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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恩典


裴家主院欢声笑语,却不知他们惦念的人此时正如坐针毡。

        这一日并非朝日,元德帝照例在御书房内召集重臣议事,只不过这一次人不多,只有越王萧让和宣府卫指挥使裴昭。分别坐在左手第一把圈椅和右手最末一把圈椅上,聆听皇帝训示。

        商议了几件军中大事,越王起身行礼道:“陛下,如今京师大事底定,各路戍卫兵马也基本驻扎完毕,日前萧汉递上来的折子陛下也看了,宁王已露顺服谢罪之意,自陈愿削去王爵到家庙陪伴贵太妃,老臣还请陛下示下,此事该如何处置?”

        元德帝一笑抬手,示意越王不必站着,待他坐定方开口道:“朕明白王叔是体恤朕,想要替我去做这件受累不讨好的事情,可我却舍不得王叔刚到京师便奔波回南面,朕已经决定,从浙江都司和四川都司各调一万兵马,统归大王兄调度,对金陵城只围不打,让宁王再好好反省一下。”元德帝话音未落,便见越王目光微动,元德帝明白越王是懂了自己的意图,而他着急替自己去受降,大略也是怕会闹到眼下地步,但君王旨意就是旨意,越王虽有不忍,也爱莫能助了。

        其实莫说是越王这样老成谋国的重臣,就连裴昭也听懂了,皇帝不受宁王之降,却往金陵增兵,只有一个意图——就是让宁王死。

        裴昭貌似无意看了看越王,却失望地并未在他脸上看出多少凄楚之意,想想也能明白,越王在武宗朝夺嫡风波里一直都是持中不偏不倚,然而武宗一派的誉王又是他的亲兄长,他跟宁王本来就没什么感情,此时一个是叛逆之臣,一个是救国功臣,估计他也没什么兔死狐悲之叹,只是……

        此时皇帝突然开口,打断了裴昭心中的算计:“何况上巳节就要到了,这段时间安抚百姓,祭奠阵亡的将士,京师内过于悲悲戚戚,此番咱们到底是大捷而归,除掉了多年的心腹之患,朕想在京师内好好办一下上巳游河,到时候还会召誉王伯父一家入城,你们兄弟数十年不见,怎能不趁此机会好好团聚一下。”

        皇帝这样的安排,自然令越王喜出望外,一旁的裴昭也不由得佩服帝王心术——如此一来,哪怕金陵那里出什么事情,朝野上下的目光也只会关注到两位封疆塞王入京,君臣共享天伦,越王能跟亲大哥见面,哪里还有心思去顾金陵那个自取灭亡的宁王。

        越王谢过皇帝体恤,心中一动,再行礼道:“提起大哥,老臣还有一事想求陛下做主。”

        元德帝笑着让他但说无妨,越王便道:“陛下也知,我那大哥命苦,只有一个子嗣,还殒命于宣府战场,故而老臣有个心思,不知是不是妥当,不敢上本禀奏,正好今日没有外人,陛下看若合宜老臣就求个恩典,若不合宜老臣也就不提了。”

        元德帝一听就明白了,心说自家这个王叔可还真是成了精,不过他所想的,的确也是元德帝想做的,一直没开口还怕他不舍得,此时莞尔一笑道:“王叔的心思,朕也能猜出一二,王叔可是想将三王弟过继给誉王伯父?”

        越王一听就知道有门儿,捻须一笑:“正是,想求陛下一个恩典。”

        元德帝笑着一挥手:“都是自家事情,何须如此客套,朕以为此事甚好,正巧我也想跟王叔开口,将随云留在京师,王叔也明白,神机营初建,可离不开他……”

        越王闻言起身行礼道:“老臣早已跟泓儿说过此事,只要陛下需要,自是义不容辞。”

        元德帝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下吧,王叔抽空上个折子,我着宗人府去办,这样一来随云虽然不能常回云南,至少回太原还是很方便的,也省得他思亲。”

        越王闻言一愣,心说皇帝这话岂非是将事情给挑明了?但毕竟是“老谋深算”的越王,嘿然一笑落座,并未现出半丝异常,可旁边裴昭心中却是一时如惊涛骇浪,似乎所有的想不通,一瞬间霍然明了,却是更加心痛难当。

        越王是明白内情的,知道皇帝这话既然说了,就是要点破给裴昭听,一时也有些感慨,只觉得自己这位皇帝侄子虽然是御下宽和的性子,可到底是帝王,无论是杀人还是诛心都果决巧妙。越王想着元德帝将裴昭叫来,肯定不会只是让他听这些事情,便打着营内有事的由头起身告辞,元德帝也不多留,让秦葳亲自送老王爷出去,又看着旁边面色煞白的裴昭笑道:“裴爱卿这伤还是没养好,怎么面无血色的。”

        裴昭自事情败露便被皇帝镇日里拿钝刀子一块一块割肉,哪能有什么好面色,只是既然认栽服输,面上的戏还是要认真做的,赶快起身行礼:“微臣谢陛下/体恤,臣的伤已经全好了。”

        “那肯定是太累了。”皇帝笑了笑,顺手脱下一个鲜红如血的玉扳指,示意内侍拿给裴昭:“这是塔靼那边进贡的血玉,可以养人,爱卿不妨带在身上,这几日你在南大营的差事办的极好,正如王叔刚刚所说,如今京师情势已稳,你也该回家在老诰命膝下尽几分孝心了,今日就回去吧,好好歇歇,陪陪家人,朕过几日还有封赏给侯府,也有专给你的。”裴昭看着递到眼前的扳指,微微愣了一瞬,抬眼见元德帝面上还是那种温润笑意,目光却是一片寒凉:“爱卿已经答应过朕,任何封赏都不会固辞,将来朕还要重用你,就不要跟朕客气了。”

        几句话说得裴昭心中一片寒意,起身恭恭敬敬地接过那枚扳指,妥善收在了身上,他不知道在前方等着自己的是什么,但他明白肯定不是死,因为对现在的他来说,能自由自在地去死,反倒是真正的“恩典”了。

        午后,裴昭返回了家中,强撑着精神在老太君面前说笑一通,就推说还有公务,应了晚间回来阖家团聚后,便牵着马出了侯府。

        一出门就看到两个黑衣劲装的汉子缀上了自己,他知道内卫若是想暗中跟踪,肯定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暴露行藏,这是皇帝对自己的警示,其实即便他没看见,此时京师中整个“黯”组织布下的眼线网早已被内卫肃清,他又能做什么呢。

        思及此处,裴昭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如此庞大神秘的组织,其真正名称的暴露,还是源自自己,虽然就连他也不知道黯组织背后真正的势力是谁,又是如何联络上北梁、塔靼以及宁王这么多势力的,但事到如今他也明白了,事情的真相至少不会是自己当初猜测的——黯组织背后真正的头目,不是大周皇帝。

        想到这里,他又暗中兴奋起来:那么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申时末,容明俨抱着一摞关于大捷饮至宴和上巳游河之事的奏折进了御书房——礼部尚书王越年迈舟车劳顿,回京就病了,大捷后各项要事就落在了两位侍郎头上,皇帝简单分了分,让裴旷负责祝捷祭祀阵亡将士等事务,容明俨的差事则是跟庆祝和节令相关的,他递上来的折子内容热闹又不靡费,深得圣心,皇帝着意夸奖了几句,就让秦葳去给容明俨上茶。

        秦葳会意离开后,元德帝看着容明俨微微一笑:“爱卿此来应该不只是禀奏这些事。”

        容明俨赶快行礼道:“陛下圣明,一则是今儿本卫那边有兄弟报信说裴昭将军午后出府转了一圈,不过也没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就是往后海运河附近跑了跑马,督公让微臣来跟陛下禀告一句,另就是前次您吩咐的那宗事情,督公说是有合适人选,请陛下示下,要怎么做。”

        元德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回去告诉孚信,此事不急,等他好了再安排,人就先不要安排别的差事了。”

        容明俨仔细应了,元德帝便让他退下,不多时秦葳来报,说安国郡主求见,元德帝纳闷梅郁城此时来见是为了什么,叫进来君臣落座后,梅郁城却是看了看旁边的秦葳。

        元德帝眉梢微动:“秦葳,去给御妹也倒杯茶来。”

        秦葳赶快仔细应了下去,心说今儿可是怪了,怎么一个两个都有私房话要找皇帝说……

        梅郁城待秦葳的脚步声走远了,方才一笑开口:“并非是想瞒着秦公公,臣妹主要是怕皇兄你拉不下脸面来。”

        元德帝闻言失笑:“你倒是说说,能有什么事儿让朕拉不下脸面来?”

        梅郁城笑了笑:“说是能说,可臣妹得求陛下一个恩典,您总说朝堂上是君臣,私下里是兄妹,今日无论臣妹说了什么对不对的,还请陛下拿我当妹子宽宥了,不要治罪。”

        元德帝深知梅郁城是最懂分寸的,此时看她这样小儿女模样地撒娇,反倒很新奇,莞尔道:“行,朕准了,我谅你也不敢撒泼耍赖。”

        梅郁城眨了眨眼睛:“臣妹怎会给皇兄添堵,当然都是为了您好。”说完,不等皇帝发问,便起身凑到龙书案旁:“皇兄您可知,这几日我手下的温佥事心神恍惚,茶饭不思的……”

        元德帝没想到她是说这个,当下心一沉:“她怎么茶饭不思了,病了?”话一出口,方知自己是入了梅郁城的圈套,当下虽然不气,却颇有些黯然:“你也学会套朕的话了,还说为了我好。”

        梅郁城看自家皇兄的样子,就明白他是对温律动了真心,当下敛去笑意道:“臣妹正是为了您好,才来套陛下的话,臣妹不但套了您的话,还套了令宥的话,皇兄或许觉得,令宥是对您无意才拒绝了后位恩典,可那天令宥向臣妹哭诉的,大概与皇兄所料不同。”

        “哦?”元德帝看着梅郁城:“她说什么?”

        梅郁城叹了口气:“说来也是可叹,令宥对臣妹说,您对他恩重如山她明白,自江陵一难后,对她体贴入微她也知道,而她对您的感情,既有敬仰,也有爱慕,只是她已经在心中决定要一世为大周鞠躬尽瘁,为皇兄尽忠竭力,要陪着您做所有您说过的那些事关社稷的大事,而不愿只以一个妻子的身份陪在您身边,她说,如果自己因为小儿女情爱辜负了自己的本心,忘记了自己的初心,才是真正辜负了皇兄您的偏爱,也会在无尽的宫闱生涯中耗光所有的心力,变成一个庸俗的妃子,更遑论母仪天下,到头来也终会让您失望,与其那样,她宁肯将感情埋在心里。”

        “所以她心里有我,却不愿做我的妻子?”元德帝心中一时如惊涛,一时又如迷障:“我想不通,女人的心思……真的奇怪。”

        “不是女人心思奇怪,是女人一世能走的路,只有一条。”梅郁城明白皇帝此时心中的痛苦,便如当初她权衡责任和感情一样,她抬手按在皇帝手臂上:“皇兄,虽然臣妹心疼您,可臣妹想求皇兄一个恩典,不要勉强令宥,也不要厌恶她。”

        “一世之路……只有一条。”萧禹似乎明白了梅郁城的意思,垂眸叹道:“我要是能厌恶她,也不会这么为难了。”

        皇帝沉思许久,方才颔首道:“就冲你这句‘心疼’朕允了你所求,就按她想走的路去走吧。”皇帝慢慢舒了口气,自嘲地笑了:

        “人都说朕富有天下,可我却连心爱的人都无法留在身边。”他看了看梅郁城:“也只有你会心疼朕。”

        他这么一说,梅郁城更心疼了,皇帝却是突然笑了:“罢了,女子长情,男儿薄幸,朕也不会为了这事儿茶饭不思,心神恍惚,只是作为你为她求情的交换,稍后你得跟我去母后宫里,我不想在上巳节前选妃,你去给我打边鼓,告诉母后我有多忙。”

        此时此刻,梅郁城不敢也不忍违背他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跟了去,却不想这一去,倒给自家惹上了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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