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天下都是皇帝的
齐王李从恪冷笑之后，变得异常冷酷起来：“她被人下了毒，被和她一样作用的女人下了毒，两个你都不喜欢的女人在后宫里斗来斗去，你似乎很乐于见到这种情况的发生，因为于你而言，并不会损失什么……大不了她们死了之后，你再立韩家的女子为后！”
“朕没有！”李璟义正言辞。
李璟是不喜欢安皇后和陈贵妃，但也没有狠心到要害死她们的地步。她们两个都是各自家族的牺牲品，李璟从娶她们的时候，就知道，这些年，无上的尊位，天下好的物什一一都赐给她们，就是觉得从感情上亏欠了她们太多，想要弥补一些什么。
可按照李从恪的话听来，陈贵妃竟然毒害安皇后，这是前所未闻的事情，这也是李璟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安皇后病的蹊跷，这李璟也是知道的，所以每年都要遍访民间神医，进宫治病，眼看这些年病情好转了一些，李璟以为是福报！
李璟也从未想过立什么韩家女子为后，虽然现在韩家隐隐有金陵第一大族的苗头，巴结韩家，对巩固皇权着重要作用，但李璟从未想过立韩家女子为后，因为启用李景遂，就是李璟整治金陵大族的第一步。
“你没有？”李从恪冷哼一声，目光凌厉，“那你现在就去陈氏那里问她的罪，我母后病了这么多年，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朕做什么，不需要你来教！”李璟有着骨子里的执拗，为帝者，不需要别人对自己的事情指手画脚，就算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行。
李从恪的鼻翼微微抽动，冷吸了一口气，“你不敢，你在掩饰！如今朝局微妙，你不敢轻易搅动这种微妙的平衡，你是皇帝，你自然懂得平衡，制衡之道。若因安凉瑶去问罪陈氏，东南的战局顷刻间就会逆转，所以你不敢赌！同样，你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天下，所以我说，你是一个好皇帝！”
这种夸奖，李璟听下耳朵里，却进不到心里，总觉得有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肉里，疼的李璟浑身不自在。
一个女人和天下！
要帝王去做选择，只能选择其中的一个，李璟选择了后者，因为他是一个好皇帝，众人心目中的好皇帝，他要对百姓负责，他要对天下负责。
这就好比救一人和救万人是同样的一个道理，救一个人万人可活，救万人，一个人必死无疑。
你要为一个女人和全天下为敌吗？
老皇帝没有这个勇气！
他同样做不出为了安凉瑶一人，而与东南陈国公一族为敌。
李璟终究是个凡人，再普通不过的凡人罢了，他是皇帝，是百姓口中的真龙天子，但在李从恪心里，李璟也只是个凡人，一条掉落人间的凡龙罢了！
“所以，今日你对朕说这些，为了什么？又想要得到什么？”
每一此说话，质问，疯狂，总有他的理由，就像今天不太正常，有些癫狂的李从恪，摒弃了往常的平静和寡言，换来了今日殿中的疯狂和质问。
他总是希望得到些什么，要不然，他所做的这些又是为什么呢？总不会只是顺口说说罢了，也不至于只是发发这些年积压在胸中的牢骚。
李从恪缓缓地闭上眼睛，听着炭盆里的炭霹雳啪拉地燃烧着，良久，平静道：“我在父皇心里，一直是个大孝子，我也一直会做一个大孝子……什么监国职权，太子之位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求彻查我母后中毒一事！还我母亲一个公道！”
李璟拧眉，几乎将两道浓眉挤在了一起，整张脸变得丑陋不堪，愤恨道：“朕许给你的，你才能要！”
……
……
天下都是皇帝的！
他不给的，你不能要！
老皇帝最后的倔强在这一刻发挥的淋漓尽致！
想要彻查安皇后中毒一事，休想！
李从恪听罢，抿了抿嘴唇，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出了暖阁，只剩下光脚站在木板上的老皇帝。
……
……
第二日。
齐王告病在家，皇帝李璟亲自主持朝会，并下旨：捉闵王者，封靖安王！
不得不说，老皇帝的这道旨意完美地解决了昨日在太极殿中难题。
封王的诱惑，极大鼓舞了前方数万将士的士气和信心！
而捉闵王的，也极大可能是二皇子李从固！
……
……
六月二十三日。
穿越武夷山脉的南唐军和沿闽江谷地入闵的吴越大军，顺利抵达闽国国都长乐，不日便开始攻城。
六月二十四日正午，南唐军与吴越合力围城，对长乐展开了进攻。
……
……
七月初。
远在金陵的人早已经换上了薄衫。
“七日围城，我军死伤三成以上，吴越方面更厉害，死了大约一半的兵力！”
“长乐城高粮足，岂是那么容易攻下的？”
“我还听说，武夷山中的幸存的闵军断了我军后路，我军粮草一时供应不上，眼看就要败了！”
“连燕王上个月都带西山三个营去增援了，我看咱们是啃上硬骨头了！”
“啧啧啧……”
“……”
铺子里，平头老百姓都在议论东南的战局，这些日从建州传过来消息，对南唐不太友好。
本来长乐就是一座围城，不日便破，但硬是让里面的守军打了一个翻身仗。
苏大儒和李从嘉围坐在一张桌子旁，正享受这每日的早餐，这几日，来吃早饭的人，都在议论东南的战事，二人想不知道都难。
东南战事似乎有些不顺！
但他们两个似乎都不太关心的样子，因为战争中心离金陵很远，远到几乎对金陵的生活造不成太大的影响，他们每日聚在一起吃早饭，然后再去做各自的事情。
苏大儒忙着著册立书，几屋子的典籍，他每日都要来回翻阅，体力和精力都要消耗很大，这眼瞧着也瘦了不少，但苏大儒乐此不疲地待在那一间小小的院子里，只到饭点的时候，才出来透透气。
李从嘉的生活就比苏大儒的有趣多了，作为一个在京闲王，倒是不用每日去上朝，就连宫城，李从嘉也懒得去。每日吃完早饭后，闲时练练大字，有时去苏大儒哪里看看，再不济的时候，便陪着李双双去逛逛街，去庙里求签，去茶楼里听瞎子老许说故事。
“辛集怎么样了？”
初闻时，李从嘉有些别样的情感来，世人都对大儒有着无上的崇高敬意，因为在他们心中，大儒不仅是读书人的种子，还是人们为人处世的标杆，是最接近圣人的存在，大儒也不该有什么儿女情长，因为大儒身上肩负着更重要的东西。
苏大儒问李从嘉：辛集怎么样了？
苏大儒知道李从嘉应该知道一些消息，李从嘉也不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一样，是一个闲王，他应该有自己的门路，他应该对这个世上发生的大事了如指掌。
李从嘉嘴里嚼着一根腌萝卜条，咬着咯嘣咯嘣直响，平静地说道：“还好，未入吴越国都西府之时，吴越方面就出了兵，想来使团一干人等在吴越国都好吃好喝的被人伺候着，大抵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世人只知道南唐派遣使团出使吴越，是为了促使吴越出兵，攻打闽国，却怎么也想不到，使团还未至吴越国都时，吴越方面就已经出了兵。吴越方面也根本不在乎使团的巧嘴，他们只在乎的是使团一干人等，只要在战争未结束的期间，使团安然地待在吴越就好，做个制衡的棋子罢了。
“那就好，那就好……”苏大儒缓缓地放下了这些日悬着的一颗心，这些日也总担心自己的这位徒儿在外的安危，人老了，也总害怕，害怕徒儿死在了自己的前头。
“怎么好了？先生没听见这几日街上说的吗？前线战事不顺，如果这样的话，使团在吴越过的可不会太舒服，虽不至于丢了命，但缺根手指，少条胳膊腿的，倒也常见！”李从嘉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这也不是李从嘉凭空说说，当年还在长安为质的时候，听别人说的，说人质最不好当了，一旦外边有了什么风吹草动，就会先拿质子开刀，虽不至于取了性命，但打一顿，切根指头什么的解解气，也是常理，谁叫你是质子呢？
“额……”苏大儒往后仰了仰身子，发觉这是个玩笑话后，气就不打一出来，反驳道：“我家徒弟又不是什么南唐皇亲贵胄，人家撒气，也不会冲着他来，最好是先拿你那弟弟开刀，少条胳膊腿的，倒也无所谓！”
李从嘉听罢，没好气地叹了一句：“这句话给你记下来，等楚王回京的时候，我再亲自说给他听！”
苏大儒也懒得与之计较，告状是小孩子才用的手段，李从嘉不会，更何况，李从嘉和楚王根本就不熟，他们两个也不是什么好兄弟，更何况，还是李从嘉把人家楚王骗去吴越的呢！
这些日来，李从嘉对这事似有些懊恼，对楚王有些感到抱歉，还写了几首酸溜溜的诗句，来抒发一下自己的感情，这样的人去告状，岂不是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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