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一番交流，双方很快就确认彼此的帮助十分有限。邦巴迪尔在魔戒之事上爱莫能助，他的善意不只给予自由人民，亦包含黑暗奴役下的任何种族；希斯琳对中洲衰微束手无策，她能看破因由推测未来方向，却改变不了伊露维塔定下首生子女与次生子女的力量差距。
小霍比特人的玩闹，让在座的两位精灵想起送其归家的责任。用过午餐后，希斯琳便感谢了主人的款待，决定尽快前往夏尔。
莱戈拉斯与希斯琳带着希尔迪方斯启程时，金莓亲自送别他们，给了一张邦巴迪尔画的夏尔地图，并为他们标识好了路线。藤蔓一样的笔迹清晰明了，纵使不识字的小小孩童也能找到形象画出的目的地。
挥手作别，夫妇俩目送三人骑马离去，如同向着世事浮沉述说辞意。直到他们走开很远时，方才转身归返，任凭潮涨潮落最终都隐没到自然波澜不惊的寂静中。
离开老林子，开阔平坦的道路使得苏尔脚程很快。沿东大道往西，抵达白岗绕过有些许房屋的大洞镇，向南没多久，就按照地图标示抵达了绿丘陵。
一派秩序井然、耕种得宜的乡野田园风光，安逸祥和的氛围和欢笑往来的小型人种使得整片地区看起来似幻如梦，如同一不小心踏入了永远长不大没有忧愁的童话世界。
从远处山坡俯瞰，不需问路，莱戈拉斯就知道了图克家塔克领的所在。处于中心位置的大斯密奥，比周围零星散布的霍比特洞规模繁杂了太多，实在是想错过都难。
熟悉的景致令希尔迪方斯开心不已，他指着挖掘入山坡的大斯密奥，骄傲地介绍起图克家族那座历史悠久的著名建筑。宽敞明亮、舒适豪华，规模大得惊人，能够容纳上百个族人共同居住。
“斯密奥”是霍比特人语言中独有的词，指的是在土堆或山丘中挖掘出的居所。图克家的祖传洞府，绝对算得上个中翘楚。然而任凭希尔迪方斯如何盛赞和邀请，莱戈拉斯和希斯琳都不为所动，拒绝再前行一步。
他们停在隐蔽的角落将小霍比特人抱下马，如此近的距离足以让希尔迪方斯平安到家。
一路行来，精灵也算见识了这毫不不引人注目的种族特性。小而精致好安逸，热情享乐又低调，属于活在当下少思无忧的族群。
“你的游逛已是例外，莫要再声张冒险了。安安静静地回家，别让我们的出现打扰到你们祥和安静的生活。”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希斯琳知道莱戈拉斯是不想被一日六餐的霍比特人围住吃个没完。
“我们还会相见么？能再带我骑高种马么？下次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好么？”希尔迪方斯以超出他年龄的活跃思维联想着，一口气吐出三连问，不安分的性子显露无疑。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希斯琳可不常来埃利阿多地区，更做不出拐带小霍比特人的事，不过转移目标的哄孩子诀窍她还是知道的。“我有个同伴经常来你们这里挑选烟草，倘若你见到个戴尖尖帽子穿灰袍的老爷爷，尽管缠着他带你玩。”
带着念想的希尔迪方斯欢欢喜喜回家去，时不时回头看看远远注视着自己的精灵。土丘渐渐挡住了他们高挑纤长的身影，年幼的孩子更憧憬日后再见时的光景。
“米斯兰迪尔要有麻烦了。”莱戈拉斯猜他日后会被夏尔的半身人所针对，毕竟拐带长官幼子的名声可不好听。“任务完成，我们也该回家了。”他带希斯琳一起跃上马背，不想重走一遍来时的路，象征性地走了几步就觍然不动，暗示身边人快点开门好瞬时归林。
没有了外人，希斯琳倒并不急于回去，更想验证下自己的猜想。她耍赖似地拒绝太快回家，往身后一摊几乎半躺在莱戈拉斯怀中，在其臂弯里仰着脑袋问他，“天涯咫尺也无甚新奇，你信不信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回家？”
毫无疑问，莱戈拉斯深信自己的女神，立场坚定地点头再点头。
希斯琳握住莱戈拉斯的手，引导他去想象，“不要试图去驾驭苏尔，要尽力去发现真相。马根本不存在。”
中洲的能量阀值限制本土自然元素和大量外来力量的输出，当初带苏尔来让希斯琳力量衰竭了好几天，如今由内而外的变化并不涉及中洲能量的波动。因而只需解构马儿自带的这些元素，就能重新拼搭成新生物。
就像拆解当年的锁扣玩具，赤色的马儿突然消失化作团团光点。“巨鹰可以带我们飞。”随着话音落下，他们已经被驮负着腾空而起疾飞入云。费艾诺造的行路工具，藉由精灵想象的力量，天地皆可去。
第一次到达如此高空的莱戈拉斯兴奋不已，纵使呼啸的狂风吹乱他整齐的金发，也阻挡不了他站起身子俯瞰大地。日落夕阳与肩齐，精灵的目光不畏浮云，森林河流微缩成画，农庄城镇宛若棋盘。“当年刚多林突围，梭隆多将格罗芬德尔的遗体从深渊驮回，我就在想鹰背上是种什么感觉，原来如此。”
这奇怪的出发点，希斯琳都纠结着该怎么接口，毕竟死着躺和活着坐是不一样的感受。“你是不是对格罗芬德尔有什么想法？为什么经常关注他？”晓得他死亡时经历的种种艰辛、也知道他带着记忆重生的隐秘原由，甚至重生后都对他念念不忘常有交流。
“他是在我眼前死得最绚烂的一位，印象深刻。”莱戈拉斯感慨万千，反正高空中长路漫漫星夜在前，便于意识中回想当时的场景让希斯琳自行体会。
坍塌的王塔、燃烧的城池、倒下的族人，眼前尽是刚多林陷落时的惨痛悲伤。他告别家园护佑幸存者撤离，最后一个走入密道，和其他战士一起抛下武器拿起锄镐，奋力从内部堵上密道的入口，然后再尽力去追赶前方的大队。
忍受着隧道中弥漫的浓烟，不时被倒卧在地的同胞尸体绊倒，长长的密道尽头，伊缀尔正说服领主们绕过平原。莱戈拉斯自告奋勇带领族人穿山而过，在迷雾的掩护下跋涉许久。
他们这一行，救下了被敌人围追的埃雅仁迪尔，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群山中的隘口。莱戈拉斯与一队手持长矛的精灵在前开路，他们走得很慢，因为身后除了护佑在王室身边的少数战士以外，大多是妇孺孩童、病号和伤员。最多的一队战士负责段后，格罗芬德尔那耀眼的金发就闪在其中。
高山之巅风雪交加，流亡者们零零散散地走在深渊和峭壁之间的险径上。最前方的莱戈拉斯在山路尽头回望，恰巧看到格罗芬德尔刚刚踏上山路的起点。就在此时，魔苟斯设在山脉中的哨兵集结起来围攻，率先袭击了他所在的队首。
几番混战，希斯琳能从半兽人眼睛中看到惊恐和莱戈拉斯杀敌的倒影，样貌与当下略有差异，优雅从容又干净利落的身手一如今时。随着他视线的转移，她也看到了与格罗芬德尔缠斗的炎魔和绝境中力挽狂澜的群鹰。
当莱戈拉斯他们击退攻击者带着队伍再次前进时，后方敌军中的炎魔越过格罗芬德尔和他的战士们，跳进妇孺群体中挥着火鞭大肆杀伤。金花领主立刻跃起扑向那恶魔，金色的铠甲在月光下闪着奇异的光芒。
殊死搏斗就在众人上方那块高高的岩石上展开，再精彩的过程也不过瞬间，来不及救援，跌下山岩的炎魔在坠落时揪住格罗芬德尔的金发，双双坠崖。一边寒冰一边烈火，皑皑白雪趁得那抹金色无比耀眼，群山深涧，尽是金花的瑰丽幽夐。
画面凄绝绚烂，希斯琳既心疼莱戈拉斯又感慨格罗芬德尔，亦想起了自己幼时目睹的亲人征战。她给莱戈拉斯看了费艾诺在一群炎魔中独斗力竭的星下之战，虽年代久远，炎魔的恐惧气焰还历历在目，当时的悲伤也依然记忆犹新。
希斯琳情不自禁泪眼汪汪，窝在莱戈拉斯怀里抱怨“炎魔好可恶。”
莱戈拉斯将怀里的女孩儿搂得更近些，低头吻她的脸颊，“是太可恶，如果再碰到这种恶魔，我一定抱着你跑得远远的。”
伤感的氛围被莱戈拉斯一扫而空，惹得希斯琳挂着泪珠笑起来，“不应该是砍他几百遍出口恶气么？”
飞翔的苏尔比在陆地上行进得更平稳，莱戈拉斯于巨鹰宽阔的脊背中找了个舒坦的地方支着手臂侧卧一旁，眼光凝然地看着希斯琳。满天星海照其身，如同游鱼泳于沧流。“悲怆与声望相伴，我不争荣耀，只在意你是否忧心。”
这份理解与爱意简单又强烈，以至于让希斯琳学会接受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热爱它，以归属于它而心存欣喜。时至此刻，她才通过莱戈拉斯情绪的变化真正领略到伊露维塔赋予精灵的精神力量。
一切的存在皆为至善，无论生死，无论罪孽与虔诚，无论智慧或愚行，一切皆是必然。精灵的堕落乃是必需，他们必然经厉贪欲、追逐荣耀、体验恶意、陷于绝望的深渊，并由此学会去抵御它们。从必然王国到自由世界，世上无物可侵害于此。
莱戈拉斯唱起刚多林陷落后被传唱的歌，哀伤又温柔，有苦尽甘来饱含希望的力量，仿佛精灵在沉痛中听到了乌欧牟号角的召唤，又像海上雾霭漫入内陆带来一块咸涩大海之梦的碎片。
当希斯琳在日光照耀下懵然醒来时，首先看到一颗极高的树，高处搭了一座白色的树屋。里面站满一群哨兵模样的精灵，见她睁开眼睛还友善地挥手致意。
正斜靠在莱戈拉斯怀中的希斯琳赶忙坐正，又发现苏尔变回骏马从山丘中央走向一片金黄色的森林。浓郁的安抚力量、没有时光流逝的困扰，长青不凋的草地间长满星形的金黄色埃拉诺和梗子细长的淡色妮芙瑞迪尔，纵使没来过此处，希斯琳也知道了这是哪儿。
虽然也是第一次来，但莱戈拉斯已先行欣赏了美景并与同胞们交涉，比刚睡醒的希斯琳镇定多了，“我记得你承诺了领主夫人要来洛丝罗瑞恩，所以就顺路送你来这片花朵盛开的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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