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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爱恨


梅郁城虽然心中早已明白裴昭此次怕是很难保住性命,可听了皇帝亲口所下的论断,她还是默然良久方才起身俯首于御前:“叛国之罪,臣不敢为其开脱,臣只想斗胆望陛下顾念裴家世代忠良,两代庐阳侯赫赫战功,不要罪连家族。”

        梅郁城明白眼下皇帝正在盛怒之中,自己本不该多说这些,可她生怕此时不说,待圣旨下达就没机会说了,眼下伏在承运殿的水磨青砖上心中亦是忐忑。好在元德帝未容她忐忑太久:

        “说裴家的事情,你跪什么,赶快起来。”

        待梅郁城乖乖起身后,元德帝方才看着大殿门口若有所思开口:“他虽有罪,但罪尚不及家族,更何况庐阳侯此时还在为大周死守着京城,裴家满门忠烈,我怎可令他们寒心……”说到这里,他目色沉了沉,唇边却挑起一丝笑意:“他不是说我忌惮裴家吗,我若真的趁机压制庐阳侯府,岂非与他一般心胸。”

        君王这话,梅郁城自是无法置喙,只能再俯首称是,元德帝却下了御阶将她扶起,轻拍她肩膀:“你不必诚惶诚恐,此事我还要细细思量一番到底该如何处置,可无论如何,你我的情分不会因为这事儿而生一丝波澜,说句不好听的,裴仲显吃了这数年毫无道理的干醋,到底还是输给了我,御妹虽然与他情深意笃,可还是更向着我的……”

        梅郁城听了萧禹这话哭笑不得,可心中一直悬着和梗着的东西却是放下了——皇帝还在说笑,说明他并未因此事动了盛怒。许是因为容明俨的调查,让他提早知道了裴昭的背叛,无形中消解了一些冲击。

        萧禹见梅郁城若有所思,还以为她是伤心难以自抑,遂拍了拍她肩膀:“不要太难过,左右他受伤了,先严加看管起来,为他疗伤,朕稍后会着人接手此事,你就不用再管了。”

        梅郁城点了点头,元德帝又道:“不过有一宗朕要跟御妹明说,裴仲显无论死活,终此一世是休想觊觎你了,若他再纠缠你,或者你……”皇帝放柔了目光,口中却是令人惊骇的话:

        “你若放不下,朕今夜便杀了他。”

        梅郁城心中悚然一惊,可看着萧禹的眼睛,她马上又明白了他这话不是在警告自己,恰恰是在保护自己,他明白君王在等自己的回应,一时间心里闪过几个念头,最终到底还是将自己摆在了“御妹”这个身份上:

        “皇兄放心,臣妹如今已经不喜欢他了。”

        萧禹点点头,终于舒心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离开承运殿,梅郁城望着远处摇曳的风灯,只觉得连日来的疲惫和半宿惊吓伤痛一股脑涌上来——眼下她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说,谁也不想见,只想找个地方结结实实睡一觉,或是哭一通。

        信马游缰于街巷中,梅郁城难得许久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想,可思绪飘来飘去,又在脑海里喃喃:勤王大军将至,可陛下定等不及召齐兵马,无论是往金陵还是燕京,总该早准备才是……

        思及此处,她拽紧了缰绳驳马往大营走,猛回神却愣在宽阔的街巷,许久,梅郁城笑着落下泪来,一夹马腹朝着大营奔去:是了,此时此刻,爱的,恨的,她统统都不想面对,只惦念着自己的职责。

        山河板荡,社稷堪危,儿女私情算得了什么。

        正如梅郁城所想的,此时州府衙门内,她爱的和恨的都没能等到她折返,只不过一个人是五内如煎,另一个却是气定神闲。

        眼下的萧泓说不生气是骗人的,但他也明白,自己决不能将这种情绪表现出来,便只是按部就班,安安稳稳地为裴昭疗伤。

        “将军运气不错,伤口离心不到半寸,剑锋稍微宽点儿你就没命了。”

        裴昭并不知道萧泓便是刚刚的白风展,一时感慨抬眸道:“有劳殿下相救了。”

        若是旁人,萧泓自然会好生安慰,可眼下他还憋着火儿,哪里开得了口,只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没什么,我也是受人之托。”

        裴昭听他这话心中纳罕,他所听到的传闻皆是说这小郡王如何宅心仁厚,悬壶济世的,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这样阴阳怪气,思及此处,裴昭难免怀疑是白风展或梅郁城对他说了什么,更是想到自己叛国之事,是不是也快被皇帝公之于众了。

        裴昭刚刚虽然一心求死,可冷静下来就明白,如果自己此时对皇权有任何违背,定然会牵连整个侯府,他早就陷入了连生死都无法自专之境。思及此处心灰意冷,他便闭目假寐,一心听天由命了,不多时药劲儿上来,倒实实在在地睡了过去。

        萧泓坐在桌旁,看烛影跳动里裴昭不甚安稳的睡颜,想着他昨夜那些话中对梅郁城毫不掩饰的觊觎之意,难免怀疑他余情未了之外,更是对她有许多算计,心中的怒意一阵阵上涌,在心里暗暗决定明日给床上这位的药里多加二钱黄连。

        白风展不放心推门进入房内时,看到的就是萧泓死死瞪着裴昭咬牙切齿的样子,萧泓听到动静转过头,正对上他偷笑神情,顿时气不过,扬眉指指自己胸口,意思是刚刚才为了帮他光了膀子,他居然毫无感激之心,还来揶揄自己。

        白风展也确实看懂了,上前拱手实实在在地给他行礼道谢过了,又无声开口:“他睡着了?”

        萧泓点了点头,白风展就示意他跟自己来,萧泓起身跟着白风展出了门,却见门口还杵着个薛英,萧泓明白白风展定是有事要跟自己商量,遂对薛英道:“裴将军受了伤,你替我进去看顾他一会儿,若是没醒就不用打扰他,若是他醒了你马上叫我。”

        薛英乖巧应了进屋去,萧泓才带着白风展回了自己房间,给他倒上杯茶,白风展也不多客气,开门见山言道:“刚刚主帅回了营里布置军务,一时半会儿大概不会回来这里了,素毓和令宥放心不下她,加上伤也都好的差不多了,我们三人稍后就会收拾返回营中,陛下已经知晓此事,会安排内卫中合适的人来看顾裴将军,大略一会儿就能到,主帅让我来关照一声,叫你就装什么都不知道,用药的事情也交给军医就好。”

        萧泓闻言犹豫了一下,白风展略一思忖赶快开口道:“主帅并非是不信你的医术,她只是怕你太过劳累,毕竟之前你护驾也曾……”

        看他这样子,萧泓反倒笑了:“克襄兄你紧张什么,你怕我误会主帅不放心我看顾裴将军,怕我吃味?”

        他一语中的,白风展虽然尴尬,反倒放心了:“嗐,你岂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

        萧泓遂一笑开口:“我刚刚犹豫,只是因为裴将军这次伤得不轻,我在想若交给军医,那我明天还是将他的伤口再逢结实点儿,还得配些救急的药。”

        白风展微微颔首笑道:“你这么好心肠的人,的确是世间难寻。”

        萧泓却是笑着摇头:“我没有克襄兄说的那等好心肠,只不过同为深陷思慕之人,对他的心思我了若指掌,要让一个人忘不了自己无非是两条路,要么被她喜欢上,要么死在她手上。”说到这里,他脸上笑意渐淡:“第一条路他走不通了,自然要想第二条路,可是却不思量,自己到底是被她真心倾慕过的,若真死在她剑下,她该有多伤心?”说到这里,他蹙眉一叹:“而我,又怎会让他得逞。”

        听了他这番话,白风展心中又是一叹,想起当年花冷云给梅郁城留下的话,不就是生怕她以为自己是因她而死吗?或许真心喜欢一个人,就是宁肯她忘了自己,也不愿她为自己伤心流泪的……

        白风展一时想到了自己对程谖的情愫也恰如这般,心中顿生一阵撕扯,不过看萧泓他们眼下倒算是即将柳暗花明,心中才舒服了些,遂拍拍他肩膀道:“你也不必太担心,如今主帅有了能走第一条路的人,自是消解了许多愁烦……”说着他凑近了些,轻声道:“主帅部署完军务就一直闷在自己营房里,我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她眼下百感交集不想见裴将军,可定然很想见你,只是现在天色晚了,不知你有没有空。”

        萧泓闻言垂眸咳了一声:“白兄你先回去吧,我给你和程将军她们配点调补的丸药去,等陛下的内卫到了我自己给你们送到营里。”

        他说得这么欲盖弥彰又清晰明了,白风展算是放了心,绷着笑拱手别过了。

        白风展护着程谖和温律回到大营安顿下,就去了梅郁城的营房,一进门便对上她关切的目光:“见到他了?怎么样?”

        白风展却是好整以暇地撩袍坐下才道:“主帅这样没头没尾地问我,倒是问的哪个‘他’?”

        梅郁城明白白风展是想逗自己开心,可此时却真的迷惘了:“我……也不知道。”

        白风展看她眸光黯淡,一时心疼赶快按住她肩膀:“是我不好,不该逗你。”

        梅郁城摇了摇头:“不是,我是真的想不明白刚刚那脱口一句到底是问的谁,克襄……我以前总觉得凡事没有不能靠细思量想透的,可如今倒是真真切切明白了,什么叫‘方寸大乱’。”

        白风展刚刚经历了身世风波,如何不明白她此时心中所感,亦是叹道:“主帅也别多费思量了,裴将军的事情就交给陛下圣裁,我相信陛下公正仁德,自然会有妥当的处置,我刚刚去看了看他,情形也还好,听三殿下说伤处虽然深,但幸而没有伤及要害,休养着就能痊愈,他也不再折腾,我去的时候已经睡了。”说到这里,他突然一笑,将萧泓跟自己说的“两条路”那番话对梅郁城说了,如愿看到她脸颊浮起绯红,心中才稍微放下了些,看三更将至,起身撂下一句:“主帅反正睡不着,索性再等会儿,说不定会有好事发生。”便转身笑着走了。

        梅郁城连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他肯定又怂恿了某人,在腹诽自家这个军师正事有多妥帖,闲事就有多么不正经的同时,也着实带了几分期待,过了会儿白盏月打了热水进来,二人梳洗了,梅郁城便拿了本兵书看着等,白盏月劝了几次她都说等会儿,最后把她熬到和衣而眠已是三更过了,梅郁城自己也有些疲惫,撂下书卷揉了揉眼睛,却有丝丝缕缕乐声依稀入耳。

        梅郁城疑心是自己听错,凝神运气于耳目细听,的确有人在奏着一支舒缓中带着三分欢畅的曲子,那声音十分悠扬,比笛子柔婉几分,又比洞箫清亮许多,竟听不出是什么乐器。

        听着听着,梅郁城便微笑了,披上棉袍又拿了旁边架子上那件墨色裘披风,悄悄开门循着声音而去,果然在营地边儿上看到了熟悉身影。

        执着根羌笛样乐器缓缓吹着的人听到背后熟悉脚步声并未回头,不多时随着肩上一沉,便有暖心话语入耳:“夜寒风重,怎么不知道加件衣服。”

        乐声停,换了萧泓带笑的声音:“我加了。”

        “可不够暖。”

        “你来了不就暖了?”他笑着裹紧身上的披风,十分受用的样子。

        梅郁城被他逗笑了:“你能一辈子指望我吗?”

        本是一句说笑,却不防面前人突然转身看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开口:“我能吗?”

        梅郁城愣了愣,突然有些委屈,只觉得自己等到这句话像是夙愿隔世而圆一般,顿时鼻端一酸:“你知我等你这句,等了多久?”

        她没头没尾的一句,萧泓却是完全听懂了,蹙眉抚上她脸颊:“从前是我错了,往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面容,却让梅郁城想起当初在宣府,在白石城的那些月夜,此时一阵乌云知趣,暂掩如水月色,骤然黑沉中,萧泓抬手将梅郁城揽入怀里,梅郁城心中欢喜,却莫名湿了眼眶:“真是个狠心人,若非因国事我来云南,你打算一辈子不见我是吗?”

        萧泓一时无言以对,其实他身体好转后不是没想过偷偷传信告诉梅郁城自己还活着,自己很好让她放心这些事,可在听到裴昭死而复生的消息后,他的确是打定了死生不复相见的心思,如今方知自己全都想错了。

        好在梅郁城只是感叹一句,并不是想要为难他,很快就收拾心绪,抬手揽住他的腰:“你刚刚吹的那个曲子很好听,这仿佛不是羌笛?”

        “这叫巴乌,是我母妃族中的乐器,曲子叫离人歌,你喜欢,我以后常常吹给你听吧。”

        “离人歌?”,梅郁城叹了口气:“可听起来却有些欣悦,是我不解曲中意吗?”

        “不是。”萧泓闻言将她搂紧了些:“这曲子本就婉转欢悦,因为对于莽莽丛山中的勒墨人来说,离开大山并不是一件坏事,送别也从不会哭哭啼啼,勒墨人认为暂时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见,走出大山的人,会为留下的人带回外面的消息和财富,所以送别之礼,往往是一场欢聚,离人歌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原来是这样。”梅郁城明白他说这么详细,也是为了宽慰自己,可眼泪还是落了下来:“勒墨人在这方面比汉人豁达许多。”

        萧泓明白她此时的百感交集,也不多劝,只是默默搂着她,拿出那张帕子为她擦干眼泪,此时云破月出,梅郁城恰看到上面一个“梅”字已经补全,一时破涕为笑:“我没猜错,果然是这个字。”她接过帕子轻轻抚着上面的字,觉得补全的部分触感跟旁的丝线很是不同,映着月色又十分光亮,开口问时,萧泓却只是笑说了句:“也是勒墨人的法子,你收着就好。”

        梅郁城点了点头,倚在萧泓怀里,却只是轻轻依偎着,不敢将力道全加在他身上,过了会儿便听萧泓轻声叹道:“我这身子骨是大不如以前了,可到底还是个大男人,不至于你一倚就倒了。”

        梅郁城笑了笑,却也是心中酸楚:“你如今这些苦,都是因我而来,我一直想问你,你的经脉是有什么大的伤损吗?可有大碍?”

        “不折腾就跟好人一样。”萧泓低头轻吻她额头:“一时苦楚,些微不便,换你如今安好,我觉得自己是跟老天博骰子大大地赢了一把。”

        梅郁城被他逗得挑了挑唇,鼻子却发酸,将环在他腰间的手又收紧了些:“你要好好保重,待战事消弭,我一定遍访名医替你调养,你要一直一直陪着我,你要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萧泓紧紧搂住梅郁城,郑重地应了一句,梅郁城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极小声地叹了一句:“怀岫,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大概能猜到,或许跟我想你差不多。”

        “还贫嘴。”

        时值望日,清蟾如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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