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哥哥
沈颂书牵着他的手径直走向书柜。景辞的右眼皮胡乱蹦跶，有些事大概是兜不住了。
打开最下层的抽屉，里面放着的正是几沓试题和草稿，他语气淡然：“装修时不小心看到了。这些题目你是挑着做的，每个知识点只做一道。”
“你的草稿都没算几步，就能得出答案。”
“压轴题你做起来也很轻松。”
也难怪徐大白随机抽查提问时，他总能瞎猜到答案。
因为他本身就会那道题。
时间回到几天前。装修工人在屋里安装，他写完作业，闲来无事，去了趟储物间，不经意间看到了角落里的成绩单。大概是景妈整理的，从小学到高中，一张不落的放在那。
沈颂书顿了片刻，随后拿起，翻看着景辞小学的成绩单。
分数在前几年都还是满分，在各种竞赛上也一直是拔尖水平。直到那年突转急下，接二连三地徘徊在不及格的危险边缘。
像变了个人。
沈颂书回忆片刻，想起是他被沈文远抛弃后的那几年。
记忆碎片到此开始连接成一条完整的片段。
景辞在得知沈颂书被抛弃后，对他格外好，吃喝玩乐样样照顾。但沈颂书仍旧心情不佳，整日沉浸在学习里，也不跟人沟通。
他猜沈颂书大概是缺爱。努力学习大概是怕爸妈不喜欢他，在不久的将来再次抛弃他。于是他决定把自己的爱分出去一些，牺牲自己来衬托沈颂书的完美。
即便那时两人日渐走远。
他做出决定后的第一场期末考试，科科勉强及格，把爸妈吓了一跳，怎么问他都不说。
再后来，爸妈的注意力真的转移到了沈颂书身上，夸他天生是好苗子，夸他沉稳又懂事，以后一定会成为栋梁之材。
在一旁偷看的景辞多少还是有些醋意，但所有这些都在沈颂书笑了以后得到消散。
年少心思单纯，只盼着那朵沉闷孤傲的高岭之花，能够开心一点、再开心一点。
后来才知道，那是名为“喜欢”的情感在作祟。
再大点，他和路晚纣王整日不学无术，只顾玩乐。好在他天生基因好，课上贪玩时入耳的知识点也记得的一清二楚，回到家做些题便能悟透其中原理。于是他愈发嚣张，一路低分飘来，直至嘉阳一高，成为全年级垫底。
景辞收回记忆，见沈颂书正目光专注地看着他，多年小心思被拆穿，他只好脸红着断断续续胡乱扯道：“别瞎想。就算没有你，我也懒得学习。反正家里有爸妈和你，总有人能养着我。”
沈颂书却不接话，半晌后，闷闷说了句：“原来这么早就喜欢我了。”
景辞觉得沈颂书有点不开心，他拽了下他的指节，问：“那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沈颂书答得自然：“一见面就很喜欢。”
他信誓旦旦地说要娶自己，他的心就被轻而易举地偷走了。
景辞逗他：“怪不得我提到谈对象，你一声不吭就答应了。”
沈颂书“嗯”了一声。
景辞：“后来我不跟你说话，你生气了吗？”
沈颂书：“生气。你和路晚走得太近了。”
景辞：“你是在吃飞醋。”
沈颂书：“我知道。”
景辞：“我跟他没什么。”
沈颂书：“嗯。”
过了一会，景辞又问：“但你也没来找我。”
沈颂书“嗯”了一声。
景辞问：“为什么？”
沈颂书语气淡淡的：“你还会遇到很多人。”
景辞当即反驳：“我没有。”
沈颂书点头：“我知道。”
给了他足够空间，却把自己画地为牢，在漫长的岁月里等一个很小的可能。景辞问他：“万一我喜欢上别人呢？你怎么办？”
沈颂书认真想了一下，没有得出结论。
景辞：“会争取一下吗？”
沈颂书：“可能不。”
景辞：“你怎么这么怂啊，沈颂书。”
沈颂书：“嗯。”
铃声敲过十二点，景辞看着沈颂书，没忍住，拽着他扑倒在床，双手撑在他坚实的胸膛前，亲了一口，随后小声说：“你这么好，我才不会喜欢别人。”
因为我也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即便是后来遇到路晚、纣王，以及一堆倾慕者，也没有一刻让他觉得，哪个人会比沈颂书更好。
他想清楚了，他只喜欢沈颂书。
一直都是。
景辞低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来做我的礼物。”
……
沈颂书做了很多梦，都是关于景辞的，小时候的记忆——
初次见面，他说：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你好漂亮，我以后娶你好不好？”
“我最喜欢你了，你可以也喜欢我吗？”
被父母抛下后，他说：
“你不要哭，你还有我。”
“这个糖给你，它很甜的，你尝尝。”
“哥哥，你怎么都不说话，是小景让你不高兴了吗？”
再后来，他开始远离他：
“哥哥，你再不理我，我要生气了。”
“我认识了新的朋友，不跟你玩了。”
“沈颂书，我不会搭理你了。”
沈颂书从梦中醒来，额上覆着一层薄汗，他揉了揉太阳穴，慢慢从梦境中抽身。
他的动作吵到了景辞，并未醒来，只是喃喃自语：“哥，你别动，我好困。”
沈颂书反复确认着怀里人的真实温度，最终把人揽进怀里，又睡了过去。
……
等到两人醒来时，已经近十一点。
骨节修长的大手伸向他的后腰，沈颂书问：“疼吗？”
景辞觉得痒，稍微挪开了点：“还行，有点难受。”
景辞这会抱怨道：“你昨天弄得太久了。”
沈颂书回：“嗯，下次注意。”
景辞逗他：“哥哥，毕了业我们就去国外领证吧。”
沈颂书被他一声“哥哥”迷惑到，大脑反应都慢了半拍：“嗯……什么？”
“嗯什么，是谁小时候答应了要嫁给我？你要始乱终弃吗？”
沈颂书回：“没。”
景辞又问：“娶吗？”
沈颂书：“娶。”
景辞双手摁在他的肩上，亲吻一触即分，沈颂书扣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景辞喘息着推开他，想起什么似的，问他：“对了，你昨天说沈文远，他怎么了？”
沈颂书把人搂进怀里，语气淡淡的：“癌症，做手术。”
景辞惊慌失色：“他没事吧？你不去陪着他吗？”
沈颂书摁住他，让他躺床上好好休息：“没事，情况没那么糟。”
嘴上说着没事，景辞却从他沉静的眉眼中看到了一丝烦躁，他试探地问：“又吵架了？”
沈颂书的反应淡淡的，随后把事情原委说给了他听。
昨天上午沈文远打来电话，说话很难听，沈颂书跟他吵了一架。
下午他正准备布置生日会时，助理就打来电话说沈文远发病了，要马上做手术，由于是癌症中晚期，危险性比较大，希望沈颂书过去。
他对沈文远并没有感情，但如果是最后一面，沈颂书认为需要去一趟。
沈颂书到医院的时候，沈文远已经从手术室出来了，助理和医生希望他能在病房里等沈文远醒来。
沈颂书给景辞发了条短信，告知他大致的情况，但景辞没回。过了一会，他又打去电话，无人接听。
沈文远迟迟不醒，他心里又惦记着景辞，于是抽空回了趟家，让助理先帮忙照看。结果刚到家门口，助理就打来电话说，沈文远醒了。
于是接下来就是景辞看到的那样，沈颂书很匆忙地送来了礼物，随后带着外套和充电器就走了。
但沈颂书的匆忙奔赴并未得到认可。
当他气喘吁吁地跑到病房门口时，刚好听到沈文远和助理抱怨：“我看他一点都不伤心，我人都快死了，他倒好，说走就走！”
门外的沈颂书捏着外套的手指逐渐握紧，悬了一下午的心惊胆战此刻也都逐渐变成了无力恨意。
助理劝道：“少爷心里还是有您的，他在这里守了一下午，回去也只是拿个换洗衣服，您别生气。”
沈文远底气十足地骂道：“什么拿衣服，他就是急着回去，给景辞过生日。拍的照片我都看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们沈家就他一个独苗，跟景辞在一起？想都别想！”
说完就咳嗽了两声，助理连忙递上水给他顺气。
沈颂书面无表情推开门，语气平静地问助理：“你不是说他很严重吗？”
助理被他吓了一跳，低下头没敢说话，倒是沈文远见着他火气又上来：“是我让他这么说的！我不这么说你能来吗？啊？”
沈颂书转身就走。
“站住！”沈文远怒吼着叫住他，说话声却逐渐平稳下来：“这样，你跟他分手！过阵子跟我一起去美国，那边给你安排好了大学和专业，等你毕业就可以接手我的公司了。”
“沈文远，”沈颂书转过身，压抑着怒气：“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
“凭我是你爸！”
沈颂书语气淡漠：“你不配。从你几年前扔下我的那一刻起，你就不配了。”
说来奇怪，明明没见到人的时候，沈颂书觉得自己一定有一大堆话要问、要去质问，可真的要当面对峙时，他又疲于了解真相。
他觉得不值。
沈文远早就该滚出他的人生了。
听到这里，景辞眉头紧皱，满脸嫌弃：“我爸妈都不干预我的人生，他一个抛弃了你近十年的人有什么资格？”
沈颂书道：“嗯，我拒绝了。”
景辞越想越生气，觉得如果有机会见到沈文远，一定会破口大骂他不配。
沈颂书像是看出他的想法，摇摇头：“不要跟他聊，他不配。”
景辞从他的话里抽出了重点，他问：“他在偷拍？所以你前阵子上下学不等我，是因为他？”
沈颂书点头：“沈文远派人在偷拍我和你。我担心他拍到什么，威胁你。”
景辞却道：“我不怕。”
沈颂书摁着他又亲了一通。
景辞从他怀里爬起来，皱着眉：“但你可以找我偷偷说，害我生气了好几天。”
沈颂书笑着把人拉倒在身前，搂着他的腰：“那会你还不承认我们的关系。”
景辞心想也是，那会他有点怕这段亲密关系，不知道怎么面对，一直在做鸵鸟。
直到今晚，沈颂书逼着他认清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使诈。”
“嗯。追男朋友的非常规手段，不建议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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