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陌生男子带回了家（2）
翌日清晨，凌不疑正身而坐于廷尉府的堂口前，一身精巧的黑色羽纹外衣将人衬的格外冷峻绝伦，竟鲜少的有些儒雅风气，只是偏偏那张生的棱角分明的脸上的眸子漆黑，毫无人气可言，即便是在这冬日烈阳里，倒还是冷冽的有些过分。
“命你派人监视程家与秦家，可曾照办了？”凌不疑薄唇微启，剑眉下的一双冷眸堪堪扫过一瞬面前的梁邱飞。
“程家整日鸡飞狗跳，都是一些女眷之事，听说程老夫人生气，程四娘子出卖胞弟一事，这秦家到未有什么不同，只是听说鲁阳候府夫人傅柳新很是泼辣阴狠，而秦大人日日抱病府上，根本力不从心……”梁邱飞自如的说着一天之内的所见所闻，心中只觉得这些事不让他说个三百回合都有些不爽，若不是一旁梁邱起做出咳态打断他，只怕自己口无遮拦又要得罪少主公，然后动不动就赏他几十军棍，于是后知后觉的竟为自己及时止损的行为在心底默默舒了口气。
梁邱起向来做事牢靠稳重，同胞弟跟在少主公身边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比梁邱飞强了不知多少倍，于是拘礼间抬眸看了看神色无常的少主公一眼后，便又自觉低下头重新叙述起方才的问题的答案来，“属下查了，程府众人并无异样，除了程家二房夫人葛氏，属下核实过当日阻拦吾等搜查的，便是二房仆妇李管妇。”
“秦府如何？”凌不疑蹙起朗星剑眉，高挺的鼻梁架起一双深邃探究的眼窝来。
“秦府并未有任何动静，此家幺女秦三娘子昨日遇刺之事府上之人并无人知晓，属下还一并查到那日与秦三娘子一同离府的还有一婢女遥清也未回府，少主公放心，此人我已派人去查探了。”
一旁梁邱飞刚才还缄声不语，这下听到了秦从阳的事情，又仿佛一瞬间来了兴趣，不顾一旁梁邱起阻拦之意，就朝着眼前少主公讲道，“这秦三娘子年龄为家中老幺，秦夫人傅氏育有一儿一女，为人尖酸刻薄，事事都挑于最好的给自家那两位，遂这秦三娘子挑也只能挑那些次里剩下的穿戴吃喝，家内奴婢也都言说这秦三娘子不知在她手下受了多少苦头……”
梁邱起正要拦住梁邱飞的字字句句时，凌不疑眸间闪过一瞬厉色，眉心微蹙，一双眼睑漠然垂下，低声道，“让他说。”
“怪不得昨日见那秦三娘子一身素净，生的极美却无脂粉粉饰，垂腰乌发竟也不带珠钗头凤，原是被那秦夫人苛待至此，我竟都没认出那是大户人家的女娘来……”梁邱飞说着过了嘴瘾，也知道张弛有度，遂看了一眼少主公一双冷冽墨瞳里只余下几分沉静来，便也乖乖闭了嘴。
“少主公，这是程家小厮送来的包袱，说是程家四娘子给少主公的。”梁邱起接过堂前黑甲卫递来的包袱，放在凌不疑面前。
“哟，难道想用银钱贿赂少主公不成？”梁邱飞看着那包袱颇为先见的猜测道。
只见凌不疑冷眼瞧他一瞬后，便也讪讪闭了嘴，当真就不再讲话。
打开那堆包袱向里看去，只有一圈稻草内夹着一块碎布再无其他，而通过此前调查出的线索不难猜出这其间意有所指——葛氏布庄。
接下来通过调查葛氏布庄后尚且得知了那董仓管在此投了有八万钱之多，这些钱并非是小数目，此人又俸禄低微，定是贪污所致。
不肖半日，待夜色降临之际，凌不疑便在这将军府内收到了梁氏兄弟对董仓管盘问的线索，梁邱飞一言一句如实说了这收买董仓管的人叫做许尽忠，家住冯翊郡，世代以打铁为生，却不知为何忽然入了仕，现如今已成为了掌管兵器的尚方令，许尽忠定期会给董仓管银钱，但这许尽忠将这军械卖往何处，卖往何人这董仓管是一概不知。
“许尽忠……”凌不疑冷笑一声，面露讥讽之色，“这名当真有趣，就是不知他究竟在向谁尽忠呢，此番作为多久了？”
梁邱起接过凌不疑手中带有许尽忠画像的竹简，回道：“已有半年之久了。”
“这半年来，除了咱们最后一战，天底下未再起干戈，这许尽忠吞下这么一大批军械，看来他的买家所图不小。”凌不疑讥笑，复又问，“此人现在何处？”
“自董仓管被捕后，此人已几日不曾露面。”
“继续查。”
“那这董仓管该如何处置？”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论罪发配边塞。”凌不疑冷声说着，自成一股凛若冰霜的气场。
“那这秦娘子……”
“我自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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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从阳是在昏睡的第二日午间才悠悠转醒的，眼前的房屋呈现一片肃穆的黑棕色，这让她不觉间就想起昨日那位冷漠的将军，她问这是哪里，喂她喝药的婢女说这里是将军府，是昨日那位凌将军派医士为她诊治，只说让她好生休养即可，秦从阳后也不再问其他问题，只因这将军府上的人似乎都秉承了主子的作风似的，奴婢们个个做事本分稳重，皆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犹如严阵以待下一刻就要上阵作战的士兵一样。
这里的人虽做事拘谨，但在照顾她这件事上却是尽心尽力了的，秦从阳现下只觉得伤口虽不像昨日那般疼得歇斯底里，但也是每隔一段时间便又疼上几分，一天下来，她还未曾完整的进过一次食。
婢女为她换了新衣，簇新的茶色外袍上实为精巧的绣着几枝橘黄芍药，只是领口做的有些宽敞，侧躺时竟能露出一大片雪白的鹅颈来。
天光散去，日入黄昏，那位专门照顾她饮食的吴媪给她喂了些清粥后，便执意要她尊崇医嘱到那院子里走两步路，秦从阳没有拒绝，吴媪为她披了件毛氅，便扶着她去了院里走了起来。
秦从阳的心思全然不放在走路上，听婢女们一口一个凌将军的称谓，不难想来这人的身份就是那当朝圣上义子凌子晟，于昨日凯旋归来沙场将军凌不疑。只是她现下被牵扯到一桩不知何种官司的案子里，只怕那凌不疑必会好好的将她盘问一番吧。
她正被吴媪小心翼翼的搀着走时，院里就有婢女传来行礼问好之声，吴媪在她耳边说是将军回府了，秦从阳心中一震，该来的总是要来。可还未等她做出迎接姿态，她不经意转身时，恍然便看见，那人站在院落尽头，一身黑色大氅披身，身躯凛凛，看年纪不过弱冠之年。
英挺剑眉之下藏着一双锐利冷冽的黑眸，月光似白雾托起他棱角分明的骨骼轮廓，冷峻绝伦又实在盛气逼人，那人就是凌不疑。身旁吴媪向他行了一礼，秦从阳默默收回视线，同样行了一礼，垂下眼睑时只看见那人缓步而来的黑色长靴在自己不过半米的距离间站住。
“女公子不必多礼。”那人声色亦是冷淡。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吾待来日必定还礼相报。”秦从阳依旧垂着脖颈，吴媪不知何时已经退出了很远的距离来。
“女公子身体尚在恢复中，就不必在意这些礼节了。”这话虽是为她着想的意思，可话中语气依旧冷冰冰的，像是单纯说了句话，再无其他。
对面许久未语，她白日想象的对他的盘问也没有，她正好奇这人意欲为何而抬起头向他看时，却恍然间对上了凌不疑淡漠冰冷的双眸，秦从阳心中又是一震，心想那人看着，好生危险。
“将军平日里就是这般不苟言笑的模样嘛？”秦从阳糯声问着，只惶恐面前的人脾气也要像那张冷峻的脸一般没有任何起伏就好。
“此话何意？”凌不疑看着眼前脸色苍白，身若无骨的女子心中不觉发笑，心中又将她话里的意思琢磨了几分才说，“原是我面无表情吓到了女公子。”
秦从阳一霎那有些呆愣，她并未想过这人会去猜她的心思，并且还一语中的，恍惚间她竟看着对面的人闪过一瞬失笑得表情来。
“我并未被吓到，不过将军还是笑一些的好，”她微微退开几米来，细柳眉梢上带了丝笑意，脸色虽还是有些惨淡的白皙，只是眉眼浮上的笑意不免还是让人觉得着上几分顾盼生辉来，“常人道笑一笑，十年少。”
庭院灯火漆漆，少女毛氅的衣角被风窜进一处缝隙，方能窥探出一副好身段来，凌不疑唇角竟真的勾起一抹像模像样的笑意来，“女公子是在说我显老了？”
“未有，将军久经沙场，自成庄严威武之雄姿，年少成名，自当是这天底下鲜衣怒马的俊俏骁勇好儿郎般的存在了。”秦从阳一面说着，一面却在心中腹诽这人脾性果真不像面上那样看去一贯风格。
再抬眼看去，那人脸上明明是带着层笑意的，却不似她曾见过的男子一样阳光和煦，竟是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肃杀冷峻的独有气质，秦从阳见那人只事笑着也不说话，心也随之跟着沉了下来，直到有风吹起她毛氅的丝带，这才没忍住咳了好几声，打破了这番寂静。
“夜晚风凉，女公子还是回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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