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云灵呆呆地看着，热浪从脸颊蔓延到脖颈，传遍全身。
她以为，备注会是她的全名云灵，最夸张也就是轮椅妹妹，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如此……
云灵把脸憋红了，又没法说什么，人家的手机，想备注什么就备注什么。于是她顶着个大红脸，讷讷不言地收回视线，装作没看见。
江程虽然没有防备她，但也不是刻意让她看，就是很平常地存好号码，又添加了她的微信，最后把手机装了起来。
下课的铃声响起，教室里嘈杂起来，江程接了个电话后就走了，表情有些冷凝。
云灵也正准备离开，身后却传来了很多议论的声音。
“啧，运气真好啊，羡慕死我了。”
“江程还跟她说话了。”
“说什么了？”
“听不见，反正转过身跟她说了好几次。”
“没事，那么可怕的残废，别说是江程了，其他普通男生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兴趣的。”
“嗯，估计就是问书上的问题吧，我看见江程把书给她拿过去了。”
是啊，就是问书上的问题而已，她是可怕的残废，没有人会对她有兴趣，说的都对。
云灵漠然地滑着轮椅，将所有的议论都扔在后面。
她在热闹的人流中，独自离开。
外面的阳光不错，在教室里坐了一上午，出来后被温暖阳光包围的感觉让她很舒服。
快到中午了，秋天的温差比较大，早晚凉，中午却是暖洋洋的。
云灵坐着轮椅去了食堂，再一次去了之前的那家炒饭。
她抬着头看玻璃窗口里面，见到打饭的仍然是那个阿姨，便将钱递过去，“阿姨，给您钱，上一次您多给了我一颗茶叶蛋。”
阿姨有点胖，看着挺富态，但是性子不咋柔和，脸上连个笑容都没有，“卖不出去，免费送的。”
云灵，“……”
云灵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又给了几次，但是阿姨就是不收，最后还皱起了眉，挺不高兴。
云灵便不再给了，心想好像也没有必要为一颗蛋纠缠不休，接受一个茶叶蛋的心意，对方应该也是愉快的。
于是她道了谢，照旧打包了一份炒饭离开。
她轻车熟路地滑着轮椅去了之前的那个小亭子里，把饭放到石桌上，揭开盖子开吃。
里面，赫然多了一个鸡腿。
“……”
鸡腿也卖不出去吗？
—
吃完午饭，云灵在亭子外面的草地上晒了会儿太阳，晒的昏昏欲睡。
很享受，很惬意，比在宿舍里和那三个待一起要舒服自在得多。
不过下午还有课，她必须得回宿舍一趟，拿下午的书。
三个舍友都在，她推开门的时候，她们正坐在一起聊着天，见她回来，很微妙地停了下来，眼神带着莫名的探究，不怎么友善地上下打量她。
这种眼神让她无端厌恶，她没搭理，兀自去了书桌那边，翻找下午上课需要的书。
这时，安静的气氛被打破，云雪宁的声音响起，“早上上课的时候，你和江程说什么了？”
云灵蹙了蹙眉，反感她这种毫无礼貌地质问语气，冷声道，“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
云灵怼了回去，“我又不是录音机，什么时候都能记得说过的话。”
云雪宁神情不满意，眼珠不安地转动着，忍不住问道，“你没有跟他说我的坏话吧？”
云灵找书的动作一顿，笑了一下，她偏头看去，笑容讽刺，“怎么，你做过很多坏事吗，怕成这样。”
这样的嘲讽刺激到了云雪宁，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原本靓丽的面容，露出尖酸刻薄的表情，“你才是坏事做多了吧，要不怎么会被车撞呢，都变成死残废了还想着勾搭男人，也不怕再被撞一次！”
云灵咬紧了牙，如果她的腿没坏，一定会过去扇云雪宁一巴掌，可是她现在站不起来。
不过动不了手可以动嘴。
她吐了口气，却是笑了出来，完好无损的漂亮右眼睛里，全是讥讽，她语气非常柔和，说出的话却是字字带刺，“可能我就算又瞎又瘸了，也比姐姐你的魅力大吧，真是没办法，我怎么这么讨人喜欢呢，主要姐姐人品太次了，但凡长眼睛的，都不会喜欢你。”
好像有点茶味儿，也有点婊，云灵以前不会这样子说话，但她现在很爽。
云雪宁已经气疯了，竟是朝着她的轮椅重重踹了一脚！
云灵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右眼睛直直盯着她，声音一丝情绪也没有，“这就是说着要在大学里照顾我的姐姐吗？别人知道你和你爸妈花着我家的钱，却还这样对我吗？他们知道你这个白富美校花女神，抢的是堂妹家的财产吗？”
一句一句，狠狠打在云雪宁脸上，哪怕再无耻，也被这么直白的话语搞得有些心虚了。
云雪宁有点慌张地看向另两个舍友女生，对她们说，“别听她胡说！她都是乱说的！我们去上课吧，别跟这个脑子有病的残废待在一起了！”
卫小燕和李瑶，从两人争执起来后就瞪大了眼睛表情惊愕地看着，只不过，没说一句话，最后只看了轮椅上的女孩一眼，然后很有眼色地跟着云雪宁走了。
不管谁说的是真的，现在风光的是云雪宁，没道理去跟一个残废待在一起。
宿舍里安静下来，冷清寂寥。
空荡的房间彰显着她是被抛下的。
云灵死死抓着轮椅扶手，末了，拿出一张湿巾纸，开始一点一点擦轮椅那处被踹过的地方。
擦得干干净净。
—
下午的课程不在阶梯教室上，是本班的小课，在一个小一些的教室里单独上，只有他们一个班的人。
江程照旧坐在了最后一排，某轮椅前面的座位。
有女生大着胆子坐在了他的附近，不过也仅限于他的前排，没有人敢坐他旁边。那张脸虽然招蜂引蝶，但是满身凌冽的气场着实让人不敢靠那么近。
云灵的情绪明显不似早上，她低着头，始终没有抬起过眸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淡漠又凄清。
当然了，不会有人注意她的，没人管她是否开心或不开心。
老师还没来，教室里各处都是聊天的声音。
云灵已经习惯了这种在嘈杂环境中独自抽脱，她右眼愣愣地盯着轮椅扶手上一块被磨损掉的痕迹，那是她的手每天放在上面磨成这样的。
她已经坐轮椅两个多月了。
空无边际的想着，忽然间，一道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这节是英语吧，我怕我又拿错书。”
云灵怔了一下，才恍然从缥缈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男生的声音没早上那么沙哑了，但依然低低沉沉的，让人耳朵发麻，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漆黑如墨，凝视着她。
云灵把他的话回想了一遍，脑袋才运作起来，她打不起精神，冷淡地说了句，“不知道。”
“……”
空气安静了一瞬，云灵低下头，却还是感觉到了对方的视线。
应该是尴尬的，她想。
或许还有不解、生气之类的情绪。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迁怒，自以为是的迁怒。
短短几次见面，她已经看到了这个大名远扬，又狂又嚣张，因为一句得罪他的话就能下狠手打人的曾经的校霸，其实隐藏着细腻的温柔。
他没做错什么，他没伤害过她，她不该迁怒。
可她就是很委屈，那些不好听的话说的都是她，没有人说江程，明明是他主动靠近的，是他要坐在她前面的。她也没有勾搭他，她什么都没做，云雪宁却骂她。
云灵心情很复杂，有点后悔迁怒于他，又有些莫名的无法言说的解气感，反正心里乱糟糟一片，最后，全部归为了难过。
她很难过。
难过中，理智一点点回来，她眨了眨眼睛，心里沉了下去。
坏了，她可能要得罪江程了。
站在对方的角度，是无缘无故遭受冷遇。
这是个因为一句话就能打人的校霸，她是不是傻，怎么敢冲他撒气！
云灵紧紧抿住了嘴唇，全身都僵硬了。
两人都寂静无声，她没抬头，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她的身上。
片刻后，江程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没什么愤怒的情绪，挺温和，“你拿错书了，你拿的还是早上的高数。”
云灵呆滞了一下，视线看向她的书，“……”
天呐。
在宿舍里找书的时候，正巧跟云雪宁吵架，吵完之后，她拿着书来上课，却没想到，拿错了。
心不在焉就是容易出错。
真糟心。
难受的感觉突然之间又涌了上来，不知怎么，这一次非常剧烈。
她的鼻子一酸，不知不觉，就掉了一颗泪珠。
江程本来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看到那滴泪掉落，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慌张。
女孩今天下午的状态很差，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中午肯定经历了什么事。
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
他转回身去，把他的书拿了过来，“你看我的吧。”
上课铃声响起，端着茶杯的女英语老师进来，看了一圈教室里的学生，视线在最后排停留片刻，跟高数老师一样的反应——啥也没说。
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就翻开书开始讲课了。
云灵看着轮椅扶手上写着江程名字的英语书，又看了眼趴在桌上睡觉的男生，还没缓过神来。
怎么就把书给她了？
他刚才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借你书，你帮我记一下笔记。”
就这么兀自安排好之后，他就睡了。
让云灵想还他书都没法还。
心里的郁气早已经消失无踪，她拿着对方的书，小心地翻开。
老师在黑板上写着笔记，云灵犹豫半晌，还是拿起了笔，往书上抄写着。一字一字。
这是她从小学到大学，记笔记最认真的一节课。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江程才抬起头来，睡眼朦胧，脸侧还有一小片在胳膊上压出的红印。
云灵把他的书合上，完好归还，却听他说，让她回去把笔记抄写到自己的书上，下节课再还。
“谢谢你。”云灵没有再客气，低声道谢。
只见眼眸狭长漆黑，薄唇偏冷的少年，勾起唇角笑了下——
“你别哭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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