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2

徐芷的妈妈去世不到一个月，她的爸爸就变得神志不清了。

        所有人都说她不爱他，可他却爱惨了她。婚前爱，婚后爱；活着的时候爱，死了还在爱。

        可因为这份所谓的爱，他把她禁锢在身边。毁了她，逼疯了自己，才得以中止。

        也许真正刺激到他的不是徐芷妈的离世。而是她为了能死成，所做出的努力。

        事发当天他蹲在公安局门口哭了一夜，不过第二天早上就提出尸检的要求。他坚称，于娟是不会自杀的。

        可于娟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死，就该不留余地，不能给自己留一丝活的希望。

        如果于娟只是从房顶跳下来很大可能死不成，于娟自己大概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她在跳下来前，割了腕。用徐芷平时削铅笔的美工刀，深深地划出一条伤口。

        她放任身体里的血肆意地流，甚至她还觉得流得不够多，不够快，她要把身体里的血都挤出去。然后再从房顶上跳下去，掉到了徐芷的眼前。

        这场自杀行为中，徐芷在不在她的计划之内无人可知。

        但徐芷爸在看到尸检结果后就认定了，一切都是徐芷的错。

        为什么于娟会有美工刀？因为那是徐芷留在家里的。

        为什么于娟会单独在家？因为徐芷外出上课去了。

        为什么于娟会自杀？因为徐芷没有留住她。

        于娟的死都是徐芷的错。都是这个叫徐芷的，13岁的小女孩的错。

        徐芷爸认准了这个原因。他没有打骂徐芷，只是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她出门，就像他以前留住徐芷妈，一样。

        起初，胡同里的邻居都以为徐芷爸把女儿锁在家里，是因为小女孩在事发当天受了惊吓，毕竟她是第一个看见自己亲妈死相的人。即使徐芷有一个星期没有到学校上课，老师也认为孩子是在家休养。

        可是当智旎慌忙地跑回家，说徐芷躺在他们家院里一动不动叫着没反应的时候，大人们才意识到，事情不太对。

        徐芷家住在胡同的最里面。这一个星期，徐芷爸每天出现在胡同口，做出一副每日按时回家的样子，其实压根就没打开过家里大门的那道锁。

        他把徐芷关在家里，等她渴死、饿死、病死在家里。他要惩罚徐芷，让她给于娟赔罪。

        前几天，家里还有些剩菜剩饭可以吃。这些都吃完了，徐芷又翻出家里过期发霉的点心，扣掉霉菌部分就着自来水囫囵着往肚里咽。实在没吃的了，就拼命往肚子里灌自来水。

        直到这天中午熬不住，一头栽倒在院里。

        徐芷脸冲下，啪的一声拍在了土地上，脸周扬起的尘土迷了她的眼睛。闭上眼的时候，徐芷突然想到，不知道妈妈掉下来的时候，尘土有没有也像这样迷了她的眼。

        徐芷在医院里住了一段时间。这期间民警去找徐芷爸，才知道他自从徐芷妈火化后就没再去上过班。他们辗转找了好多地方，最后发现徐芷爸每天睡在家附近一个工地的水泥管里。

        那个时候，他已经神志不清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徐芷是谁，只记得有个叫于娟的人。民警问他问题，他不听也不答，只嘴上念念叨叨：找于娟，找于娟，。后面的话含含糊糊，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徐芷爸被送回了家，徐芷也被送回了家。但智旎妈担心徐芷爸再犯浑，就把徐芷又接到自己家住了一段时间。

        直到徐芷爸被人捅死，尸体在胡同外的臭水沟被发现。

        那时候大家也才知道徐芷爸念念叨叨着什么：找于娟，找于娟，弄s她，弄s她。

        那天徐芷爸遇到一对情侣，女人的长相大概和徐芷妈有几分神似。也许是她挽着一旁爱人的手这一举动刺激到徐芷爸，让他久未发病的神经被唤醒，遂从地上捡起一根废铁棍朝着人家就冲了过去。

        第一下划伤了女人的胳膊，她吃痛甩开了男友的手臂。男的见爱人被伤，愤怒地和徐芷爸扭打在一起，没成想一个寸劲，把铁棍插进了徐芷爸的肚子，热血从开口处汩汩地往外冒。

        这对情侣吓坏了，慌乱中也想不到救人，直接拖到了不远处的臭水沟，扔了下去。

        没过半天，徐芷爸就死了。一天不到，尸体被发现。案发没过三天，这对情侣去自了首。

        最终因为徐芷爸的死，徐芷得到了一笔数目不小的赔偿金。凭借着这些钱和家里的积蓄，徐芷念完了初高中，咬牙挺进了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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