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红衣十一
血色的烟雾遮住了夜空，那古怪色彩渲染了树草花。整个世界，都是充斥着暴虐腥气的红。
两个女孩子握紧了手，扯着裙摆，凉鞋后跟踢踏在那宽阔沥青路上。
她们脚步急迫，不断紧张兮兮的回望后边，神情慌张，仿佛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事物在追赶。
初夏刚至，空中还是带着掠夺体温的寒气。她们喘着，手心全部都是汗。
而身后便只有血色芦竹摇曳，一片阴影笼罩下，安静的几声蛙鸣成为炸开她们脑皮的导火索。
她们仔细去听，又只获得一片寂静。
她们四顾转头张望，天旋地转后。整个血雾的世界仿佛将她们包围起来，每个角落都会有未知的东西攀爬而出，最后蠕动到她们身上。
程挽满是惊恐的抬头，她极力的控制，但是还是忍不住露出诧异绝望的表情。
她脸色极白，姣好的面容被额头的汗水打湿。
刘夏抑制不住的恐惧，脸上皱着脸哭泣。她望着程挽的神情，顺着她的目光往天上看。却只是暗沉沉的一片，烟雾缭绕。
她两眼发红，哽咽说道。
“小挽，你真的看得到那些东西对不对？你看到了什么，为什么我们进来这里就迷路了？为什么我们一进来天就黑了，你拉着我赶紧跑，是见到什么对不对？”
程挽咽了咽口水，努力装做无常。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神色很是暗淡。
刘夏看她反应略带焦急道。
“我知道从小到大，学校里的女孩子总说你神经兮兮的，靠那些鬼神之说装神秘去引起男孩子的注意。可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你得告诉我。”
程挽露出一个复杂的神情，像是苦笑，似是惭愧，又是呼之欲出的恐惧。
她哑声道。
“对不起夏夏，我不该带着你来这里。是我执意要来拜李青果的亡地，是我觉得她死的地方应该是这附近。你明明不是她的信徒，却被我带来这里。”
刘夏脸上一白，被字里行间那些意思吓得魂不附体。
“你…你是说。”
程挽再忍不住，泣不成声道。
“对不起，夏夏。我真的看得见，可是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怨气冲天的鬼。它很凶，我们可能都要死在这里了。”
刘夏面色越来越差，渐渐化成土灰。只承受不住的窝着连衣裙坐了下去，抱着软掉的双腿哭泣。
“真好，你真特别。长得漂亮，还看得见鬼，简直和故事里的女主角一样。也难怪华总会那么喜欢你，还有你那个帅的不得了的前男友。不像我，那么平庸，永远也就这样。平庸的家庭，平庸的长相。淹没在人海就找不到了，你看像高中聚会，人人想不起我是谁。说起我的名字，也只是得到一个程挽的朋友的一声惊呼。我啊，这辈子就这样了。”
阴风阵阵的吹拂，她的哭泣仿佛是召唤黑暗里怪兽的号角。
她的恐惧，她的软弱，引得血雾中一片唤醒鼓舞。
它们张牙舞爪的挣扎而出，化作无限的风，又成狂浪影。重重覆盖到她身上，犹如被蚂蚁吞没。
一点一点加剧她的绝望，一点一点疯狂的在她身上啃食着恐惧之力。
她身子渐凉，眼皮忽然困倦。
程挽俯下身子拉扯她道。
“夏夏你怎么了？这里没有安全，不能在这里蹲下。我们快跑，说不定还能跑出去。”
刘夏静默的抬头，眼里是一片死寂。
“你自己走吧，我死了就死了，我这一辈子不就这样。”
程挽惊诧的望着她，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夏夏？你怎么了？怎么说这种话？”
这刘夏向来最为开朗，哪里有过这种压抑沮丧的样子？
她整个人低沉失落的摊在地上，无论焦急的程挽如何拉扯也不动弹。
犹如一只垂死不挣扎，放弃了一切信念的猎物。任由那黑暗吞噬，恐惧滋生缠绕。
程挽看着那情况，呼吸急促起来，心知这是被鬼术所困，可…她根本没有办法。
那初夏微寒，空气里什么东西仿佛爬上了她的后背，耳边仿佛有人轻轻吹着冷气。
她眼里看到大片大片的血色朝她涌了过来。
里面有东西，她知道！
可是却看不清是什么，那种无形的恐惧，一点点在体内生凉。
接着，她极其惊恐的瞪大了眼，迅速的转身回头。手指开始蜷曲起来，一点点的麻痹的失去知觉。
那雾里，有一角红衣在飘荡！
雾气散开，渐渐露出轮廓。
这根本就像钉在天边的红衣黑发骷髅！
而那骷髅轻轻的抬头，明明在望向天边，却如同被注视锁定着。
那骷髅手微微的动弹了一下，血雾蔓延了过来。那阴气阵阵，黑发柔亮飘荡，可是脸上是枯黄的骨骼，正咧着牙齿笑！
她看着她，她是目标，要来了，要飘过来了！
她在寂静的旷野里喘着，耳际只有她放大的心跳声。
她齐膝的裙摆微微飘起，脚上软了起来。她努力的站直，不断吞咽着口水。她下意识的想后退，看到抱膝哭泣的刘夏却努力抓起来拳头。
她一边发抖，又挺直了胸膛的站在刘夏身前。
红光渐渐照耀在她脸上，那骷髅晃了一下，又晃了一下。每一下就前进一步，离她越来越近。
而最后，腐烂的味道入侵她的鼻息。
那空洞的骷髅就在她面前！
她脑皮发炸，好像浑身毫无知觉。
女孩大路边上颤颤的抬起眼，便是那眼眶空洞的骷髅头！
她唇色发白，心里的惧怕到了极点，终于将酝酿到极点的尖叫释放。
“啊啊啊啊啊！！”
骷髅轻声咯咯的笑着，而那金属质感的声音，振的程挽心里快炸开。
她脸上狠狠的抽搐一下，整个人如同冻僵了一般。
要死了，她想。
“大胆妖孽，住手！”
一道洪亮悦耳的青年烟嗓嘶吼上空，犹如救世主一般降临。
随着声响落下，三道紫色惊雷闪耀而下。
华丽绽艳的色彩轰隆正中那骷髅，一瞬间就炸开！
程挽惊诧的循着声音去看，那烟雾涌动的地界跳出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
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眉宇间带着贵重与傲气，一身英姿飒爽的气派，正是小说里写的惊诧了时光的翩翩少年郎。
只见他手里光芒闪烁，神情坚毅毫不畏惧。
但，几道那般厉害的闪雷，炸的地上生焦冒烟。
对那红衣骷髅半点伤害没有，骷髅淡淡的回头，仿佛轻蔑的抬了抬骨骼的下颚。
青年满是意外的“咦”了一声。
“怎么回事，居然不起作用？”
程挽心里一紧，呼吸不匀的望了望在近处的可怕鬼怪。
“让开，我来。”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青年身后传来，那人踏着滚腾烟雾走出，裹着光与影满是气势的缓缓而至。
那人极其高，拥有着欧美模特一样的肩宽窄腰。
迷雾散尽，那人容颜越发清晰。
看到黑色帽檐下的深邃轮廓，程挽楞了愣，疑惑的眨了眨眼。
那人高大的人手上结着复杂的法印，金光耀眼夺目的从他身上迸发开来。
森严金光对那鬼怪仿佛带着强大的克制，法阵尚未成型。那骷髅呜咽一声，慌乱的隐在紫烟里，飘飘红绸消逝风中。
那高大的黑衣警官目若寒星在这夜空里冷的发光，死死盯着那鬼离去的方向。没犹豫片刻，便匆匆追上。
而他边走边回头对着正欲陪同他的青年劝诫道。
“你留下，护着她们。”
青年脚步一拌，犹豫道。
“可…”
警官满是克制的压低了声音，像是急迫里还不忘温声细语。
“你听话。”
这一声，便让青年气鼓鼓的低下了头，倒是颇为气急败坏的嘟囔着脸。
随后那高大的人便孤身冲进迷雾里，消失了影踪。
青年回了头，便是一步步朝着程挽走近，那看向她的目光，总是有点奇异。
程挽呼吸忽然急促起来那人步步走近之下，仿佛带着波涛汹涌的气势走了过来。
但是她虽是紧张，到底不害怕。
毕竟，这是与警察一伙的。
这事，程挽感知到，又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满心戒备之下，却见雾里一路小跑进来一个身材曼妙，面容白皙的漂亮女孩。
奇异的是，这额头上竟贴着一张小小的黄色符篆。
两人目光相触，有说不出的奇异感觉。
仿佛某种相近的气，在引动着。彼此明明不识，却觉得有一种亲切与熟悉感。
那女孩望着程挽怔愣片刻，顺口而出道。
“好高的先天灵力。”
青年走近那女孩身边，也是一齐打量着那程挽看去。
“没错，阴阳眼呢。都不用去特地做法，先天灵力高到可以洞开天眼，少见。”
女孩更是诧异的望向她道。
“对，别说寻常见不到。这在常人里，根本百年难得一见的资质。若是她自幼修道，成就未必在我们之下。”
青年顿了顿道。
“别动别的心思，先搞定案子。”
程挽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们，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那鬼是…，你们？你们也看得到？不对，你们能对付她。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个罩子是怎么了。还有…所以…所以你们是同我一样看得见那些东西？你们也是从小看得见？这世上，有很多很多人和我一样看得见？我…不是怪胎或者被诅咒了？”
那两人面面相觑，青年才缓缓说。
“我们是修道士，电影电视剧里抓妖除鬼的道家。寻常人要看到，得开天眼。可你先天灵力很高，一出生就看得到那些鬼怪。这里是一个鬼怪的困住你们的鬼打墙。不过你放心，你们会安全的，我们很快带你们出去。”
程挽脑子一轰然，仿佛痴愣了一般，喃喃道。
“这样吗？鬼打墙吗？这样吗…？原来…这世上其实很多人与我一样…？”
但是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蹲下查看那刘夏的情况。
只见那刘夏神情恍惚，仿佛没了魂魄。
程挽焦急道。
“你们是修道士，那你们有没有办法。我朋友被那红衣鬼不知道下了什么手段，就变成这样了。可能是我们一进来就在我们身上牵着的丝线有关系，你们看看能不能拔掉它，我怎么都弄不掉下来。”
说着，她用尽了力气，去将直直进入到刘夏身体里的那根丝线拔移出来。那丝线却异常牢固，丝毫没有动弹。
她沮丧之际，旁边却传来两声齐齐惊呼。
“怎么可能？！”
程挽不解的抬头，却看到两声惊诧强烈的目光照射着她。
她微微蹙眉道。
“怎么了？”
青年瞪大了眼睛，一双眼里电闪雷光般怀疑的望着她。
“你竟然能摸到那根线？为什么？我们都办不到，周正也办不到，你为什么可以？”
程挽滞了滞，整个人装满了困惑不解。
直到她听到这个名字，才回神细细品了。
“周正……？”
她沉吟出声，又听见迷雾里传来脚步声，她回头去看。
又是那冷面冷眉的男人无功而返的回了头。
她才激烈的醒神道。
“周正？！正哥？”
周正刚想朝着元焕说着事情，听到声响停了停才回头望往地下蹲着的两人看去。
看到那人相貌，他微微一顿道。
“程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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