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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家国


辗转难眠和酣然入梦仿佛是矛盾的,可在与萧泓表明心迹后的这一晚,梅郁城却接连经历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体会,或许还要加上“如梦似幻”四个字。

        但她不知道的是,萧泓却并未如分别前约定那样的“回去早些休息”,而是被自家二哥“揪”回了王府之中。

        三更已过,刚刚从甜蜜兴奋中冷静下来的萧泓裹在厚厚的裘披风中被自家父王和兄长们“拘”着议事,简直可说是一会儿参见父王,一会儿参见周公,看得越王“啧”了一声:

        “泓儿,刚刚野到哪儿去了这么无精打采的?身上的衣服我看着眼熟啊,好像是梅家贤侄女儿的吧?”

        一句话吓得萧泓一激灵,睡意全无,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家父王说,讷讷一瞬后,只干咳了一声。

        “平时不是挺伶牙俐齿的吗?脑子还活络,我听你二哥说你最近帮了宣府卫一个大忙,搞得贤侄女儿大半夜亲自跑来感谢你,行啊三儿,出息了啊……”

        这句直接把萧泓吓得蹦了起来,窜过去却到底不敢捂自家父王的嘴,慌慌张张摆手道:“父王,哎……这可说不得!”

        越王眉梢一扬,似笑非笑道:“怎的,你做得,我这当爹的倒是说不得了?”

        “父王,话不是……这么说。”萧泓连憋带吓,烛火下显得脸色通红,越王知道他这一路来也受了不少磋磨,不忍再吓唬他,敛去三分笑意抬手拍了拍他手臂:“三儿啊,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想要的就要自己去抢,如今看来都不需要你抢,有人行差踏错,已经拱手将机会让了出来,父王虽然缩惯了,总是教你们明哲保身,可我也说过,这世上少有值得让人拼命去争的事情,一是家国苍生,二就是亲朋挚爱,你要是有什么难处,父王好歹还是个亲王,难道不能帮你争一争吗?”

        越王一席话,说得萧泓心中既暖也愧,沉了许久才开口:“儿子不是不想,可此事牵连甚广,现在怕还不是时候。”

        “你不是怕牵连甚广,你是怕牵连到我和你的哥哥们,三儿啊,你还是没拿我们当自己人啊……”越王这么叹了一句,旁边的平曲郡王还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说了句“就是”,越王世子则笑而不语,可父子三人看着萧泓的目光都柔和了三分。

        萧泓听自家父王这话心里起急,一时又不知该怎么解释,只是上前半步拉住越王的袍袖:“父王~不是……”

        越王笑着嗔了他一句:“不许撒娇!多大人了,你不想想出了太原那里的事情,加上你这次帮梅家那丫头弄了这么一出瞒天过海,以陛下的聪明警醒,咱们还能瞒得住吗?这几天他一直在跟我提太原那里的事情,若非猜测我知道内情,又何必多此一举?”

        萧泓将自家父王的话细细一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越王却是老神在在地开口:“其实就算没有你的事儿,我也不打算瞒着了,陛下这几日已经暗示我,若太原那里的事情是真的,对他来说便是意外之喜,王兄当年的救驾之功,再加上我这些年在边疆为朝廷做的,也足够取信于他,与其被他问出来,不如咱们抢在前面禀奏了,更容易得到陛下的宽宥。我一直压着不说,是因为陛下现在倚仗咱们平叛,说得太早会让他以为咱们是趁人之危,生了卓、操之心……”

        说到这里,越王抬头看看面前三个儿子,挑起个令他们十分熟悉的笑容:“不过现在时机也差不多了,再加上内奸已露马脚,陛下不会再对咱们生疑,我打算明日带泓儿上殿一五一十地禀奏陛下,眼下就怕到时候梅丫头关心则乱反受牵连,咱们得先跟她知会一声,这么着吧,你们仨过来,听我说……”

        于是第二日晨间,当元德帝召见几位重臣议定了公事后,越王便请君王屏退左右,言有“家事”禀奏。

        正如越王所料,元德帝对萧泓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此时看老王叔身后那人,就差不多明白了自己查究推断的没错,但心中对他们口中所要禀奏的“家事”还有一些担忧和猜测,一时也不挑破,只是对着那边随高峤等人一起退出的梅郁城笑道:“既是家事,御妹听听也无妨,你就别走了。”

        梅郁城本已经听越王说了此事,也应了他装作不知的要求,可此时被皇帝叫住,却是让她措手不及,越王也有些意外,但此时大殿门已关闭,他也只能正色行礼道:“老臣启奏陛下,此次臣携犬子前来,是来请罪的……”

        “哦?”元德帝听到“请罪”二字,心中反而一松,明白自己前几日按下此事不提是赌对了:“王叔此话从何说起?”

        越王再拜,将真相一五一十禀了,虽然跟皇帝自己查究的并无二致,他还是装出十足惊疑:“也就是说,王叔你也是在两年前才得知誉王还活着,又因为真的平楚郡王刚刚去世,便应他的请求,以这个身份庇护他的儿子?”

        越王垂首道:“正是,皆因王兄说他当年一念之差隐入江湖,已是罪犯欺君,此生不敢再提自己的身份,而两年前云儿机缘巧合入了宣府卫,不久他便发现朝中有人秘查此子,唯恐有人顺藤摸瓜查出当年的真相,从而利用自己一家对陛下不利,所以才借他重伤之机索性假意将他入葬,实则秘密送来了云南,但让云儿假借泓儿的身份留在府中,是老臣自作主张,王兄走后不久,恰逢老臣第三子萧泓病重不治,云儿他面容声音又与泓儿颇有几分相似,也为了宽慰母妃病中心绪,我索性将计就计,让他以泓儿的身份留在府中,可无论初衷为何,我们一家都难逃欺君之罪,眼下玉玺重归,各地勤王之师不日便会齐聚江陵,臣想着此时论罪不至动摇军心,方才携子上殿,请陛下治罪。”

        一时大殿内静得落针可闻,元德帝思忖许久,唯独对越王话中那句“一念之差”有些在意,但他也明白,要查究此事也只能等见到誉王本人了,收回思绪,萧禹看向梅郁城:“旁的不论,此事御妹你也知道?”

        虽然晨间应了越王叮嘱的“静观其变”,可此时此刻,梅郁城知道自己于公于私都不能再置身事外了,端端正正行礼道:“臣不敢欺瞒陛下,此事臣之前也有猜测,虽一直不敢确定,但未能及时禀奏,确是……”

        萧泓哪容得她将欺君之罪往自己身上揽,此时忙膝行几步叩首道:“陛下,此事皆因臣而起,王姐先前是曾经起过疑心,是臣教唆身边人欺瞒于她,她也不敢确定,自然无法向陛下禀奏,父王也是为庇护微臣方才隐瞒真相,陛下若怪罪,萧泓愿一力担承。”

        承明帝对越王一家的忠心并未起怀疑,更何况萧泓曾豁出自身安危救驾,心中的一点芥蒂也就散了,可此时看他二人如此,又知道他们彼此倾心已久,皇帝瞅了瞅梅郁城,反倒心中一动,生了一丝试探的心思,遂肃容对萧泓道:“你一力担承?你可知欺君之罪,罪不容诛,虽然你也曾立过大功,朕是不忍也不会要你的性命,可罚还是要罚的。”

        萧泓闻言却是毫无犹豫,再俯首道:“请陛下赐罪。”

        梅郁城见状心一沉,吓得不由自主地就陪着跪下了,双手交叠顿首求情:“皇兄,臣妹愿为随云担保,求皇兄从轻发落。”

        越王没想到皇帝居然动了真怒,他对萧泓他早就视如己出,更何况他是誉王的独苗,此时心中着急,赶快抬头想揽下些罪过,却见皇帝眉眼带笑,对着自己眨眨眼,又挑眉看向地上伏着的二人,顿时明白了君王的意思,心一松,便笑而不语。

        元德帝忍回笑意又开口:“如今是他请罪,与御妹无关,萧泓,朕也不会重罚你,如今朕给你两条路,一是放弃郡王身份,玉牒除名,重回宣府卫为将,好好辅佐御妹,二是权当此事没有发生过,此战胜了,你便跟越王叔回云南,但你二人一为边将,一为藩王,此生不得再见,无论你选哪一条,朕都不会再降罪其他任何人,你想如何领罚?”

        梅郁城闻言心中不禁柔肠百转:若为萧泓好,她就该劝他随越王回去,哪怕不是为了郡王之尊,他眼下的身体根本不能长留在苦寒的宣府,可她也明白,若自己说出那样的劝解之语,怕是更会伤了他的心……她这边一犹豫,萧泓却是猛抬头就要应下,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见他如此,元德帝心微沉,面上笑意倒是真换了肃然:“怎么,犹豫不决吗?”

        萧泓摇摇头:“禀陛下,臣本就有过,自当永镇宣府戍边赎罪,只是臣想求陛下,在臣被削籍逐出玉牒后,可否开恩,容臣偶尔回云南和清河探望……略尽孝道。”

        元德帝闻言微微一笑没有回应,却是看了看梅郁城:“御妹,如此朕就放心了,你没有看错人。”见梅郁城还想说什么,元德帝抬手止了,又对萧泓道:“虽然君无戏言,但刚刚的话不过是朕对你的忠心和品性试探一二,不是真要那么罚你,于公你是有功之臣,也是能臣,朕还是有这点儿心胸的,于私你是朕的兄弟,我一个做皇兄的,怎么舍得让你这样的小身板长居那等苦寒之地,此事朕会周全,暂时不要宣扬,你就还好好当你的平楚郡王萧泓吧。”元德帝又看了看梅郁城,一笑开口:

        “朕曾经说过,只要是御妹喜欢的,无论凡夫俗子还是皇亲国戚,朕都会为你周全,如此安排,可还放心?”

        梅郁城这才放下心,更是感念自家皇兄恩德,眼圈红红地笑了:“臣妹谢皇兄周全。”

        元德帝眯眼看看他二人,哼了一声:“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这小子诡计多端,连容貌都能变幻,将朕骗得团团转,还是得小惩大诫一番。”他这么说笑着示意二人起身,又对越王道:“此事到真要勉强王叔了,前次也提过,朕欲令越王世子暂守江陵,王叔也要帮朕周全金陵之事,而这小子……”元德帝抬手一指萧泓:“朕有一宗唯有他能承的要务,要带回京城听用,王叔可舍得?”

        皇帝这番安排对越王一家来说本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何况萧泓所掌的那支兵马在在平叛军中举足轻重,随军北上本就是分内当为,越王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应了,诸事敲定,皇帝又对越王道:“刚好此处没有外人,跟王叔知会一声,朕已令高峤暂代秉笔太监之职,礼部众人暂代内阁,拟定发往各道的勤王诏书,今日既然王叔给朕吃了定心丸,朕打算另制诰,令誉王为定北大将军王,统帅大同、太原及宁夏三地兵马,牵制北梁的二路军。”

        越王明白,皇帝这就算是顺水推舟认下了誉王,心中一喜,高呼圣明,皇帝抬手笑道:“江陵情势已稳,但眼下京师情势不明,干系重大,朕不打算坐守待援,王叔和御妹安排一下,咱们尽速整顿大军开拔。”

        越王和梅郁城赶快领命,越王又道:“敢问陛下,咱们是要北上回京,还是先取金陵?”

        元德帝摇了摇头:“金陵不急,圣祖龙兴之地,宁王只敢据守,不敢祸害,只要围住了他,早晚逼得他弃城投降。”元德帝的决断并未出乎梅郁城的预料,她明白以自家皇兄的性子,要他顾及自己的安危放着群狼围困的燕京不管,先下金陵坐镇缓进,他肯定是等不及的。

        “那……咱们取道运河,直接杀回燕京?”越王问过,皇帝点了点头:“下一步自然是返回燕京,但在此之前,咱们先东进,朕还要皇叔陪朕去做一件大事,然后走运河返回燕京,燕京那里……有他们在,定能守得住。”

        越王等三人闻言赶快齐齐行礼,山呼万岁,皇帝便让他们先下去歇着,待人走远了,方才唤过高峤道:“你点两个亲信,叫上容爱卿,随朕去看看裴仲显,既然御妹的事情定了,朕也该给他吃个‘定心丸’了。”想了想,他又嘱咐了一句:“找个御妹不在的时候过去。”

        虽然高峤不明白皇帝为何要给裴昭那个叛臣偌大脸面,亲自去州府衙门看他,但如今他改了自视过高的毛病,机敏中更多了沉稳,遂并不多问,只妥善选了随行之人,又叮嘱秦葳看好大殿,君臣一行轻车简从来到了州府衙门。

        萧泓早已奉命将看护之责交给了内卫和太医,梅郁城忙着部署出兵金陵之事,也没在州府衙门中,元德帝屏退屋内的人,只带了容明俨和高峤,走到裴昭病床旁。

        床上半躺着的人面色苍白,一脸平静看着元德帝慢慢靠近,目光中既无畏惧,亦无愧悔,高峤哪容他如此目无君王,上前半步说了句“放肆!”却被元德帝抬手阻了,高峤只得赶快搬来一个绣墩扶元德帝坐下,君王微微一笑开口道:

        “看来你已经想通了许多事,或许在你心里,早已不将朕当做你的君王了。”

        “臣不敢。”裴昭开口,语气平淡:“臣只是有伤在身,无法起身行礼。”

        他这样明目张胆地胡说,元德帝却并未生气,只是微微颔首:“事情的前因后果,御妹已经对朕说明,想必她也对你都说清楚了。”元德帝看着裴昭的眼睛,裴昭第一次从这双数年前可说是看惯了的眼睛里,看到应该称为“君王威仪”的东西。

        “朕此番来,只是对你说件小事,再议一议你该何去何从。”元德帝渐渐敛去笑容:“御妹说了当初朕欲为你们赐婚之事,但她也不知,朕原本想将宣同都司之职交给你,倒不是觉得御妹的谋略武功不如你,只是朕舍不得让她太过劳累。”

        他这一言出口,裴昭虽然还是故作淡然,双唇却骤然绷紧,元德帝身后的容明俨亦是心惊,垂眸掩饰着:君王此举,不啻在裴昭失去了一切之后将他最为渴望却失之交臂的东西一一摆在他面前,良配,军权,荣耀……此时却化作泡影镜花,真可谓是杀人诛心,思及此处,他倒是对君王处置裴昭的方式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

        “至于你的去处……”元德帝看着裴昭,不出意料地在他眼中看到一丝颓丧,仿佛支撑着他的傲气怨气瞬间散了一般,裴昭艰难起身,赤足跪于元德帝身前:“罪臣当诛,不敢再存侥幸,只望陛下看在我裴家世代忠良,不要让臣的罪过牵连家人。”

        “你放心。”元德帝微勾唇角:“裴家世代忠良,朕比你更清楚,你决意叛国的一瞬,就早已失了作为裴家人的资格,庐阳侯是朕的中表之亲,肱骨之臣,朕还不至于为了你迁怒于他。”

        裴昭又是一个头磕在地上,听得君王言语自上而来:“老诰命年事已高,再经不起得而复失的悲恸,朕可以不杀你,同时不令裴家清誉受损,但你要保证,从此时起,朕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裴昭闻言慢慢抬起头看着君王,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的颓然混入了恐惧,又赶快垂眸掩去,再俯首拜下:“罪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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