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天已大亮，算算也快到巳时了。顾珏一开宣哲殿的大门，便看到嘴角噙笑但浑身怨气的三皇子跟不苟言笑但心情应该不差的八皇子。
顾珏吓了一跳：“这是……”
三皇子笑得僵硬：“八弟卯时过半的时候因为实在太过担心二嫂的安危，于是又来了我的寝宫。他在我这坐到了天明后便一直在这里等着了。”
沈卿翎也有些惊讶：“为何不进屋？”
三皇子听到这话后虽是笑着，但气压越来越低：“八弟说不好打扰夫妻房中私话，他又是个会武的，耳力很好，不敢进门。于是便说在这里等一会儿，‘反正他们也肯定从这个门出来’——这是原话。”
八皇子接话：“三哥，我就说他们肯定从这儿出来，这下好了直接走就行了。”
沈卿翎心想废话，不从这儿出来他还能钻狗洞啊。但他面上也未显什么不满，想了想还是更同情三皇子一些：“三哥受累了，要不要进屋喝杯茶暖暖？”
顾珏也颇为同情的瞅了一眼三皇子，心想八皇子可真是个人物。
三皇子看起来有些心力交瘁：“……不必了，正事要紧，马车上再歇也是一样的。”
顾珏摇摇头：“你不能坐马车走。”
三皇子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洺王殿下临时起意来的京城，这趟出行计划按理应该没几个人知道，行踪却也被泄露了出去。刨除洺王府的内应之外，真正头疼的是……京城里，再确切一些说是皇宫内是否有贼子。”顾珏一伸手，沈卿翎给他递了一份地图：“据洺王所言，洺王妃应该是在这里被掳的。”
顾珏指了一下“椒乌山”下面的商路，继续道：“根据这份地图来看，若是劫匪在椒乌山盘扎只是为了一份赎金，可真是太奇怪了。”
“椒乌山易守难攻，整座山都十分陡峭，且山路狭隘，若是领兵前行，怕会损失惨重。”三皇子摇了摇头：“虽说父皇给我们备了人马，但是这地方若是进攻方……即使人数持平，也难猜胜负。”
“所以说与其说他们是来绑架的……倒不如说他们是来打仗的？”八皇子虽是不懂人情世故，但在行兵布阵方面脑子倒是挺好用：“这是想反？”
“不够。”顾珏摇头：“椒乌山藏不下这么多人，况且若是他们想暗中谋反，为何要掳走洺王妃？”
“仔细回忆起来二哥那日的描述……”三皇子想起来洺王所说的‘百十余人，训练有素，武力上乘’，脸色有点难看：“怕是他们是来暗杀什么人的。要暗杀的人大概率也是王公贵族，所以看着洺王坐的华贵马车，这群杀手认错了人，误以为洺王便是他们要暗杀的对象。”
“后来才发现认错了人，于是将计就计，绑了洺王妃。”八皇子皱眉：“他们放了洺王殿下，又主动暴露行踪……是想跟他们背后的人取得联系？”
“所以这人大概率在宫里。恰逢春宴，宫中戒备森严，匪徒与贼子无法互相传递信息，只得出此下策。”顾珏收了地图：“我们若是大张旗鼓的出宫，只怕是打草惊蛇。”
八皇子点了点头，既然是宫里的人，且目标不是二嫂，那他便放心了许多。
不然洺王还得哭鼻子，烦得很。
八皇子想着想着突然想起来半天没说话的沈卿翎，觉得不应该让沈卿翎太没有参与感，于是道：“十二，你怎么想？”
沈卿翎还在这满意的听小顾珏的分析，突然被点名，于是不得不开始糊弄：“啊，嗯，我觉得大家说的都对。”
八皇子：……
“所以要怎么走？”八皇子又开始出主意：“你看我昨晚说夜袭你还不让，但想来没准这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顾珏笑了一笑：“我说三皇子不能坐马车走，又没说其余人不能。”
“声东击西，不赖。”八皇子对顾珏颇为赞许：“那怎么分组？”
沈卿翎也猜到了顾珏的这点小心思，心里笑着摇摇头。
也不知道顾珏是真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计划还是嫌弃八皇子。
“世人皆知八皇子擅武，那八皇子去领着禁军驻扎再好不过了。”顾珏像是想到了什么，笑意淡了些：“等会马车出了宫怕是就会有人一路追过来，我们会想办法下车，就辛苦八皇子帮忙遮掩一下了。”
“那要是被人问起呢？”八皇子有些懵，这是准备把他一个人丢禁军那去了？
“……”顾珏有些微妙的附在八皇子耳边跟他说了几句悄悄话。
沈卿翎眯着眼，看顾珏从神色从容到耳根微红，八皇子也不可置信的瞅着顾珏，像是想说什么的样子却被顾珏堵了回去。
这是说了什么？
沈卿翎用胳膊肘杵了杵顾珏，顾珏瞪了他一眼也没吱声。
气氛突然有些诡异。
三皇子看着现在这没法描述的微妙场面，做足了心理准备后不得不开口打破了这个氛围：“……可是十二弟妹，我不会武，等会要跳车吗？”
“跳车？三哥少看点话本子，你这车跳下去还没等救出来洺王妃，你怕是就已经得回宫接骨静养百日了。”沈卿翎盯着顾珏，这到底是跟八皇子说了什么啊？这耳朵红的……好奇死了好奇死了。
“十二这意思应是都安排好了？”三皇子安心了，虽说十二是个不靠谱的，但是这种大事上，总不会做的太出格吧。
等出了宫三皇子才发现，他这想法错得离谱。
“公子——”女人拦住马车，黯然垂泪，她一边抽泣，一边幽怨的看着马车：“公子不愿再见奴家，奴家走便是。只是奴家肚子里怀了公子的骨肉，公子不能不管啊——”
马车里的三皇子脸都木了。天色已黑，三皇子才坐上离宫的马车。一天没怎么歇，他正闭目养神呢，突然听着车外一阵骚动，接着就是女人的哭声。
车上现在就他们三个人，八皇子先行去整合禁军，早就骑马跑了。周身的侍卫也不敢动，毕竟这女人也说肚子里有骨肉——外一真是皇家子嗣，就算掉一百个脑袋也赔不起这个罪啊。
沈卿翎啧了两声，那说话的音调跟唱戏似的：“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会有如此之事发生呢！”
顾珏又开始用那种眼神看三皇子了——三皇子记得，就是前不久说跟八皇子站在宣哲殿门外时候的那个眼神一样。
……三皇子没太读懂，这眼神叫同情。
女人拦车，挺着肚子就要上车，侍卫拦着却也不敢动真格的。三皇子颤声：“这便是你说的脱身之法？”
顾珏也有点麻，心想沈卿翎说自己安排好了，他也不知道是这出戏啊。
沈卿翎倒是乐的看这戏：“花了大价钱雇的呢，声泪俱下，表情生动，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马车那女人还在哭着，声音刺耳的让三皇子恍惚觉得是白无常来勾他魂儿了。时不时飘来他耳边一句“公子是宫中贵人，但不能不管自己亲生骨肉啊”、“公子若是不下车奴家便死在这里”、“磐石无转移蒲草韧如丝啊公子”……
顾珏叹了口气：“不若我陪三殿下下去看看吧。”
沈卿翎看的乐呵：“走，我也去。”
三皇子咬咬牙下了马车。
马车外那女人看着下来了三个人一愣，继续哭道：“公子……公子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你认错人了。”顾珏冷言冷语：“这儿没你的公子。”
女人含泪瞧了一眼三皇子，又缩回目光：“公子，奴家知道公子乃富贵之人，不愿意见奴家……只是、只是奴家实在没有办法了呀……奴家怀着公子的孩子，奴家不要名分，只求公子看看这孩子吧……那是你的亲骨肉啊！”
三皇子看着这戏，只觉得脑袋生疼。
不是，这女人看我干嘛……
三皇子恍如雷劈，咬牙看沈卿翎跟顾珏：“你俩……”
“三哥放心，顾珏知道怎么处理的，你要不放心你亲自来看看嘛。”沈卿翎跟三皇子勾肩搭背，身后跟着顾珏，他笑着对那女人道：“要不你俩细聊，我们去前面林子里慢慢聊。”
女人跟上了沈卿翎，马车后面的侍卫也想着跟过去，沈卿翎瞥了一记眼刀过去，侍卫停下了脚步。
“行，就这儿吧。”沈卿翎停下：“带来了吗？”
女人一挥手，身后两个少年站了出来。
三皇子一惊，不细看当真是……有些像沈卿翎与顾珏。
“都是戏班子出身，会些功夫，易容术了得。”沈卿翎拿过了少年递过来的□□，似笑非笑的看着三皇子：“就是要苦了三哥了。”
“啊？”三皇子没反应过来，就被女人把衣服给扒的只剩亵衣亵裤了。
三皇子刚想反抗，被女人摁在树干上砸的生疼。随后女人脱了外衣，掏出来了个软乎乎的布袋给三皇子戴了上去，又给三皇子的脸上涂涂抹抹，顺带把他的发冠解了下来，头发弄了个糟乱。
逐渐明白了他们在干什么的三皇子：……
三皇子放弃挣扎：“……为什么我扮女人。”
“你不会武。”顾珏撇开目光，强行忍笑：“等到了禁军营，肯定会有武功高强的探子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人会不会点儿功夫。”
女人开口，三皇子惊悚的发现她的声音粗犷了许多……像是男性。
“我只帮你三日，三日戌时后我自会想办法脱身。”
“多谢。”沈卿翎点头，然后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顾珏叹了口气，也跟着倒了下去。
三皇子不明所以，女人带的少年似是不耐烦，一脚把他踹倒后拿着匕首往三皇子带着布袋的腹部捅去。
“啊——”
女人发出一声惊叫，然后带着少年们淡然走回了马车处。
沈卿翎他们在林子里躺了半个时辰，直到顾珏起身，三皇子跟沈卿翎才起来。
“来了两波人。”顾珏拍拍身上的土，好奇道：“你就打算这么让这几个人瞒着？天黑的时候还好，天亮了可不行了吧？”
“夫人好奇啊？”沈卿翎眼睛眯成月牙：“那夫人告诉我你跟八哥说了什么？”
“……谁好奇了。”
顾珏想了想，沈卿翎肯定有他的办法，不告诉他就不告诉他，他回头自己查去。
三皇子低头瞅了瞅自己满肚子的血，叹了口气：“……你别告诉我咱们得就这么走到椒乌山。”
沈卿翎笑而不语。
三皇子认命的拿了根树枝当拐杖。
早知道就听皇祖母的，春宴称病在佛堂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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