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油灯很快就燃尽，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琬筠嘟囔道：“又黑了。”
子归慢慢扶着的身体靠墙坐下，随口道：“什么叫又？”
琬筠摸黑在他身旁跟着坐下，怒斥：“那群人忒小气了，我磨了半个多月，他们才在这里留了两盏灯，喏，这是最后一盏，现在还灭了，气人气人！”
子归本来只是随口一搭，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当下来了兴趣：“怎么进来的？”
琬筠在黑暗中重重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还能怎么进来的？当然是被那啥那啥才进来的呀!”
所以那啥是啥呀？
子归此刻完全能想象出“琬筠”那一脸狰狞七分的模样，完全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的他，没心没肺取笑了一番。
琬筠的脾气不是很好，剽悍又粗暴的冲子归吼了一嗓子：“笑笑笑，笑你奶的，缺心眼，你自己不也进……”
“闭嘴！”有粗狂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各个角落传来，响若洪钟，在封闭的室内余音不绝，子归被震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去捂耳朵——尽管没多大用。
琬筠骂子归的话被打断，心里更觉不爽，抬头，压低声音换个对象继续骂：“天煞的狗东西……等老娘解了元锁不弄死你……”
等声音渐渐消散后，子归松了口气，回想琬筠方才的话，心道这小姑娘嘴铁定是开过光的，吐出来的话比他在西村听那些老妖的粗口还要脏，于是苦口婆心的劝：“小妹妹家的，少少说些脏话，不然到时候没男人要。”
琬筠气呼呼道：“你妹的，谁稀罕，你还讨不到老婆呢。”
子归点点头，如实叹气道：“我还真讨不到呢。”
这是大实话，子归上辈子还没来得及娶亲，腿一蹬就嗝屁了，而这辈子也没听说阿簌有个老婆通房啥的。
当年鄢贺兴生见鄢贺子归的年纪也不小了，于是打算托熟人给他说一门亲，当时鄢贺兴生问他，你喜欢什么养的姑娘？
色胚鄢贺子归是这样回答鄢贺兴生的：“只有绝色大美人才能配得上我，我也只喜欢绝色大美人。”
鄢贺兴生当即教训了他一顿。
琬筠默默白了他一眼，道：“我刚才是不是听到你讲天华薄……是吧”
子归合理猜测道：“你也是来找天华薄的”
琬筠正色道：“不错。”
子归确定以及肯定，琬筠肯定知道什么东西，道：“给我说说”
琬筠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我！拒！绝！”
子归叹口气，道：“你也不怎么样吗，这都不知道，欸，呆子。”
此琬筠非彼琬筠，子归算是摸清了她脾气了，此琬筠脾气火爆，一点刺激都受不了，随时粗口成章，所以子归估计激将法施与她成功率高达九成。
果不其然，旁边的琬筠直接炸了，趾高气昂又格外矜傲道：“激将法很管用，来，你想问什么。尽管问我，姑奶奶我无所不知。”
瞧她那副小家子气的模样，子归忍不住问：“你多大了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的吧？你爹娘知道吗？”
琬筠忍无可忍，正要发作，子归语速飞快先她一步：“善良美丽的天仙姑娘，无所不知的姑奶奶，天华薄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话琬筠很受用，压下一堆骂人的话，开始显摆：“天华薄就是一件神器啦，与那些修士淬炼出来神器不同，天华薄乃是天赐之物。”
子归听她讲得头头是道，适时露出求知若渴的表情，问：“天赐之物是什么意思？”
琬筠接着道：“即神赐下来的法器。这些还得从寒霄——那位英年早逝的兵宗宗主说起，想必你也听说过，他的一位祖上得道飞升，临走前留下一本天书，是沟通仙界与凡间的桥梁，拥此物者可与天道行交易。传闻，当年天华薄随寒霄宗主一同湮灭与魔鬼道，不复存在。可就在一个月前，白夜十三行的掌教弥蝶放出消息，天华薄仍存世间。”
子归听她讲得神神乎乎，抱着手道：“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万一那掌教忽悠你的呢？”
琬筠据理力争道：“我呸，是你真没见识！那可是白夜十三行！你出去转转，街上逮个人或妖一问，谁不知道它？就算是母猪上树，它也不会忽悠人！”
子归想了想，道：“那你听说过玲珑阁吗？”
琬筠略微思索了一下，才道：“”
琬筠这话说得妙，换而言之就是，后面的事不是我不知道，而是因为我不在意所以才不去了解的。
子归失望之余又提了点兴趣，道：“你觉得玲珑阁怎么样？”
十二领域散落了数派仙门道家，重境那边自是不将这些野蛮生长的仙家门派放在眼里，就连领域王主也不将其当回事。除了玲珑阁。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百年前不被看好的玲珑阁，却在一百年后被忌惮。
这里面掺杂的事子归就不了解了。
不过他前些年倒是听说，崇翊帝君将长枫领域的千山令给了玲珑阁现任阁主宋闻邑。
说起千山令，又是另一番事。重境在十二领域设督察大使，与其他的地方官不一样，督察大使允许有自己的私兵，人数三万到八万不等。督察大使由帝君钦点，远高堂，便以千山令调配，十二块千山令，全被帝君捏在手里。十二为王主都心知肚明，督察大使说难听点，就是帝君分派下来的眼。
可崇翊帝君将长枫领域的千山令轻易给了别人。
任谁听了都觉得这帝君疯了。
尽管千山令这事至今还没被正事。
崇翊帝君宁楚客不说，宋闻邑不语，大家猜来猜去，就只能当真了。
因此谈起玲珑阁，谁都多了份忌惮。
从前游医就同子归说，无论如何，你都不要靠近玲珑阁。
玲珑阁是仙门百家之首，就连领域王主都要忌惮于它，彼年子归并不想犯贱去趟一回浑水，虽说没将游医的话牢牢记在心中，但他却是没了解过玲珑阁，对于它的一切，不是是在某个茶余饭饱后听别人提过一嘴。
这边琬筠满不在乎甚至可以说是轻蔑的语气：“破烂又富有的地方。”
子归道：“你可真是会说话，破烂又富有……”
什么狗屁形容。
琬筠道：“本来就是嘛，宋闻邑能爬上玲珑阁阁主的位置，不过是用了一些肮脏手段，他……哼，这是玲珑阁之破烂。不过有一说一，玲珑阁是真的有钱，把素来有聚宝盆的白夜十三行都给比下去了。”
子归笑道；“小小年纪，知道得还挺多的嘛。”
琬筠显摆了一番心情很是不错，语气都没先前那般冲了，欣然接受子归的赞美，道：“那是，还得看是谁。”
说罢，话音一转，她道：“他们给你上了元锁吗？”
子归一顿，随后开始试着运转体内的元丹，果不其然，昔日伸手就来的灵力此时细若潺水，些许顺着灵脉冒出在苍白的指尖，见一点星光，便很快消失殆尽。
子归轻轻一笑，道：“真是……该说什么好呢？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琬筠幸灾乐祸道：“鄢贺子归，你要完了。”
子归还在一边纠结自己什么时候被锁了，骤然听她这么一讲，大不悦道：“完什么完啊，你活够了我还没活够呢。”
他英年早逝了一回，可不想再逝第二回。
琬筠摇摇头，怜悯道：“据我这几日的观察，这群人是盛行人口买卖的，专挑那些外地来的小子姑娘骗。在你之前，我还有三个‘同窗’，可惜啊，他们都被卖了，下一个就该轮到你了。”
都说妖不要抱有侥幸的心理，所以子归侥幸道：“说不定是轮到你。”
琬筠狡黠一笑，道：“他们现在还不敢动我，被抓进来之前我说我爹是王主，他们还真信了，忌惮我还来不及呢，还不敢拿我怎么样。”
“你说要是他们知道你是忽悠他们的……”
琬筠大怒，黑暗中一拳准确无误的飞了过去：“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琬筠说得还真不错，子归没在那间石室呆多久，就被抓了出去，被带走之前，有人在他脑门上贴了一张符咒，嘴里还念念有词，不一会儿那张符纸变化为点点红光，全往子归额心钻。子归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意外的是，信誓旦旦说自己短时间无事的琬筠也被跟着带了出去。
子归几乎能预见琬筠的结果了。
琬筠虽脾气暴躁，却也不是个傻，自然猜出对方的目的，一个劲的挣扎怒骂。
子归被带出了石室才发现，原来他们呆的并不是石室，而是一间牢笼，当初见到的只不过是施的障眼法，所以才以为自己呆在一间密室中。
牢笼外是一个类似于地窖的地方，几十个铁笼子杂乱摆开，其中大半空着，小部分还关了其他的人或者虚弱的小妖，脚下的地板也不知被什么液体津了一边，昏暗的环境中看得不太真切，踩在上面却觉得黏黏糊糊的。
没待他再细看，押送他的几只小妖与大汉就施了障眼法，蒙住了他的眼，同琬筠和其他人一道被带了出去。
子归腿有些发软，走路走路都不好，心下大喊吾命真要休矣！那些小妖也见怪不怪，只是偶尔呵斥几句或动动拳头。
不知道走了多久，到最后宣子归只觉自己走在一条长长的道上，脚下路不平，他走路太利索，是不是会打一下踉跄。身后琬筠鬼哭狼嚎了一路，现在声音哑了还在低低的抽泣。
等到眼前的障眼法撤回，骤然一见天光，宣子归眼睛不大适应，眯成一条缝。直到一小妖在他身前悬浮了一标价木牌，他才缓缓睁大了眼。
他与其他被押送的人一字排开，站在一处几尺高的高台上，台是木搭的，从脚下不少大大小小的窟窿可以看出，应该有好些年头了。高台置于一宽敞破烂的屋内，木窗是漏风的，屋顶也是漏风的，就连门也是漏风的——如果那面挂在门口的破烂的帘子算门的话。台下面人头涌动，有衣着鲜丽的贵人，有仙风道骨的修士，亦有奇装异发的妖。
再低头一看，木牌正反两面写了几个中规中矩的大字——十银元。
一千铜子等于一银元，一百银元等于一金石，子归总共也才拿了阿簌十块银元。
子归心道：原来阿簌这么值钱。
眼见身边人陆陆续续被买走，子归暗戳戳想道：不要有人看上我，不要有人看上我，看上我的那人绝对是睁眼瞎。
很快子归就遇到了睁眼瞎。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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