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赤蛇图腾

话说回现下。

        二人刚出的村子叫三里村，因离城三里而得名，三里村口的古树叫三里树，昨儿上戏的戏台叫三里台，同样的，过岸的桥也叫三里桥。三里桥说是个桥，其实只是几个石桩子粗粗搭起来的，刚够一人宽，因为此地正好是渭水浅滩，水刚漫到膝盖，若河水不急，蹚着也能过去。

        穿过三里桥，便是晚间火起的地方，远远就能望见黑黢黢的一片，有些地方甚至现在还冒着烟。火势看来蔓延了很远，又被河流挡在了岸边，空气中弥漫着焦草的味道。

        马一方踏上了乌黑的草地，四处转了转，又张望了一圈，回头问沈韩杨：“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沈韩杨站在焦草外围，右手搂着拂尘，左手使了个法，地上的一小撮草木灰便飞了起来，他闻了闻，皱着眉头道：“暂时看不出来什么，往深了走走吧，找一找起火处。”说完，他又甩了甩拂尘，身上便散出了淡蓝的光，又瞬间消失无踪。

        这个时候，沈韩杨终于踏上了焦黑的草地，虽然身处脏污之处，但鞋上却不染一丝尘埃。

        是避尘咒。

        “讲究，讲究。”马一方抱着手臂评价道。

        沈韩杨没有理他。

        从上一世马一方和沈韩杨相熟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人爱装模作样的穷讲究。但二人实在是形影不离，于是互相染上了些对方的特点。马一方在沈韩杨的影响下变成了虽然内心邋遢，但至少外表花里胡哨的人；而沈韩杨在马一方的影响下终于放下了一些非必要的习惯。但很明显，在天上这二十三年，越过越回去了。

        二人走向河岸深处，寻找起火源，不时闻闻周边的空气。但走着走着，却愈加不解了起来。

        “你说这渭水河畔，空气湿润，就算是夏日，也不该无故起火。况且昨日虽说长安电闪雷鸣，但听村民说这里的天气似乎很好。”马一方抱着刀懒散的走着，不经意的四处张望：“真是奇怪。”

        “村民对着火后的焦土避之不及，认为是不祥之地，许是这些地界真的有什么脏东西吧。”沈韩杨半眯着眼跟着马一方走着，随意的说道。

        二人又走了走，不时判断着方位，查看着线索，但全无发现。

        “若是村民告诉我们的风向无误，那起火点应当就在这附近了。”马一方走走停停，最后到一处站定，四处望了望。这里离河边只有三四十步的距离，距离村庄也只隔了一条河，隐隐约约还能看见村口的老树。除了这一点，这周围也无甚特殊：“怎会在河边突然起火？”

        “许是这地界真的有什么脏东西吧。”沈韩杨再次的随意说道。

        “你还会不会说别的？”马一方没有在意，继续在焦黑的草地寻找线索。他转了两三圈，全无发现。正在他寻的认真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沈韩杨的一不高不低的一个字：“诺。”

        马一方疑惑转头，快步走了过去。顺着沈韩杨的眼神一瞧，看到了焦黑的地上摊着一抹红。

        那是一条赤色小蛇，两指粗，一臂长，在蛇中算是比较娇小。身上全无花纹，只在额头上有一小圈白色。但奇怪的是，这蛇明明躺在被烧过的草地上，身上却只有一些木灰，赤色鳞片依旧光滑闪亮。

        马一方蹲在了地上仔细的瞧着那条小蛇，捡了根焦棍戳了戳它，又拨弄了两下。

        确实是死掉了的。

        那小蛇的旁边是一个隆起的包，马一方用脚扒拉了一下，发现那是个小树的树根。想必这里之前是一棵树，被火烧尽后，只剩下根部埋在了地里。

        这应该就是起火点了。

        二人又在大片的焦地中转了好几圈，并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于是只好带着蛇回到了村庄。

        再次回到三里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饭时了，村长拄着棍坐在村口的老树下焦急的等着，谁劝也不回去。远远的看见二人的身影，他就在一位中年男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等着他们走近。老爷子虽说年龄大了，但耳聪目明，远远的就看见马一方手里拎了只小红蛇，眼眶立马就红了。他慢慢的抬起了胳膊，指着那条小蛇，手指颤抖，叹着气不断的喃喃：“造孽，造孽啊。”

        周围的村民看见了那条小蛇，也是摇头叹息，村口的老树下突然起了阵阵的人声。

        “诶呀，这可咋办。”

        “奏四说”

        “第几次咧？咋是这？”

        马一方和沈韩杨远远的就听到村民在议论什么，大约还是关于这只小蛇的，他心下疑惑，走进正打算询问，便见村长把拐棍交给了旁人后，慢慢走了过来。他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接过那只小蛇，仔细的用自己的袖口擦着它身上的灰，眼里满是遗憾与心疼，似乎死的不是一只小蛇，而是他的孩子。

        见村长一寸一寸擦的仔细，马一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于是他只好用眼神询问村长身旁的中年。

        那男人叹了口气就要解释，村长就用虚弱的声音说道：“先吃饭吧。”那声音非常的轻，像是空中漂浮的初雪，一吹就散。

        “对，二位忙了一下午咧，我们备好了饭菜，先吃吧。”说完之后，便对村长说：“那额就带着二位道长吃饭去咧，舅舅莫要太难过。”于是领着马一方和沈韩杨往村内走去。

        马一方跟着那男人往前走了一段路，又回眸望了一眼村口的方向，见村长依旧抱着小蛇站在原地，旁边的其他村民也望着小蛇唉声叹气，不知在说什么。

        收回目光的时候，他们正好经过了戏台，那是昨夜上戏的地方，五颜六色的幡布还没来得及拆，一阵风吹过，幡布随风摆了摆，露出了戏台正上方的圆形石雕。

        高大戏台的正上方，雕刻着一只水桶大的圆形图腾。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赤蛇，它头顶泛白，下半身盘踞着，头部抬起，嘴巴大张的正要接住上方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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