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丞相之女
沈星月在山顶上转了一圈，没看到梁煜踪影，心里纳闷，他不在这儿又在哪？
正巧，一队官兵从她身前路过，她瞧着最末尾那个圆脑袋的小胖子眼熟得很，招了招手把他喊过来。
小胖子端端正正给她行了礼，殷切道：“王妃还记得小的？”他眨巴眨巴眼睛，受宠若惊的样子，“小的秦来福，大伙儿都叫我大头，前两日在山下有幸给王妃带过路。”
沈星月想起来了，当时大头和那个五大三粗的官兵头子还为难过她一段，不过她倒不是揪着不放的人，问道：“你可知王爷在何处？”
“知道啊，”大头嗓门洪亮，眉眼中几分得意，“王爷往山下去了。”
“方才山下传来呼救，远远瞧着，是个身穿鹅黄衫子的姑娘，正乘着小船往这边来，恰巧在洪水的中央，水叫一个湍急，多凶险呐，王爷就随着救援官兵下山了。”
沈星月皱了皱眉，怎么救个人他都要亲力亲为，这么多士兵，白养着吃闲饭不成。
“你带路，我要去山下看看。”沈星月对大头道。
她放不下梁煜，想起两天前的溺水女童，怕他仗着自己轻功好又做些没分寸的事，这次可是在洪水中央，饶是他武功绝顶，也飞不过去。
太阳畏畏缩缩从云间照射出来，林间的水珠晶晶亮亮，远望山下，洪水退了大半，照这样下去，只要不下雨，通州城的水应该不久就能完全退了，届时重建河堤，重修房屋，恢复生产，梁煜的通州治水便功德圆满。
沈星月这般想着，脚步就加快了几分。
大头长得圆圆滚滚，跟不上她的脚步，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急切道：“王妃慢些，林间路滑，摔着可就不好了。”
话落，他自个儿踩着一根细枝条，脚下不稳，往前一趔趄，竟堪堪往山下滚，好在已近山脚，地势平坦，大头没滚多远就被一棵大树挡住。
“你没事吧？”沈星月跑过去。
大头捂着后背，龇牙咧嘴挪了下，瞧见沈星月，惊恐的瞪大眸子，“王妃别跑，别跑，小的摔一跤没事，您要是摔了，王爷得要我的命。”
沈星月停下来，“你真没事？”
大头揉了揉屁股，强忍着疼，尴尬的笑着：“真没事。”
不远处就是漫天的洪水，水势相较两天前小了许多，“轰轰隆隆”的声音也显出几分力不从心。
水面上，一只飘飘摇摇的小船朝着岸边驶过来。
船上三个人，一个船夫打扮的男人，手里拿着根竹篙，一深一浅的撑着；两个女子，一个着一件鹅黄色襦裙，身姿曼妙，另一个女子在她身后站着，想来应该是她的丫鬟。
小船驶近，沈星月这才看清女子的脸，她在洪水中遭了番罪，有几分狼狈，却不掩一张清丽的面容。
沈星月看着眼熟，感觉应该是认识的，名字呼之欲出，又实在想不起来。
云冬见了来人，一张小脸顿时拉了下去，浓眉紧蹙，不高兴的嘟嘟囔囔：“章之颖怎么来了。”
是了，此女就叫章之颖，沈星月这才想起。当今丞相之女，打他夫君主意的闺中密友，在万寿寺祈福时，跟她见过的。
章之颖好好的丞相府不待，跑到通州这破地方受罪，为何目的，不言而喻。
早在一个月前，陛下派梁煜前往通州治水的消息传到大街小巷之时，章之颖的心就狠狠揪了一番，恨不得跟梁煜一同去通州。
通州年年大水，甚至闹过民怨，朝中官员对那个地方避之不及，梁煜金尊玉贵，哪里拔得动那颗毒瘤，可章之颖没名没分的，又不敢擅自跟着去。
直到小厮传来沈星月动身去通州的消息，她这才着急了，万一煜王殿下被沈星月一番诚意打动，那她岂不是输给了她。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是以，章之颖立马让人收拾了细软，跟在沈星月后面去了通州。
不过，她的运气委实有些背，到达通州之时，洪水已经决了堤，不得不在最近的小镇住下，等了两日实在等得心慌，这才高价顾了个不要命的船夫，让他冒着洪水送她去梁煜所在的山上。
小船停靠岸边，章之颖颤颤巍巍站起身，一副饱经沧桑后我见犹怜的模样，勾人的眸子毫不避讳的盯着站在几步远的梁煜，显然是想让王爷领她下船。
士兵们不晓得章之颖的身份，可瞧着女子细皮嫩肉，又带着丫鬟，显然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自是不敢怠慢，往一旁退了半步，意图让梁煜过来。
梁煜负手站在水边，本就不满章之颖大老远跑来添麻烦，见众人此举，皱了皱眉头，怎么，还要他来请她下船不成。
他烦躁的“啧”了声，正欲过来，却听见背后有人喊他。
“王爷——”
“快来搭把手啊，王妃摔倒了。”
云冬声音刚落，梁煜扭头，就见沈星月站在他身后的林子里，可人好端端的站着，哪里像摔倒的样子。
云冬拉拉沈星月的衣袖，小声祈求道：“王妃”
“章姑娘大老远跑通州来所谓何事，王妃难道不清楚吗？快点，快点，王爷过来了，王妃假装摔一摔，装个样子就成。”
梁煜将将走近，沈星月顺势往地上一坐，像模像样的“哎哟”了声。
梁煜怎么看不出她的小把戏，勾着嘴角，“怎的这般不小心？”
沈星月搭着梁煜递来的手站起身，眼睛盯着水边那抹鹅黄色身影，淡淡道：“路滑。”
梁煜捏着她的手，拇指摩挲掌心，酥酥麻麻，“既然路滑就不要乱跑，怎的到山下来了？”
沈星月瞪他一眼，“你来得，我就来不得？”那眼神里的指责不言而喻。
说着，她挣脱梁煜的手，朝章之颖走去。
章之颖在邢扬的搀扶下小心翼翼下船。
“章小姐怎的来了？”沈星月语气中全是疏离，“通州洪水滔天，章小姐何必来此受罪？若出了什么事，我们可不好向丞相大人交代。”
章之颖脚尖着地，朝沈星月望去，未计较她的冷淡，反而温婉一笑，“那日我来煜王府寻你，无意得知你来了通州，心里放心不下，便紧随你之后赶来，不求能帮上多大的忙，但求能出一份力。”
她这番说辞，一来表达对姐妹的关切，二来展现对灾区的救助，拳拳之心天地可鉴。
沈星月无言以对，愤愤的瞪了眼梁煜，拂袖而去。
梁煜摸了摸鼻子，他好像没惹她吧？怎的朝他撒气？忙追上去，问：“怎么的了？”
话音刚落，却听得身后“哎呀”一声，章之颖捏着脚脖子，楚楚可怜的抬眼看向梁煜，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又转，生生忍住，憋得眼眶红通通，好不惹人怜爱。
“小姐怎么了？”丫鬟小柳急切问道。
章之颖眸中泪水闪烁，抿了抿嘴唇，“脚扭了。”
小柳：“那可如何是好，眼下还有这么一段陡峭的上山路，小姐若是强行上山，扭伤加重，日后怕是连地都下不得。”说完，小柳竟也看向梁煜。
主仆二人打什么算盘，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顿时，士兵们都看向梁煜，等着他拿主意。
沈星月抱住胸，偏着头，勾着嘴角嘲讽一笑。
章之颖再怎么说也是当朝丞相之女，身份尊贵、德才兼备，给她说媒的人怕是快把章府门槛都给踏断了，怎么就单单看上梁煜？
梁煜见沈星月大有一种看好戏的的姿态，将她扯到身前来，挡住章之颖和小柳灼热的目光，“是她缠上我的，可不是我招惹她。”
“你也别想独善其身，她嘴上说的可是为你而来，所以你不能撒手不管。”
沈星月笑着哼了声，“你讲不讲道理？自己看看，人家小姑娘眼神灼灼的看的是谁？”
“照我看，你就依了她得了，她不就是想让你抱她吗，小姑娘从临安赶到通州容易吗？你抱抱她怎么了？”
“你”梁煜瞪着沈星月，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食指指着她点了点，“好，好得很。”
他转头，瞧见树底下的大头，命令道：“你，章小姐脚崴了，背她上山去。”
“小的小的这”大头那一跤摔得七荤八素，人是清醒了，可身上疼得紧，山路这么陡又这么远，若背一个人上山，皮肉不知受多少罪。
梁煜见他为难，笑着嗯了声，“怎的，你想违抗本王命令？”
他虽是笑着，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神色间全是森森寒意。
大头心里一颤，顿时蔫了下去，“小的不敢。”皮肉受罪，总比丧命的好。
说完，他屁颠屁颠跑到章之颖身边去。
章之颖见大头在她身前蹲下，心里不可谓不凉。
从临安到通州这一路多难啊，风餐露宿、车马劳顿，好不容易见到他，他却连正眼都不肯瞧她。
思及此，章之颖眼中的泪再憋不住，簌簌落下。
“不用了，我自己能上山。”她偏过头，执意不肯让大头背她。
“王爷，这”大头看向梁煜，这可不是他不愿意背啊，是人家姑娘不乐意。
梁煜挥了挥手，“随她吧。”
至始至终，他眼神都未曾落到章之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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