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御书房。
沈卿翎一踏进去门坎儿就看见二皇子跪在地上涕泪横流，也不知有几分真心。眼神在这屋子里扫一圈儿，沈卿翎头一遭看到这么多皇兄同时站在御书房里。
眼见沈卿翎到了，大太监便把门关上了。
看样子是人齐了。
二皇子——洺王依旧一副哀切愤怒的样儿，三皇子在温声安慰他，四皇子开不了口，只得不停的拍着洺王的背好让他别哭过气儿去，八皇子一脸肃穆，要不是御书房不让带刀沈卿翎估计他下一刻就得拔刀而起冲出去为嫂嫂报仇。
沈卿翎不自觉的把八皇子跟顾珏在心中比了比，还是顾珏可爱些。
“行了。”皇上开口，顿时御书房里静了。
“把你们叫过来的原因你们大概也都知道了。老二年前听闻太后归来，特意请旨从封地赶过来过年，半路遇上了山贼。本来老二府里的亲兵对付这种小贼也就几息之间，未曾想——老二你自己说吧。”
“未曾想……杀出来了第三股势力。”洺王哽着：“百十余人，训练有素，武力上乘。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我带的亲兵便都倒了下去。”
洺王跪在地上，咬着牙青筋都爆了出来：“他们提着剑过来，我本以为是要来杀我的，他们却虏走我的王妃跑了……只留下了一句口信。”
“……春宴过后，椒乌山赎人。”
洺王似是不堪受辱：“父皇！儿臣请命带兵剿匪！这匪徒猖狂的很，竟是把天子威严置于眼前不顾！”
八皇子依旧气势汹汹，听到这话差点跟着洺王殿下一起跪那请命剿匪了。
皇上倒是淡然的很：“老三，你怎么看。”
“回父皇，儿臣以为此事有诈。”
沈卿翎心想废话。
皇帝点头，三皇子继续道：“二哥入京的念头是皇祖母归宫起的，若说是匪徒提前掌握了二哥的行程，除去洺王府那边出了岔子，这边必须有人接应，换言之——”
是出了有异心的。沈卿翎想。
那这事便不仅是剿匪这么简单了。
“人肯定是要救的。”皇上开口：“只是事情也得查个清楚。”
不过救人跟调查，孰轻孰重就不知道了。沈卿翎心想，这老头子把皇权看的比亲情看的怕是重要多了。
“朕叫你们过来是因为这事不宜打草惊蛇。”皇上看了一圈儿他的儿子们，问道：“十二，朕记得你今年便成年了罢。”
“啊？啊，回父皇的话，是——”沈卿翎直觉不妙。
“朕本就有意立你为储，如今你也该磨练一番，不如这次便以你为首，我让老三跟老八一同协助你，待你归来便入了朝堂跟着听政，如何？”
不如何。沈卿翎想，怎么麻烦事儿净落在他身上了。
“父皇授命，儿臣不敢不从，只是儿臣阅历没有二哥高，脑子也没四哥转的快，为什么会是儿臣？”
“感情用事，容易失了判断。”
这是在说洺王……也是在敲打他，查出有异心之人究竟是谁的事儿远比救出洺王妃的优先级高。
这也太得罪人了……沈卿翎一脸愁样。
“至于老四，有别的事情要做。”
四皇子听到这话下跪领命。
“朕让老三，老八跟十二去剿匪，若长时间未归定会让太后寂寥。老四这段时间去太后那多坐坐，陪陪老人家唠唠嗑，别让太后注意。”
四皇子：……
君命难违，四皇子只得磕了个头。
沈卿翎强忍着没笑出了声儿。
“对了父皇，儿臣有一请求，儿臣想带着顾珏一起去。”
皇上皱了皱眉：“有老八辅佐，再给你调动二百禁卫军还不够吗？”
不是不够啊便宜父皇，我是怕顾珏在我不在的时候被什么人给坑蒙拐骗了啊——尽管沈卿翎知道顾珏也不是什么善茬子，但是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担心。
跟自己说好了护着顾珏的，那就不能在自己死遁之前让顾珏有出事的可能。
沈卿翎想了想答道：“听闻八哥骁勇善战，一人可抵千人，儿臣自是不担心的。儿臣带着顾珏只是因为……私情。”
八皇子一愣，心想以前不过是砍过几个行刺的，都被以讹传讹传成这样了？
“私情？”皇上的回问琢磨不出语气。
小十二还是被养的心智过于不成熟了。现在居然还谈私情？
“算来儿臣与顾珏自成亲满打满算不过月余……新婚夫妻相处还不足几十天便要被迫分开，儿臣实在不愿。想必二哥……深有体会。”
沈卿翎拉着洺王来垫背，甭管洺王是真的爱妻心切还是装的琴瑟和鸣，洺王都得出手护着沈卿翎一把。
于是洺王重重的磕头，一声下来几乎额上带血。
“顾珏留在宫里不会更安全吗？”皇上不愿顾珏出宫，若是趁着这次机会跟抚远将军府通信怎么办？皇上几乎已经跟抚远将军府撕破了脸面，他们若是想反，趁着这次机会去联合别的有异心的权贵，也不是不可能。
“此次剿匪本就不是难事，儿臣亦不愿看着十二弟每日心中日日烹火坏了事。”三皇子也跪了下来：“儿臣认为顾珏也曾是边关一把锋利的剑，此次前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沈卿翎一愣，没想到三皇子愿意帮他说话。
三皇子自小跟着太后礼佛，沈卿翎根本没见过几面，只知道宫里娘娘传闻三皇子见到她们总是爱答不理的，如今看来……似乎不是传闻中那么不好相与。
沈卿翎给三皇子递了一个感激的目光。
同时四皇子在纸牌上写了字，行了个礼后递给了皇上。
——十二弟与十二皇子妃归来入京，儿臣亲自去迎。
皇上想了想，若是顾珏入京前与抚远将军府的人有了接触，那便是有人走漏了风声。这样便是抚远将军府那边理亏。入京后有老四迎接，顾珏便也不能与其他人接触。况且这次卖十二个面子，也好让其他人瞅瞅天子是如何宠溺他未来的储君的。
想至此处，皇上点了点头，允了。
沈卿翎磕头谢恩。
从御书房出来后，沈卿翎看到正好要走远了的三皇子，想了想便喊了一声，与三皇子打了招呼。
三皇子抬脚僵了一瞬，然后转过头来：“十二弟何事。”
“多谢三哥刚刚帮我求情。”沈卿翎带笑：“若不是三哥刚刚帮我说了话，怕是没那么简单就让父皇松口。”
三皇子松了口气：“不必言谢，宫内真情本就难得。”
沈卿翎继续道：“那可不行，不如回头出宫我请三哥下酒楼？我听闻京城内最好酒菜都在宣鹤楼，反正过几天咱们也要出去，不去一次岂不是亏大了？”
三皇子肉眼可见的又僵了，看起来好像颇为抗拒：“再议吧，十二弟你现在应该回去想对策了。”
“哦……三哥说的是。”沈卿翎观察着这人：“那便再议，那我先回去了？书房待了一天，我实在想念夫人了。”
三皇子颔首：“我亦要回去想想。”
然后飞也似的走了。
沈卿翎看着三皇子的背影，琢磨着。
这怎么这么像逃难呢？
回到宣哲殿，顾珏正在百无聊赖的拿着瓷碗，一边儿泡茶一边儿倒牛乳。
沈卿翎被这喝法惊呆了：“夫人你这是在干嘛？”
“闲着没事玩儿呗。”顾珏把碗递给了沈卿翎：“你出去了一整天，我一想便是出了事，然而你回来之前我也不敢轻举妄动，你们这宫里的一个比一个鸡贼，外一我无意之间做了什么事错了，不得满盘皆输啊。”
“哦？夫人通天的本领竟然没能探出来我这是做什么去了？”沈卿翎嘬着碗里茶不是茶牛乳不是牛乳的东西，倒意外的有点好喝。
“我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出去的。虽是什么都没做，但我觉得蹊跷。既然皇后知晓了这件事，她为什么不露面？七皇子去了吗？”
沈卿翎看着顾珏的小脑袋瓜子又开始转了，想知道他会得出什么结论，因此十分配合：“未曾。四皇子党只有四皇子本人——可能众人眼中还得算个我？就我们几个去了。”
“那便是很怪了，剿匪这事儿说起来也不是难事，虽说洺王妃被挟持了皇家是不光彩，也因此不会大张旗鼓的去救换不来军功，但若是办成了也会得到皇帝赏识。但是皇后只派了四皇子这个哑巴……可能算上你这个‘废物’，这便说明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除非……不仅仅是洺王妃被绑了，皇后不想趟这趟浑水，但是又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众人口舌之争中派个哑巴跟一个只会对对对的废物，面上是做足了便够了。”
顾珏推测的大差不差，沈卿翎拍手称绝。
“别起哄。”顾珏的眉毛还是拧着：“虽说皇后不想趟这趟浑水，但是却把你推了出去——沈卿翎，你怎么想？”
“我本就不是她最期待的那个，她对我也不过是逢场作戏。”沈卿翎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伤心的表情都没有：“皇上放出风来要立我为储，她急了呗。”
“一来是借刀杀人，二来若你未中计，那她便会重新考量你——皇后不是个简单的啊。”
“所以我答应的挺快的。”沈卿翎看着顾珏思考了挺久，索性全都说了：“洺王妃被绑是真，不过除了山贼外还有第三股势力劫了王妃，皇帝以让我入朝为饵让我去做这个掉脑袋的事儿。”
“你不应该答应的，太危险了。”顾珏顷刻间便想通了：“其实你不答应也没什么。或者说你不答应才对，你在他们的印象里本就是个没有脑子游手好闲的，推了便是——等等，你此行皇帝是不是派了什么人帮你？”
“夫人料事如神啊！”沈卿翎夸张的拍了下桌子：“三皇子跟八皇子，都会跟我前去。”
“那便不好推了……毕竟谋略有三皇子，布阵有八皇子，你若是再推皇后定会疑心。”顾珏沉吟了一会儿：“不，等等——你该不会……想趁着这次机会死出去吧？”
顾珏抓住了沈卿翎的手：“刚刚你是在诱导我？！”
顾珏也很纠结，这几日相处他也感觉沈卿翎过的也不是什么正常日子，想从金丝笼中飞出去很正常。只是顾家确确实实需要他——可这么平白利用人，顾珏也难受。
顾珏想自己已经尽力对沈卿翎好了，可他若真的想跑，顾珏拦是可以拦——自然也必须拦，只是心里总是有那么些不明不白的情绪。
沈卿翎摇摇头：“这次不行。三皇子与八皇子在，我不能害了他们。”
顾珏松了口气。
虽说沈卿翎演技出众，但是这话不像作伪。
之前觉得沈卿翎心冷，想来……也不完全对。
如今顾珏觉得，沈卿翎的心从前定是暖的，只不过被硬生生的给冻冷了。但是在哪个小小的地方，他的心定是还热着。这块热气腾腾的地方只要一束光照进来，便又会春暖花开。
顾珏想着，认真的看着沈卿翎的眼睛：“沈卿翎你放心，有我顾珏在一日，我必不会让你伤着。”
沈卿翎看到顾珏亮晶晶的眼睛就招架不住，于是举手投降：“行行行，发的誓这么多也不差一个了，我收下了收下了。”
——再等等吧。
沈卿翎想着，再等等吧。
他答应了自己，要保着顾珏一段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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