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


魏老头住的老小区是距离笠阳市附小不远的教职工家属楼,小区入口是开放式的,所有人都可以自由进出,还与好几条街道接壤,常有人从这里抄近路。

        所以景瑜虽是生人面孔,走在老小区里却不引人注目。

        九月的下午五点,太阳已经没有中午时那么炽烈,但被炙烤得烫人的地面依旧维持着灼人的热度,只有待在阴影下时人才能感到几分凉爽。

        这种天气,很多不想开空调浪费电的中老年人会出来散步,他们在树荫处支一张桌子摆几张板凳,选择打牌或下象棋打发时间。

        景瑜在小区里寻找了一会儿,最终在一个棋桌边看到了背着手看棋的魏老头。他很瘦,人看起来很精神,发量稀疏,头发几乎全白还有些长,看起来不常理发。

        景瑜像个不起眼的影子,一直跟着魏老头观察他:他看到魏老头看完几局象棋后,就慢悠悠地哼着曲儿出了小区,和往来的住户熟络地打招呼,最后晃到小区门口边的小饭馆买了卤肉和两瓶冰啤酒,似乎这就是他今天的晚饭。

        魏老头是独居,他没有结过婚,也没有孩子——景瑜想起资料的内容,这个老人信奉享乐主义,没有积蓄,赚多少花多少。他没有家人,只为自己而活,所以行事无所顾忌。

        年轻时惹了事,他就隐姓埋名换个远方城市继续生活。老了以后,因“尊老爱幼”的社会风气,他凭白多了张保命牌,时常装老糊涂占人便宜,遇到麻烦就往地上一躺,倚老卖老非常管用。

        谁也不想一出门就摊上条人命,更何况还不知道对方家人难不难缠,万一被讹上怎么办?只能主动退一步,破财消灾。

        魏老头老了以后,反而活得更顺心、更滋润了,像是生活的齿轮都涂满了润滑油,一切变得顺滑无比,人人都照顾他,让着他。

        他被扶贫,经介绍在附小做着学校门卫的工作。说是门卫,其实就是看大门,只负责早晚开开门,真正负责学校安保的另有年轻力壮的保安。

        他的住房也是学校分配的,一个20平的单间宿舍,不用付房租,每月的工资已足够他吃喝花用。他就这样,衣食无忧,无病无灾地安享着晚年,最后在睡梦中老去,过完肆意快活的一生。

        老小区的墙壁都薄,几乎不隔音。景瑜站在门外,能清晰听见里面音量拉满的电视声音,里面的老人边喝着冰啤酒吃着卤味,边看着电视,无比惬意地享受着夜晚。

        最后看了一眼魏老头房间的门牌号,在夕阳映得晚霞绯红如血的暮色中,景瑜一步一步地离开了小区。

        他没有直接回继父家,而是先去了趟网吧。确定魏老头如资料中一般,还住在家属楼里后,他可以采取下一步行动了。

        这家网吧位于附小不远处的网吧一条街,今天周六,网吧内人很多。

        店主见多了逃课和通宵的学生,对推门进来面容稚嫩的少年扫过一眼,对他的年纪视而不见,只是机械地询问:“一个人?开游戏机还是普通的,要不要包间?”

        景瑜扫过吧台的计价表,大厅普通机型五元一小时,双人包间的十元一小时,包间内可以抽烟。

        景瑜:“普通的就行,我查点资料。”

        店主应付地点点头,只当又是个扯“查资料”幌子来打游戏的学生,“e区37号机子,一小时五元,60分钟后机子还在用会直接扣下一个五元。”

        景瑜找到地方坐下,电脑桌面上有许多常见软件的快捷方式,他打开浏览器,新注册一个不需要绑定手机号的邮箱,然后根据记忆按图索骥,寻找位于资料一角的那家小公司的名字。

        当初委托私家侦探调查时,因为景瑜给的钱足够,侦探调查时也尽心尽力费了很大功夫,甚至查到了魏老头年轻时犯下的一些事——只有口述,没有实证。不过即使有实证,谁还能定一个死人的罪呢?

        搜索引擎出来的都是广告,景瑜一条条筛选,换了几个搜索引擎,终于搜到了一条与他记忆符合的公司名字:虹溪。

        这是一家小额借贷公司,主要业务就两种:放贷和讨债,讨自己放出去的债,也帮别人讨债。

        前世,景瑜在得知魏老头死讯时,曾和虹溪的老板有过一面之缘,那是个麦色皮肤,高大健壮,鬓角有刀疤,沉默寡言但暴戾凶悍的危险男人——他摔了魏老头的骨灰。

        灰白的粉尘洒了一地。因为是雨天,地面潮湿,骨灰不可能再全部收回骨灰盒。公墓的守墓人都惊呆了,连指责的话还没说出来,男人已经大步离开了。

        公墓位于人烟稀少的郊区,这地方不是扫墓本身也很少有人来。男人淋雨走在前面,景瑜撑伞走在后面。

        在走过一个拐角时,男人的身影突然消失,景瑜手中雨伞掉落地面,沾染泥水,他被男人桎梏住,横在脖颈间手臂强健得如同铁铸,完全挣脱不开。

        好在男人没有伤害他,而是先阴森森地询问,“你和魏老头什么关系?”

        通过简短的交谈,景瑜得知男人有个住精神病院的姐姐,女孩幼时曾被魏老头侵害,后被男友嫌弃,两人分手后,姐姐几次割腕想要自杀,男人为保护姐姐将她送去疗养院让人看顾,又查出魏老头这一罪魁祸首,想来报仇却发现仇人早已寿终正寝。

        因景瑜也来看魏老头,男人就怀疑他是老头的亲属——虽然他没查到老人有什么亲人,但景瑜一直跟在他后面,他难免心生警惕。男人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即使摔了仇人的骨灰也没减弱半分,景瑜刚好撞到了他的枪口上。

        说开之后,男人放开景瑜并向他道歉,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睛透着挫败和颓唐。想要报仇,仇人却已经不在这世上,这比一拳打到棉花上还要让人感到无力。无处发泄的愤怒在人胸腔中翻搅,搅得人夜不安息。

        算了算时间,景瑜遗憾叹息:男人比他还要大几岁,姐姐早从附小毕业。而到现在为止,魏老头在附小担任门卫已有十多年。也就是说,男人的姐姐已经受到过伤害,无法避免。

        男人高中毕业后就没再读书,而是凭借超过190公分很能唬人的健壮体型,进了虹溪这家借贷公司,□□赚取生活费。再后来,男人接管公司,开始自己做老板。几年后又因政策原因,男人给公司转型,雇佣了很多退伍军人做起了安保。

        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后因客户对象的重合又遇见过几次,加上彼此相近的遭遇,逐渐成了朋友,偶尔会见个面一起喝酒,聊聊天。沉默寡言的男人醉酒后会断断续续说很多,而景瑜擅长倾听。

        男人也爱狗,养了几条德牧,在训狗和如何养狗上教了景瑜许多。有事景瑜因工作需要外出,男人还会帮景瑜暂时照顾小家伙。

        景瑜扫视简洁到过分的公司页面,记下联系电话和邮件信息,用刚刚注册的邮箱先发送一封邮件过去,直言找龙桓——这是男人的名字。

        要不是记忆中男人的电话现在拨过去是空号,景瑜想联系他也不用这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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