中的时候所有的记忆都涌上来。
被人录下视频后的屈辱，以及尊严被不断践踏的自卑，最后自轻自贱。
她走在毛熊身边，但眼神一直畏缩着下垂，从影子里就能看出自信心不足。
这个叫毛熊的人给高雅一种熟悉感——
‘影子人’。
所谓影子人，就是在学校里完全没有存在感的人，越是这种人，越是会被盯上。
高雅就是这种人，高中的时候，她就想当一个普通的透明人，平静而又安稳地隐形，赶紧读完这三年高中，然后去考机甲设计师的专业。
那些‘猎食者’们仿佛有什么天生的嗅觉，能一下察觉到他们这种人的脆弱以及毫无反抗之力的自知，立马挥舞着爪牙扑上来，将他们的自尊咬碎，而后分食。
高雅觉得这个头发长到连脸都遮住的人是自己的同类，她刚才在出租车上就看到了毛熊脖子上还很新的伤口，紫红色的，已经泛了脓。
“你没事吧？”
高雅尝试主动开口，说得很轻，一说完后就低下了头，这声问候，可能不由自主于同是影子人的悲哀。
本来不奢望回复，但是过了一会儿后，她终于第一次听到了毛熊的声音。
“没。”
声音意外得年轻，像是十几岁得样子，高雅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因为她收到的搭档卡片上，写着毛熊已经三十好几，是个在不同散兵中服役的老兵了。
‘作业二’和‘作业一’不同，作业一每一组都会有不同的作业，每组都有完成作业的机会，但‘作业二’是两个小组执行同一个任务，哪一组提前完成就能加分，也就意味着，肯定会有一组没办法完成作业。
高雅知道这次的对手小组是秦路和贰拾，尤其对秦路这个人印象很深，不仅仅是因为秦路曾经接过那天昏厥过去的她，还因为秦路作业一的时候拿的是第一名。
高雅有自知之明，不认为自己能赢过这么优秀的秦路。
环顾四周，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绕着学校四处走，但和秦路他们不一样，高雅会注意到一些格外僻静而没有人的地方。
走到一个还在装修的仓库前，高雅的胳膊有些颤抖，那些‘猎食者’最喜欢这种地方，没有监控摄像头，没有老师，只有他们和他们可以发泄的‘影子人’。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高雅好像听到了拳脚相交的声音。
她愣在照不到太阳的地方，本来准备转身离开，但是“砰”的一声，一只手搭住了她的肩膀，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走到了她身旁。
“哟，一起玩儿啊？”
高雅整个人定在了原处，仿佛听到了记忆里最害怕的声音。
“高雅？”
女生绕过来盯着高雅。
“你可让我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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