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满院子都被我栽了琼紫桃红的花朵，时光过得很快，已经是夏日。
我在姜府的门前手植了一株红豆树。
树苗是我从街道上的一个老农那里买来的，那个破烂的树摊子旁边，杂杂堆砌着好多树种，但只有一块破布罩着的树苗上，被精心地系着一条细致的红线绳。树苗的旁边还写这一块牌匾：姻缘树。
姻缘树？
当时我很纳闷，又带着很多好奇，姻缘怎么可能被一颗树苗系住呢？
但是那老农说：“套个好兆头罢了，姑娘看着买吧。”说完他反手锤锤自己衰老佝偻的背，拄着拐杖站在旁边。
我心里一阵心酸，于是买下了。
“姜琛，这条红色的绳子千万别摘走哦。”我推着姜琛的胳膊，警告他。
他刚想伸手摘下那条红绳。
“天晓得，这棵树的灵气都集结在这条红绳上。”我捧起双手合十，心里虔诚的紧。
“九棉，你真的相信这个吗？”
“相信啊，为什么不？那个卖树的人说了，这是一棵姻缘树。说不定还能保佑……你的那装好婚事呢。”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脸严肃。
他的双眸恍惚微垂，长长的睫毛被阳光倒映在轮廓分明的脸上，说不尽的落寞。
“我见过那个公主，她长得可美了。”
我继续说道，边想到那个美丽的女孩的模样，这样想来，公主配探花，但是十分般配。
“九棉，我不会娶她。”
他突然抬起白皙的脸旁，他比我高一个头，我只能微微抬起眼来看着他。
他的嘴唇红润，但是焦急的咬着一半的嘴皮。
“为什么？”我纳闷地问他，眼前的人这些月来越发出落得挺拔高洁，淡蓝色的衣衫衬得他的脸像宣纸一样不可染指。
“我心里没有她。即不能耽误她，更不能娶她。”
他不喜欢公主。
居然会有男人不喜欢公主那样的女孩。我怔怔的，站在那里，脑子里不断地想起见到公主时的那一幕幕，她那样大的眼睛，玫瑰一样的脸庞……
“以后这件事不要再提了，九棉。”他从嘴角挤出一个笑容，但是我明显看出他笑得很艰难。
太子殿下在京城这些时日，安稳人心，帮助皇帝处理了很多政务。安抚眠国南部的饥民，发放了粮食，采用了很多措施，轻简民赋，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好事。乱象有些许平定，眼见这里的局势有些好了，沈宏这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况且这几日皇帝的身体也逐渐好了些，甚至初二的时候还特地来上朝了。据说太子请了一位民间的老郎中，用了不知道什么法子，使皇帝的病好了许多。
皇帝在朝堂之上面色红润了好些，浑然不像是一个昨天还病入膏肓的老人。不管乱臣贼子如何想的，他们暂时都不敢轻举妄动。
内有沈太子，外有锦将军。
年饶虎将军虽说骁勇善战，但是毕竟已经年老，身体大不如前。军中大小事都是锦鹿照料，实际上是他主管事了，年饶虎也很信任他。
目前金岭只剩一战。只要此战胜了，可保边疆常年安稳。
然而是天清晨，天色青蒙蒙的像是三月的小草。没人注意到一匹英挺的白马慌慌张张的出了城，掀起一道道昏沉沉的灰尘……
是夜，我独子凭窗远眺，我已经很久没有执行任务了。
我伸出手里的白色药瓶——这是锦鹿临走前给我的——“棉，所有人都觉得你是个很好猜的人，但是……”他对着自己冷笑了一声，两弯柳眉像水波涟漪一样，“可是我猜不到你的心思。”
棉，这是两颗药丸，红尘丸的解药。
棉，你已经受了折磨，对我来说，惩戒已经达到了。所以，你不要觉得你背叛了我……我希望我们之后……之后能够坦诚相待。
“我不是你的主人，你也不是谁的女婢。”他温和地对我说着，眼睛里倒映出潭水的样子，我的心里从未像那一刻受到震动，就好像藏了很多东西的海洋，被一颗巨大无比的石头砸溅……
他就这样原谅了我。
后来我才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做，都是因为那场战争。
如果我早就知道的话，我会不会再和他多说说话？
于是我吹灭灯，在花落般的落寞之中熟睡……
夏日灼灼到来，阳光不是很刺眼，只是和煦极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不想挪移。青灰色的燕子群群盘旋在晴空之上。蜿蜒在姜府之中，就是与天气相照应的艳丽的花色。
好多街坊路过姜府的时候都啧啧称赞：“这姜府近来越发的整洁精致。”
花朵铸就的府邸，怎么会不好看？
我坐在姜府门的一旁，扇着花色的风水画折扇，我耷拉着腿，享受着自己的假期。眼睛半眯着，惬意的享受着午后暖意的的阳光。
耳朵处一阵清风，远处一声惊呼，一个买橘子的小贩吆喝着自己的橘子掉了下来。
我稍微张开眼睛，捧着脸，微热的夏风拂过。
又是一阵众人惊呼。
不远处熙熙攘攘……
我睁开被阳光刺着的眼睛……
眼前的鲜衣怒马，伏在阳光的千丝万缕之下，马上的少年一身浅粉镶桃红，蹬一双高头银靴。
高头大马上的少年人回手麻利一弯，往回猛地一迂，白得像雪一样的银马嘶鸣，震碎了青玉的响声。
我抬起手，指缝中的阳光倾泻出来，让他的脸庞愈加鲜活。
少年皎洁的下颌线在侧身的那一瞬间如此清晰，微微粉色的唇角一拉，带了桃花的香气，明眸皓齿，却定定看着我的那一瞬间，朝着我冷哼一声。
沈稷今天只是单纯的一只高马尾，漫不经心裹着红白色的发带，一双玲珑杏眼泛着洞庭湖的水光，眼尾带着他独有的一丝高傲，仿佛不屑于世间万物。
“你这人！”我刚想站起来。
眼前的白马又被沈稷拽着拐了个半弯，扬起的飞尘夹着上午的和煦扑了我一脸。
阳光四溅。
“本太子来接你了，还不迎驾？“他熟稔的顿住白马，修长白皙的手指拉紧绛紫色的缰绳，皓腕上缠了缰绳的尾端一截，攥紧手环，往回一拉扯。他一双杏色眸子直直的看着我，仿佛等待我的回答。
但他的笑容只轻轻挂在嘴角，仿佛风一吹就散了，可是那一瞬间，就是那一瞬间——比满城开的绚烂的夏花更惊艳。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能解释的，他们像一个个迷蒙蒙的迷潭，你扎进去，鬼使神差的一头扎进去，莫名其妙着，心甘情愿着。
这很致命的
当我被环着腰猛地一沉抱到马上沈太子的身后，所有一切只能说奇妙。
我自诩一直冷静理智，遇到什么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头脑。
可是再沉默的人，也总有那么一刻是会放下戒备的。
那天远处的天空蔚蓝，阳光和煦，温度柔和，清风尚存，一切都刚刚好。
沈稷熟稔的驾着马，我堂而皇之的紧紧挨着他。
定格。
“你觉得颠簸，小爷也不是不能让你抱。”
沈稷不知道为什么跑到这条山路上来了，他这人总是喜欢走一些蹊径僻途，颇有小孩玩性。这条道路的确煞是颠簸，但是倔强的我还是只是捻了他外衣的边缘而已。
“那你坐稳了。”沈稷往后一拉缰绳，白马前蹄跳跃，猛地往后倾。
“沈稷！”我气极败坏，猛地往前双手交环搂住他的腰。
我当然是看不到沈稷的表情，但是那一瞬间他身子微微轻颤，好像在浅笑的样子。
“那走咯。”他轻俏的握紧缰绳往前。
我害怕这靠近崎岖悬崖的地方，头倚着少年的背。
太阳此时已经在地平一线，单薄的挂在天际，悠悠然往下落，飞鸟走禽，不知者所谓何处。
也许多少年后，我依然会记得那个午后黄昏，朦胧的橘色日光下片片金光千丝万缕撒向大地，少年人马上的样子明媚，一瞬间，渐欲迷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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