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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上巳节【肆】


第六十七章上巳节【肆】

        温律在船上与卫明月相谈甚欢,御船水殿上的流觞宴也算是君臣尽欢,承明帝不愿拂几位重臣的面子,接连饮了他们敬来的酒,便有些不胜酒力,吩咐左右要回后仓更衣,重臣纷纷起身相送皇帝离开后,席间众臣也终于可以起来松泛松泛,一些关系好或者互相要给面子的,也纷纷离席敬酒,闲聊着等皇帝归来,梅郁城也接了几杯酒,又走到龙椅下首敬了自家义父永王殿下、长宁长公主并几位阁臣,待来到庐阳侯座前时,裴暄却是与她将杯子一碰,又轻轻压按在她袍袖上:

        “你一向不爱饮酒,咱们之间就不必这些虚礼了。”说着便将自己杯里的喝了,朝梅郁城一笑,压低声音道:“回去歇着,余下的谁敬咱也不喝了,你可是郡主。”

        梅郁城被他逗得一笑,心中也暖,点了点头便带着花冷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却不想早有人等在那里。

        “郡主。”王敬宽举着酒杯唤了这么一声,梅郁城脑袋一紧:“王大人。”

        按说王敬宽这种品秩的官员莫说是给梅郁城敬酒,就是上船都不合惯例,只不过因为他是王侍郎的儿子,才被带上船来,此时不是因着身份过来敬酒,那便是私交了,若梅郁城接了这杯酒,加上前几日他冒冒失失遣官媒上门提亲那事,在旁人看来便坐实了二人有非比寻常的关系,可如果不接他这一杯,他又不知会说出什么话来……

        梅郁城正头疼着,王敬宽又开口道:“前次得罪了郡主麾下的人,特来赔罪。”他这么说着,还瞟了花冷云一眼,却又不打招呼,虽然他品秩比花冷云高些,却也是十分傲慢了。

        花冷云并不知道梅郁城忧虑的那些,却看出来了梅郁城非常为难,加上王敬宽那种傲慢态度,令他一时怒从心头起,心思一转便扯开一个笑意上前:“王大人客气了。”说着一抬手,不着痕迹地将那酒杯给接了过来,他出手实在太块,王敬宽来不及反应,就看花冷云一抬手,酒都入口了……还拿了个空杯子倒上递到他面前:

        “不过是随意切磋一下,也是下官的荣幸,王大人不用放在心上。”他说得爽朗,周围人看不出三人间的暗流涌动,入目就是普普通通一场示好和给面子,说不好听点也算是打狗看主人,王敬宽被他这么架起来没有达到目的,只得忿忿饮下他递过来的酒,强压着恨意对梅郁城一笑,想再说些什么缓和一下二人的关系,梅郁城懒得跟他纠缠,正打算带花冷云去甲板上散散,便见一个小内侍陪着笑走过来:“打扰各位大人了,陛下请郡主到后仓叙话。”

        他这一请正中梅郁城下怀,点了点头便带着花冷云离开,空留王敬宽呆在原地揣摩圣心——这正是他最害怕的,毕竟他自认为,以自己的才华家世,跟任何人都能争一争,唯独……

        梅郁城跟着那小内侍登上二层的甲板,那小内侍便对着花冷云一甩拂尘行礼:“大人请在此处暂候,圣上只传了郡主一人。”

        花冷云赶快站定还礼,梅郁城转头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放心,便跟着小内侍进入船舱。

        一进门,便看到承明帝已经换了常服,斜倚在长凉榻上闭目假寐,小内侍上前报过梅郁城到了,承明帝方才睁开眼睛,对梅郁城笑着一抬手,免了她下拜之势:“不要虚礼了,坐下陪朕说会儿话。”接着又吩咐小内侍:“去泡一壶芳蕊茶来,御妹爱喝。”

        小内侍遵令离开,梅郁城明白承明帝叫自己过来不可能只是喝茶聊天,便静待君王的吩咐,却不料承明帝缓缓起身舒活了一下筋骨,对着她笑道:“被下面那些阿谀奉承之辈灌了不少吧?朕也腻了,叫你上来喝茶歇会儿。”

        他这话说得梅郁城心中一暖,承明帝是少数知道她身体之事的人,这样纷杂混乱的场合,身为君王的他居然还记得帮自己解围……

        不,不是君王,是兄长。

        梅郁城一时眼眶发酸,却在看到承明帝端出一盘外藩进贡的果子糖的时候笑得忘了伤感:“皇兄,臣妹都二十多了……”

        承明帝却是自己先拿了一块,又把盘子递给她:“就是古稀之人也喜欢吃甜的,在我面前你就不用拘着了,”他笑着把糖放在嘴里:“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嗯?”

        梅郁城闻言称是,赶紧将盘子捧在手里,也笑着拿了一块,承明帝端茶饮了一口道:“也不只是拘着你歇会儿,我叫了孚信过来,高峤那小子最近除了内厂的事情,还帮着他师父在忙开边市的事儿,我怕他误了你这边,便交给孚信,左右都是你我信任的人,也无妨。”

        梅郁城却是一惊:“陛下,此事怎好再劳动江大人……”

        承明帝却笑着摆摆手:“没事,他是给我办差,又不是给你。”

        梅郁城深知承明帝对此事是真的担心了,居然把最亲信的两股力量都用上了。

        花冷云奉命等在离舱门挺远的地方,风浪和下一层觥筹交错的声音搅扰得他就是想听舱内的谈话也听不清,想想反正梅郁城是去见皇帝,肯定没什么危险,索性伏在栏杆上吹着杨柳风看风景,也算惬意。

        猛然间,他惊觉身后有人,“嚯”地转过身,却几乎和来人打了个照面——不过相隔三五步,花冷云自打十六岁武功大成以来,还极少遇到这种能走到这个距离还不让自己发觉的人,更何况此人一看就是闲庭信步而来,跟那些刻意放轻脚步的杀手又不一样了……

        这人,轻功好强。

        花冷云的惊讶并不只是因为对面人超卓的轻功,更是在看到那人年龄容貌时又多了几分——眼前之人看着也就二十多岁,至多不过廿五,身量比他自己还要稍逊半寸,面容俊秀到几乎雌雄不辨的程度,若非他眼中精光内敛,喉结也很明显,花冷云几乎要以为他是个女子,或是宦官。

        不过无论来者是谁,花冷云都明白这是个绝顶高手,还是个重臣,因为他身上穿的是一二品大员才能穿,却不是每个一二品大员都有资格穿的玄底麒麟服。

        花冷云赶快肃立闪身让出路来,顺势抱拳行礼:“大人。”

        来人伸手虚扶,微微一笑,竟如眼下暮春三月的春风般和煦:“不必多礼。”

        他声音虽然清越明澈,语气却十分温和,像是丝毫不在意花冷云刚刚挡了自己的路。

        不过短短一个照面,此人给花冷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也燃起了他心里浓烈的好奇——不仅是对他的身份,更是对他的武功,不过花冷云也明白,这是朝堂,不是江湖,不能说想要切磋,就能拉着人家放肆的。

        不过想知道身份大概很容易,因为他看到那人进了承明帝的船舱。

        花冷云沉下心思等了会儿,其间小内侍来送了一回茶水,但总共也不到两盏茶功夫,便见梅郁城自己走了出来,招呼花冷云回一楼船舱去。

        行至一层甲板上,花冷云小心将梅郁城护在远离船栏的那一侧,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轻声问了句:“郡主,标下刚刚看到一位大人也去见了陛下,那是何人?”

        梅郁城转头扬眉笑看着他:“哦?你问他做什么?”

        花冷云无奈只能说实话:“那位大人,武功很高……非常高。”

        梅郁城微微一笑:“眼力不错,难得有你首肯的高手。”她一句话说得花冷云一时羞赧,难免想起自己刚到京城时那不知天高地厚,认定老子天下第一的轻狂样子,方才发觉留在梅郁城身边的这段日子,真的是见识到了很多能人奇人,方才明白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梅郁城看快到宴厅了,便压低声音对他道:“那是陛下的近臣,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玄衣内卫都指挥使江忱,江孚信。”想了想,她又加了句:“以后私底下见了他,叫‘大人’也可,就是叫‘孚信兄’估计他也不在乎,不过当着外人,记得要叫‘督公’。”

        花冷云自然明白她说的这个职位是有多高,赶快应声点头。

        梅郁城回到船舱后不久,承明帝也回到了席间,花冷云注意到刚刚那位武功极高的“督公”也陪着承明帝落座,座位在承明帝右手仅次于永王的位子上,比庐阳侯还要靠前。

        一时流觞曲水之戏再起,玉杯转到几个文官面前停了停,又皆非朝中高才之士,一番歌功颂德的诗颂下来,承明帝都有些犯困,玉杯再停下,却是停在兵部右侍郎王卓面前——他正是王敬宽的父亲,此番有心提拔王敬宽,便向承明帝笑称自己不胜酒力,让儿子替自己献技——这也是惯常的定例了,若有大臣欲提携子侄辈,虽然不便在正式场合徇私,却可以带他来御舟或是宫宴这种场合,取个君臣同乐,举贤不避亲的由头,承明帝自是欣然应允。

        本来王卓是叮嘱了王敬宽将几位清客做的应景佳作背熟,在承明帝面前亮一亮才学,谁知道他刚刚在梅郁城那里受了刺激,加上多饮了几杯酒,一时血冲头顶,竟然起身抽出随身的玉笛,提出要献一曲“凤求凰”,虽然没有明说是献给谁,可在这场合不吹奏歌升平之曲,而是这种旖旎之音,肯定不是献给君王的,何况他说这话的时候,还一直盯着梅郁城那边,承明帝扫了一眼王卓,却见他脸都憋青了,就知道这一出不是他授意,不过堂堂君王,也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斥责臣子,便一挥手应了。

        一时厅内静谧到了诡异的程度,王敬宽一时冲动,此时也有几分后悔,但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抬手轻按宫商,一曲《凤求凰》的确是音韵袅袅,情意绵长,花冷云虽然对丝竹管弦并无偏好,却也被自家爹爹逼着学过些皮毛,自然明白这曲是什么意思,当下面色不变,心中却是恨不得上去将他打出船舱,一时后悔自己惫懒,没有学会自家娘亲那隔空点穴的绝技。

        不过他也明白御前不可放肆的道理,一时只当听不见,用心关注着梅郁城那边。

        梅郁城心里虽然也不痛快,但王敬宽所为于她而言,比苍蝇绕案也重要不到哪儿去,就算他万般觊觎,梅郁城又岂是担心那些坊间传言之人。

        不过他二人一个无法计较,一个无心计较,却挡不住上位之人看不下去了,承明帝看众人都盯着王敬宽那边,目光侧向一边的江忱,却见他果然与自己心有灵犀,承明帝只是目色一偏,江忱便会意,看看眼前案上,抬手以食指沾了一滴酒液,以极其迅捷的手法弹向王敬宽的腕子。

        席间几乎无人意识到笛声戛然而止是有人出手阻止,就连王敬宽自己也诧异为何手腕突然酸麻到几乎拿不住玉笛,唯有花冷云向前走了半步,周身都绷紧了。

        梅郁城在桌下拽了拽他衣袂,他才意识到不必紧张,赶快又退回来,而这一幕并未逃脱江忱的眼睛,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句这少年的功夫。

        王敬宽御前失仪,赶快伏地请罪,承明帝却是轻轻放过了,只玩笑般罚了他一杯酒,王敬宽坐定便觉得不太对,偷偷扫向上位时,却见那位从来都是和风细雨,却被自家爹爹叮嘱“决不能得罪”的江督公,正好整以暇地掏了张帕子出来擦手——这一幕让王敬宽机灵灵起了一身栗,毕竟朝野上下谁都知道,玄衣卫只按皇帝的意思办事。

        一场插曲过后,宴饮继续,梅郁城有心置身事外,却不防载着玉杯的木盘居然停在了自己面前——既然如此,她也只能端起杯子饮了一杯酒。

        往日的宫宴上也不是没赶上过这种事儿,梅郁城往往都是自己下场舞剑——毕竟她虽然贵为郡主,却还很年轻,承明帝也爱看她舞剑,可眼下承明帝也知道她不方便动武,估计也没准备诗颂什么的,还没等梅郁城想好对策,倒是先开口替她解围:“御妹近日操劳,今日又饮了不少,便让你带来的人亮一亮本领吧,朕也想看看眼下宣同铁骑中高手的功夫。”

        花冷云听承明帝点到了自己,马上离席走到御前行礼,承明帝问他擅长什么功夫,花冷云想起之前白袍叮嘱过,御前动刃是禁忌,暗器更甚,便得体地回应自己擅长双枪和长刀,但没有兵刃在手,愿为君王展示拳脚功夫。

        承明帝微笑颔首,又看向江忱:“既是拳脚,想来不会伤人,不如自玄衣卫中选一人与梅爱卿这位卫队长比试比试。”

        君王所令,梅郁城跟花冷云自然没什么意见,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江忱居然起身紧了紧衣袖:“陛下,今日带出来的都各有哨位,不如微臣来好了。”

        他这一言出口,除了承明帝是提前跟他“串通”好的,整个船舱的人都蒙了,包括梅郁城。

        她抬眼看向那个自幼玩在一起,学在一起的人,满脸都是“你也太欺负人了。”

        但这种话,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

        江忱笑着走到楼船外甲板空旷处,花冷云也只能乖乖跟了出去,承明帝好奇心大起,令人将船舱的门全部打开——刚好看到二人比试的甲板。

        他左手的永王也一改往日宫宴万事默然的态度,放下手中的酒杯,将目光投向了甲板那边。

        花冷云站在甲板上,面对着此生前所未见的强敌,心中并无畏惧,而是得以一见此人身手的兴奋与紧张,对面的江忱看他这个样子,心中暗赞了一句“初生牛犊不怕虎”,便抬手示意他来攻。

        花冷云无比乖巧地先拱手行礼:“谢督公赐教。”方才纵身出拳,直扑江忱面门——这一拳极尽他十数年所学,更是用上了全部内力,江忱心中也有些意外——他知道这少年功夫是一等一的,所以才在承明帝提出能不能亲自出手试试他武功的时候欣然应允,可他没想到花冷云这般年纪就有这等功力,他右掌一拦,左手迅捷出手托向他手肘——一招半方才拦下他这一拳。

        “客气了。”

        花冷云却不知对面人心中对自己的赞许,他可以说是更为惊讶——眼前此人居然轻描淡写地就化解了自己这几乎可说是开山裂石的一拳,最吓人的是,他的拳头和手肘一点儿都不疼……

        这一拳的力道不是被拦阻了,而是被化掉了。

        不过他不是那种爱气馁的性子,而正是越挫越勇的脾气,探出江忱使的是内家拳脚后,便舍了自家大舅教的刚猛外功,化拳为掌,也“缠”上了对面的掌风。

        江忱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大呼有意思——眼前这个英武少年所使的,居然是他没见过的掌法。

        不过他的武功到底是比花冷云高出不少,二十招不到便看出他掌法中的破绽,不过几次都手下留情,没有用力,花冷云也不是那等厚颜不认输之辈,明白人家是有心给自己留面子,反而自露空门化掌为爪,直击江忱肋下,江忱看出他的意图,心中更多了几分赞许,也就不再相让,五指化刃疾速刺出,堪堪停在他脖颈处,而花冷云的手指尖还没挨上他衣襟。

        “小友,承让了。”江忱挑唇一笑收掌,花冷云却是心中激荡,久久难以平静,只觉得这一番比试,能让自己的拳脚再精进三分,愣了一瞬才赶忙收招抱拳,一礼恭恭敬敬,却不是为了权势地位,而是对眼前人超绝身手的敬佩:

        “督公绝技,卑职败了。”

        江忱伸手虚扶:“胜负不惊,虽败而喜,小友的武功还能再上一层,敢问你的掌法是何人传授?”

        花冷云听他这么问,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用了自家四舅教的武功,权衡一二开口道:“是家中亲长所授。”

        江忱知道他不想详说,也就没多问,一笑转身回了船舱,承明帝自是大加称赞,又赐二人御酒,而在座众人,特别是武将们,无不惊讶这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低阶军官,居然能在大周第一高手手底下过了四十多招……而且输得还很体面。

        一时“宣同铁骑”四个字,在众人心中又拔高了一截。

        梅郁城估计自己在江忱手上都过不了四十招,就知道他是手下留情了,给花冷云立威自然就是给宣同铁骑、给自己立威,一时感佩,感动的是儿时玩伴还是这么向着自己,佩服的是江忱也算位极人臣,却一如既往地虚怀若谷,视浮名如无物。

        大家看过这么一场精彩的较量,后面的任何展示都淡了,更有趣的是,一些饮了御酒的武将生怕自己要亮本领也会惹得江忱下场,居然一个个推脱不胜酒力,拿作诗凑数,可怜承明帝听了小半个时辰的顺口溜。

        君臣尽欢一场,申酉相交时分,龙舟缓缓起锚,在临近北海的港口系缆靠岸,众臣恭送承明帝移驾上车后,方才各自寻找早已等候在北海港口的自家车驾,准备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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