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我怕我们等不到天明
一夜无话。
早上七点，陈绪睁开眼。
苏灿躺在他的身边，眉头依旧是皱着的，看来昨晚睡得不太安稳。
可谁不是呢？
陈绪昨晚一直没有睡，陈园园的意外对他的震惊真是太大了。夜里他想翻个身，但是想到身边的苏灿同样不好过，见她渐渐睡下，不忍心再打扰到她。
于是陈绪就这样忍着，忍着，直到天渐渐地明亮起来。
等到太阳升起，阳光透过白色的薄纱窗帘洒在床沿，苏灿本朝着窗户的方向睡着，但因受到强烈明亮的光照，她不得不转了一个身，头埋进被子里。
陈绪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伸出手来把苏灿脑袋前的被子压了压。呼吸被子的空气不好。
可是没过多久，苏灿又重新把被子给踢了上去，以便遮挡光线，此刻，她还不想醒。
陈绪摇头，然后慢慢地翻身下床，走到窗户边，把厚一些能够遮光的窗帘给拉上。
顿时，房间里没有刚才那般明亮了，暗下来了不少。
仿佛是感觉到没有刺眼的阳光了，还在睡梦中的苏灿心满意足地把埋在被子里的头给抬两了起来。
陈绪再次慢慢地走回床边，拾起自己的衣服，穿上。他打算出去，但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俯下身，双手撑在苏灿的周围，仔细地端详着还在熟睡的人儿。
他还记得，苏灿最喜欢每天早晨被阳光刺醒的那种感觉，虽然会有些不舒服，她却毫不在意，兴奋地对陈绪说，早上沐浴着阳光醒来这样一天才会有好心情啊。
那时陈绪不懂她的逻辑，却也随她折腾。有时候苏灿特别想睡懒觉的时候，阳光又那么大，她就会在被子里用脚踢陈绪，把他给踢醒，让他去拉窗帘。
几次还好，多了陈绪也不愿意，他开始防抗，装睡，或者直接不理她。通常这样，苏灿还是有后招的，陈绪超过三分钟没有反应，她就果断地用力把他踹下床。
陈绪回想着与苏灿的这些点点滴滴，眼睛里幸福地神色，他多么希望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啊，没有伤害，没有遗憾。
可是，一切都变了，都变了。
自己被许千千陷害，苏灿心中产生郁结。
岳时仁的无耻，陈园园的意外。
还要苏灿那耀眼的家世。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陈绪感觉到无比的累。
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里上的。原来，他的心事很充实很充实的，而现在，他感觉空了很多，也轻了很多，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心房流了出来。
那些流出来的珍贵东西，他知道，是再也回不去他的心底了。
“苏灿，我爱你，”陈绪小声地在苏灿耳边说，“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爱你了。”
说完陈绪便俯下身在苏灿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陈绪整理好自己的穿戴走出卧室门，他并不知道，就在他出去的那一刻，有一行泪水在苏灿的面庞上流了下来。
那行泪凉凉的，当它划过陈绪轻吻的那一片肌肤时，苏灿觉得，那片被陈绪吻过的地方，便不再温暖了。
苍凉，取而代之。
陈绪洗漱完毕，拿着自己的公文包打开门，虽然不想去面对，但他还是要回工作室，给那些伙伴们一个交代。
“喵~”
陈绪快要从外面关上门的时候，他看见小艾米朝他跑了过来。
门停住了，没有关上。
陈绪推开它，好让小艾米出来。
他把自己的公文包靠在门边，然后双手一把它给抱起。
嗯，瘦了。陈绪左看右看，最后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小艾米，你不是挺能吃的吗？怎么瘦了？还衣服可怜兮兮的样子。”陈绪看着它，说。
“喵。”小艾米当然不会说人话，它在“喵喵喵”的叫个不停。
“好啦好啦，别闹了，我要去上班咯，”陈绪把它放下来，摸着它的脑袋继续说，“在家要乖哟。”
“喵。”依旧是不变的声音。
陈绪关上门，出去，在出租车上他一直很忐忑，他不知道回到工作室自己的伙伴们会说什么。
陈园园的意外，也许有的人会很难过，也许有的人也会悲痛，甚至还有些人会指责他，谩骂他。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话，大家想必都不会失去她吧！
陈绪已经做好了自己承担接下来一切的准备，但他走进工作室才发现，没有人表现得像他刚才想的那样。
一个都没有。
陈绪知道，这并不代表大家很冷漠，对自己同事的死毫不关心。
恰恰相反，他看见每一个同事右肩的上臂上，都带着一块黑色的布。
是啊，不声不息，内心虔诚，才是对死者最大的尊重啊。
陈绪不禁有些动容，泪水在眼眶里积涌着，他能感受到，周围同事对他投来目光。
那种目光里，没有嫌弃，没有厌恶，更没有责备，有的是关怀，担心与热爱。
陈绪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上班经常与他互怼的小刘抬起头，“你还好吧？”
“嗯。”陈绪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他很感激他们，但是他还是不太想多说话。
“那个，没事就好，”小刘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只是反复地说着这么一句，然后他像是找到了什么新话题一般，对陈绪笑了笑，“哦，对了，葛烨叫你来了后上去找他一趟。”
“他不叫我也会去的。”陈绪小声地回答着。
到了二楼，陈绪敲门后直接进去了。
还没等陈绪先开口，葛烨便说话了，只见他站起身，走到陈绪的面前，说，“那边来消息了，确定为意外身亡。”
陈绪听到这一消息，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刚才积攒的眼泪现在终于夺眶而出，“明明就是岳时仁……明明就是……不然……”
葛烨见如此悲伤的陈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抬手在他的背上拍了几下，“小绪，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什么都已经尘埃落定，改不了的。”
“可是……我不甘心……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陈绪叹了一口气，“我真的希望，那一刻掉下去的人是我，而不是她。”
“陈绪，你别这么想，打起精神来，陈园园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啊，”葛烨继续语重心长地开导着陈绪，“你想想，陈园园为了你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儿换来的是什么呢？是你的颓废！这一定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啊！你想一想！”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前去复岳时仁的约的，如果我不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都是我的错，我的错。”陈绪垂着自己的胸口说。
“没事的，我们都不会怪你的，我们知道，这也不是你想看得到的结果，但是事情终归是发生了，就连园园前去找你的时候，就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了。”葛烨平静地说。
“你说什么，她早就……”陈绪哑口。
“是的，”葛烨转身，在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然后递给陈绪，“那天下午，你出去没多久，园园就上来了，她说她担心你，要跟的去看一看，然后，就把这封信交给了我，说要是她没有回来，就叫我转交给你。”
“园园……”陈绪双手接过那个信封，视若珍宝地捧在怀里，眼泪一滴一滴地打在上面。
“她愿意为你付出，所以，你不要辜负了她啊，好好地活下去！”葛烨鼓励着他。
“嗯，我知道……”陈绪终于有反应了，葛烨看着他点了一个头，差点喜极而泣。
“你都知道了？”葛烨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知道什么？”陈绪听得云里雾里的。
“就是苏灿的家世呀。”葛烨低调地说。
陈绪点点头，算是回答。
“那，你……”葛烨最终还是没有把自己的忧虑给说出来。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心里很矛盾。”陈绪低着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些，“岳时仁说的没有错，我跟她的差距太大了，我真的没有信心，能够好好地跟她在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我觉得我们之间，好像缺失了什么一样，或者说，我觉得有什么东西挡在了我跟她的面前，虽然我们不说，但是我们彼此都清楚。”
“那你打算怎么办？”葛烨接着问。
“我不知道，我很没底，我觉得我们到最后会……”陈绪后面的没来得及说出来，他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本来不想接，但是手机一直在兜里响，响得他心烦。
“接吧，或许是有什么事呢！”葛烨出言劝道。
“好吧。”陈绪觉得这样让它响着也不好，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是嫂子。
陈绪看着来电显示人，不由皱了皱眉头。
嫂子会有什么事呢？
陈绪疑惑地接了电话，他还没有开口，就传来对方哭哭啼啼地声音，“小绪，你大哥……你大哥他……”
“我大哥怎么了？”陈绪听着电话里清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没法把话给说清楚，“嫂子，你别急，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大哥……你大哥他被警察给抓了。”清子终于说清楚了。
“什么？！”陈绪震惊，这又是怎么回事，“嫂子你别哭，我现在就过来，你等我！”
陈绪挂了电话，匆忙地往外赶，等他出了办公室的门，才想起来，葛烨还在里面，又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看他。
“去吧！”葛烨朝他摆手，“等等，你跟苏灿的事，你还会好好想清楚，小灿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你也是一个上进的好男孩，我是真的很看好你们。”
“嗯。”陈绪郑重其事地点头，然后跑下楼。
跑下楼的时候，陈绪一直在想他刚才未说出的话。
我不知道，我很没底，我怕我们到最后会……
等不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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