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我们去哪里？”
“回家啊。”
哪里的家？
眠国？
“眠国。”他淡淡的说道，一派镇静。
眠国！
不行，现在还不行。
“沈稷，你放我回去吧。”我拉拉他的衣角，轻声暗暗地对他说。
“一封密函的事情，你在南国的事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我怎么可能不担心？我一句话不说就跟着他走，姜府怎么办？姜大人怎么办解释？姜琛呢？杨掌史呢？
沈稷，你前些日子说让我在南国长久，现在一匹快马将我带走。
我这一走，姜大人如何向南国皇帝解释？他老人家……
“不行，沈稷，你送我回去。”我镇定地说，声音像是在冰面上冻过。
沈稷不回答我，只是颓然往前，至了前方，他突然停下来。一个翻身下了马，风被他的衣摆溅成了涟漪。
他站在白马一侧，一首栓着酱紫的缰绳，缓慢道：“下来。”
他伸出手，小臂朝向我的方向。
我没有管他，赌气自己一个跟头下了马，但是我自不量力，脚步有些不稳。
重心失去，跌了一小下。
他顺势扶住我，我的袖子挂在他的臂袖上的纽扣。
他不紧不慢地摘下来，轻声，“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呆在一起吗？”
不愿和你待在一起？拜托这件事我连想都没有想，我沉下声，“太子殿下，难过还有我的任务。”
“任务？”他漫不经心地一笑，道：“你的任务，不是我给的吗？我说你不用办了，就不用办了。”
我说让你离开那里，你就必须离开那里。
“凭什么？”我脱口而出，浑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凭我是你主子。”他一字一顿的说出来，我的心脏瞬间一滞。
你是我主子？
你是我弟弟！
我心里暗骂着沈稷，尽管他说的……是事实。可是我的心里塞的很紧，难以言说的刺痛感。
锦鹿说：我们是平等的。
对啊，我们怎么可能是平等的呢？我望着眼前的沈稷，焦灼的内心逐渐被浸在凉水里。
“那主子又给女婢什么任务了？”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上前来，好像想拉住我的手臂。
我谨慎的推开他，道：“这样不合规矩。”然后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你记恨我那天没有带你回眠国？”
“没有。”
“你认为你离开我这么长时间就可以不听从我？”
“没有。”
我抬起头来，少年人的脸上流露出疑惑的神色，于是我开口，“南国那边我如此走了不稳妥，姜琛那边我还没有告别……”
“又出来个姜琛。”沈稷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哪怕是片刻的阳光也无法照耀那张恍然沉郁的脸庞，他的轮廓如此清晰明了，眼神明暗不清。
此时我只想问苍天，月亮有阴晴圆缺我可以知道，但为什么一张人脸可以变化莫测呢？
我猜不透他是什么样的心情，我此刻想的是，时间不够了现在不赶回南国，就只能摸黑前往。
可是没等我反应过来，眼前的人突然浑身阴恻恻的冷气，恍若肃杀。
然后。
沈稷再一次弃了我，抛给我一个不屑和厌恶的眼神——他第一次这么看我。
他头也不回的上了马，把我一个人留在了这前有悬崖后有野路的山岭城郊。
是的，又一次。
他的背影又一次消失在晦明阴暗的转角……
我叹了一口气，落寞的转过身，也去寻找来时的路。
说实话，我之所以没有表露悲伤的表情，完全是由于一个可悲的理由——我习惯了。
习惯了他头也不回的反方向走去，习惯了我一个人被留下……可是，心里像是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咬，那种感觉，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又一次弥漫上心头……
哪里还有来时路，眼前漆黑一片。
日落月升。
“昼伏夜出，这是你的计策？”年饶虎老将军歪歪斜斜的站在山脚的一旁，问锦鹿。
“库木镇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只不过……”
只不过，按照以往的经验，南国士兵一定会从库木镇的边缘抄水路走浅水岭来夹击，这般，随时可能打自己队伍一个措手不及。眠国军队在浅水岭兵力很少，如果敌军从浅水岭包抄过来，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年老将军，有件事拜托你。”
“我知道，锦鹿，尽管你相信敌军主力会在库木镇，但是浅水岭亦不可忽视，“年饶虎咳嗽，“”放心，我带领一小队人马过去，定能挡死他们。”
“将军，还是让齐富带人过去吧。“锦鹿望着眼前这个已经略显佝偻的老人，最终还是劝了他。
“锦鹿，我在上康岭打仗的时候，在崂岭征伐之际，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他明显生气了，”就让我去，这几个小兵仔还不够给我练靶子！“
雾霭沉沉，眼前已经年迈的身经百战的年饶虎走出了锦鹿的视野。
锦鹿在原地顿了顿，旁边沉稳的走过来一个人影。
“公子，已经吩咐好了，会从我们队伍拨一定的士兵暗中支援年将军，“沉言一身黑色的衣物，背后依旧一把剑刃，”只不过，公子，调了这一拨人马，那么库木镇兵力便会少于敌方，风险实在有些大。“
“历史上以少胜多的的案例比比皆是，我信我锦鹿不用这几车兵刃，亦能屠敌军个措手不及。“
沉言默默站在一旁。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锦鹿开始收敛自己的心性，开始变得兵走险峰，这些年来，离开了锦香苑，公子仿佛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尽管以前自己和公子也会暗中讨论兵书韬略，研究排兵布阵……可是那时候公子的眼睛里装载的仍旧是散漫和宽慰。
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与众不同了。以前那个花天酒地，自在潇洒的锦鹿，如今只剩下对待敌人的苦大仇深。
沉言知道，锦鹿的内心很煎熬。
这里昏天黑地，我看路旁的树木只觉得像一个个深山老林里的妖精，瘆人的要紧。
风声鹤唳，到处都是风刮过草木和悬崖的空旷的响声，又似幽魂的啼哭。
我心里发颤，脚步发软，身上发冷。
隐隐见，除去这些难以忍受的声音，我还能听到这水岭里滴滴答答的流水声，流水声里夹杂着的片刻月光，月光中凝固的奇怪的石头。
石头上碰撞着流水又是一阵酸涩。
我往前走，凭着记忆，只觉得这里应该是快出南国的地缘，所以我一味着往南边走，尽管很缓慢。
当我行至这水源的尽头时，耳边传来冰冷的钢铁碰撞的声音。
兵刃相接？
但只是几秒钟，这声音随即消散。
我安慰自己，一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一定是我听错了。
我继续向前走着，加快脚步。
掠过一片巨大的岩石断层，它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基地。
火红将熄灭的篝火，混沌的帐篷，从双排展开，浩浩荡荡的盘满了地面，一直到达看不见边缘的地方。
军营！
我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
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种传闻中的地方，铿锵有力的磨刀霍霍的声音，士兵们进了营帐，但是模模糊糊的身影还是能够透过帐篷显现出巨大的影子，惊奇的夸张。
两个帐篷之间点一个篝火，这里远观一看约摸有百八十个帐子！
这里很可能是一个千人左右的军营。
我恍然联系起锦鹿说的战争，怪不得刚刚路过的时候，看到山崖旁边竖着一块沧桑的石碑，上面的字迹早已不可辨识，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是“浅水“二字。
这里是浅水岭。
浅水岭的前面是金岭，后面是库木镇。库木镇，往前是库木镇……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这里是南国的军营，刚刚路过的地方是金岭，所以有悬崖……
总之我要往前走，我要往前走……才能回家……
我拔起脚，静悄悄的往前面急促的行走。尽管身上锦衾薄，入夜很是寒冷，可是我迎着风往前走……
可是万事并不能常常如人所愿。
“是谁？”
“没听到声音啊，野猫？”
“不，一定是有人。”
我不晓得我是哪里露出了声音，被哨兵发现了。
尽管我是一名南朝命官，但是哪有南城官出现在这金岭的说法？
我又一次躲在草垛里，一动也不敢动。
好在，他们找了一大圈没找到什么，于是便回去了。
我心里终于一松。
这样惊现绝伦的逃亡我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料想那一次沈稷遭到追杀的时候，是不是也和我现在一样惊慌无措？
可是沈稷浑身的计谋，哪里他都能脱身。
想起沈稷，不由得皱起眉头。
沿着昏暗的山路，我抖擞精神往南边走……一路上怪石嶙峋自不必说，诡异声音也不用讲，脚腕也冻得冰冷寒凉，不堪重负。所以，当我的精神遭遇到极大的摧残，行动也变得极度迟缓，耐力突破到极限……
远处一闪盈盈的灯光出现了，灯光那样熟悉，仿佛驱散阴霾。
昏黄灯光下映出的的脸清秀俊逸。
我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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