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师父的女人
“小姐，你怎么了？”
李昭看着张雅婧脸色越来越白，有些心慌。
“你还说，还不快把翠喜叫过来，送小姐回房间休息！”张夫人都要气死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用了……”张雅婧觉得头脑有些发晕，勉强站直了身子：“娘，我想出去走走。”
“哎，要不要让翠喜跟着你。”
“不，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娘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张雅婧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这样子哪能让人放心。
“李昭，快，悄悄地跟上，可别出什么事了。”
“是，夫人。”
李昭连忙跟了上去，张夫人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
月上中天，乱葬岗，楚倾则掀开床板上的白布，露出里面一张灰败的死人脸。
这是今天刚从乱葬岗中捡回来的女尸，才十岁，感染风寒而死，那家穷得买不起棺材，便将人直接丢在了乱葬岗。
他刚好看见，便给了十两银子让他们去买棺材，谁知道那当爹的直接卷了银子跑了，说反正女儿也入不了祖坟，死了都死了，还浪费银子做什么。
楚倾则想起那人脸上见钱眼开的笑容，不由得有些唏嘘，至于这个姑娘，他便带了回来。
他在姑娘面前插了三炷香，向前拜了三拜，随后便拿出一把刀，自姑娘胸口处划开了一道口子，然后慢慢扩大。
“啊啊啊啊啊！”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尖叫，吓得楚倾则手一抖，险些将刀丢了出去。
他猛地回头，就见张雅婧捂着脑袋，一脸惊恐地看着楚倾则。
“你……你你……”话说到一半，突然身子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楚倾则：“……”
再醒过来，张雅婧发现楚倾则站在她旁边，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不会是想杀我灭口吧？”
楚倾则回过神来，视线落在张雅婧身上，神色松了松：“你醒了啊，醒了就起来吧。”
醒了就好，他正愁怎么把人抬进屋子里呢。
张雅婧捂着脑袋爬了起来，虽然害怕，却还是禁不住好奇向里屋看去，那里静静躺着一具尸体，胸口已经豁开了一个大口子。
想想刚才的恐怖画面，张雅婧有些胆怯地问：“你刚才，是在干什么？”
对于这种不素之客，楚倾则并不怎么欢迎，因此问题回答得也很敷衍：“解剖。”
“解剖……就是……开膛破肚吗？”
张雅婧抬手做了个“切”的手势，眼中也浮现出几分恐惧。
“当然。”楚倾则有些诧异：“你不会不知道，我搬来乱葬岗，就是为了用这里的尸体解剖吧？”
“我以为，你是为了躲我……”她声音越来越小。
楚倾则想起过去隔三差五就能在门外看见偷看的张雅婧，觉得这个理由也算合理。
“你今天来想干什么？病情又反复了？”他特意看了一眼张雅婧的脸色，发现并没有病容，便在心里打消了这个想法。
“我来找你喝酒啊！”提起正事，张雅婧语气也活泼了几分，顺手拿起刚才放在地上的酒坛子，还有一包牛肉。
“你治好了我的病，我还没谢你，今天这顿我请客！”
楚倾则皱起眉头：“我在忙。”
“没关系呀，我等你，什么时候你忙完了咱们再喝。”
看这样子是不准备离开了，楚倾则道：“你随意。”
说完便进了房间，丝毫不担心自己这冷淡的态度会伤到对方。
张雅婧早已习惯对方的态度，看见他进了那个停放尸体的房间，也壮着胆子跟了进去，不过路过尸体的时候还是用酒坛子挡住了眼睛。
“这是你平时喝酒的杯子吗？”张雅婧从桌上找到了两个杯子，问楚倾则。
楚倾则头都没回：“那是用来装骨灰粉的。”
张雅婧“呀”地一声将杯子扔了出去。
楚倾则叹了口气：“杯子在厨房。”
张雅婧一溜小跑去厨房里拿了两个杯子过来，又将两个杯子都满上，自己用其中一个喝了起来。
见她如此随意，楚倾则也权当她不存在，豁开了尸体的胸口之后，开始查看里面的病变程度。
这是他师父传承的医术，本是秘密传承，不为外人所知，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除非是命案的死者，否则谁愿意别人在自家亲人的尸体上动刀子，他搬到这里来，也只是碰碰运气，捡一些横死无人收拾的尸体回来，上过香之后才进行解剖研究。
但这些尸体生前如何他并不了解，也只能从症状上看看，再结合内脏病变程度，窥探一些关窍，说起来，这也算是无用之功，聊胜于无罢了。
“你带回这些尸体，是为了研究医术吗？”
身后张雅婧的声音传来。
楚倾则应了一声，没多解释。
“你要多久？”
“一个时辰。”
身后没有声音了，只飘来阵阵酒香。
楚倾则不再分心，开始认真观察了起来，一边观察，一边拿出纸笔，将所看到的情况一一记录下来。
隽秀的字体在纸上飞舞着，笔墨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已经写了好几页，突然笼罩上了一片阴影。
“你写的是什么？给我看看。”
张雅婧脸色红红的，呼吸之间都喷洒着酒气，说着就要抢过小册子，楚倾则连忙后退一步。
“你喝醉了，别乱动。”
他迅速将小册子放在旁边架子上，向后退了两步。
张雅婧坐回椅子上，身子斜靠在桌子上，以手撑头，笑眯眯地看着楚倾则：“紧张什么，你不是已经记完了吗？来，喝酒呀。”
她拍了拍桌子，楚倾则拎起酒坛一看，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他语气有些不悦：“你到底喝了多少？”
虽说张雅婧酒量不差，但她身体刚刚恢复，现在绝不是饮酒作乐的时候。
“高兴嘛，高兴就要多喝点……但是可惜了……你都不陪我喝。”
她说话断断续续的，语气也比平常软了几分，倒是没了那聒噪的感觉。
楚倾则也多了几分耐心。
“可是最近有事？”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啊，好着呢。”
“是张大人的事情？”
张雅婧脸上的笑容一僵，迷离的双眼中氤氲了水汽，嘴巴开合了两下，最后只冷笑了一声。
“楚倾则，我爹可能要死了。”
楚倾则眸中闪过一丝愧疚，嘴上安慰道：“审判还没下来，你不要胡思乱想。”
“虽没下判决，但结局已经定下了，一个收受贿赂，拐卖人口，和江湖组织勾结的官员，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抬起头，醉酒过后的面庞楚楚可怜，她问：“你说，我爹是不是罪有应得？”
“别胡说了，我去给你煮点解酒汤。”
罪有应得吗，这是毋庸置疑的，毕竟那么多被拐卖的可怜人，他们身上的累累伤痕都离不开张楚这个县令对饮血阁的包庇，可是他又怎么能在张雅婧面前说这种话呢？
张雅婧与她爹不同，心性善良，楚倾则虽然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但是也无心伤害这个无辜的姑娘。
没想到张雅婧却非要问出个答案来，她扯住楚倾则的袖子：“别走！”
“放开！”楚倾则觉得背后寒毛倒竖，用力甩开了张雅婧的手。
张雅婧醉了酒，一时间没掌握好平衡，一头磕在了墙上。
“唔！好疼……”她撞得泪花都出来了，指着楚倾则控诉：“我好心找你喝酒你还打我。”
“我……”楚倾则理亏：“我哪里打你了，是你自己撞的。”
“你不推我，我能撞上吗？”
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踉跄了两下才站稳，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
“你……就知道欺负我，是你给我下毒，打探我爹的消息，我什么都知道，你现在……还……还撞我。”
“你……”楚倾则愣住了。
她都知道？
“但是，我又不能怪你，是我爹做了坏事，他罪有应得，他就应该被砍头，可是他……他毕竟是我爹呀，我能怎么办？”
“张雅婧，你冷静一点。”
楚倾则察觉到不对，张雅婧脸色越来越红，绝不可能是饮酒所致，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再这样下去，她的病很有可能复发。
“我冷静不了！”张雅婧突然提高了声音：“楚倾则！都是你害了我！若不是你，我还有一身武艺，我还有大好的生活，现在呢，我爹马上就要死了，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突然，她赤红着双眼一拳打了过来，楚倾则侧身一躲闪过了这一击，但紧接着更多的拳脚接二连三攻击了过来，招招都带着杀气。
她已经动了杀心！
楚倾则没料到张雅婧会突然出手，但对方身手毕竟在自己之下，而且刚才还喝了那么多酒，若是真打起来，她又怎么会是楚倾则的对手。
很快楚倾则便将她按在了桌子上，抓住了她的双手。
“楚倾则，你放开我……”
张雅婧拼命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却被楚倾则点了穴道。
“老老实实呆一会，我去给你煮解酒汤。”
他将张雅婧好好安置在椅子上，便飞快出了门，来到厨房，刚把所有药材放进瓦罐里，脑海中便不由得浮现出一些尘封已久的画面，血淋淋的创口，女人无助的眼睛，昏暗的房间。
楚倾则的脸色青白交替，手中的瓦罐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那记忆本不该出现，可是刚才张雅婧一脸恨意的样子像极了当初那个女人。
那个……师父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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