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舍身取义
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这都第二次了，渡桑还是没学乖。梁煜一□□向他的咽喉，他只得调转刀头，挡下这致命的一枪。
看见梁煜身手灵活，脸上挂着狡猾的笑，并没有力竭殊死挣扎之兆，渡桑惊觉上当，愤愤的骂了句：“你这小子”
梁煜扬了扬下巴，“怎么，怕打不过本将？”
“打不过？老子会打不过你？”渡桑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般，“你这毛都没长起的臭小子，老子今天定让你命丧黄泉。”
“废话可真多。”梁煜漫不经心剜了剜耳朵，长枪挑起黄沙，看似刺向渡桑，实则趁渡桑躲避之时，刺向他身下的马腹。马儿吃痛，撅起蹄子长嘶一声，将渡桑甩下马去。
渡桑落地时四脚朝天，姿势委实不雅，狼狈至极。
梁煜无情的嘲讽他，“如此倒真像只王八。”
渡桑羞愤，怒吼一声，翻身从黄沙地里起来，抡起大刀发狠砍了梁煜的马腿，一时间血花四溅。
梁煜手持长枪，借力从马背上腾空。
二人皆没了坐骑，你来我往的在黄沙地里打了起来。
渡桑脑子里没多少墨水，武功却是不赖，梁煜此举并不是同他硬碰硬，非得争个你死我活，而是为了拖延时间。
渡桑自动从弓箭手身后出来，暴露在梁煜跟前，无形之中分散了西戎兵力。
西戎兵一部分要保护渡桑，一部分要攻击梁煜，还有一部分要围攻梁军。
如此，便给梁军突围增加了胜算。
黑色斗篷男人听到来人禀报战况气得拂落了案几上的茶水，茶水溅出烫红了他白皙的手背，一旁的小厮不禁出声：“公子”
斗篷男人丝毫不在意，任由手背红肿起来。
他精心布了半年的局就是为了在此刻将梁国大军连同皇子梁煜一举歼灭，他耗费了不可估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竟然被渡桑这个蠢货搅了局！
开战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必下场搏斗，只等坐收其成。他倒好，竟然将他的话当成耳旁风，又一次坏了他的好事。
斗篷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冰冷，他朝地上战战兢兢跪着的士兵道：“跟西戎王说一声，是该换一条狗了。”
这一仗打得昏天黑地，大梁军队历经一天一夜，终于从西戎大营突围。
将士们劫后余生，欢庆他们的又一次胜利时，却发现主将没回来。
据说梁煜和渡桑战了不知多少回合，胜负难分，后梁煜将渡桑掳走，其中不知发生了何事，渡桑最后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军营，梁煜却失踪了。
据渡桑说，梁煜败给了他，他一刀将其毙命，曝尸于荒野。
大梁将士不肯轻信渡桑之言，坚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任凭他们快将整个边疆翻过来，还是没有找到梁煜。
黄沙大漠，财狼虎豹横行，如果当真曝尸荒野，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当梁煜失踪的消息传回临安，朝堂上下震惊不已。
老皇帝一夜白头，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梁煜找回来。
梁煜为了大军能够成功突围而舍身取义的故事在百姓中流传开来，他们自发在河边放起莲花灯为梁煜祈福，希望菩萨保佑将军平安归来。
然而多日的等待却没有换回梁煜平安的消息，西戎军趁着大梁主将失踪，军心涣散之时，发动战争，一举攻占梁国多城，甚至将白沙镇归入囊中。
唯一让人疑惑的是，攻城的不再是渡桑，而是西戎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将。此人名唤夷则，与渡桑截然相反，武力一般，更擅谋略。
而渡桑，早已命丧黄泉。
那日渡桑被梁煜掳走，历经艰辛终于回到西戎大营，当他自豪的说出梁煜被自己所杀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奖赏，斗篷男人抽出他的刀，毫不迟疑的插进他的肚子，又在他身上砍了七八刀，鲜血喷涌出来，沾染了男人白皙的半张脸，他却嘴角挂着笑，冷淡的朝身后的夷则说：“你若不听话，这便是你的下场。”
夷则是个聪明人，迅速代替渡桑的位置，没了梁煜的阻挠，在黑色斗篷男人的谋划下不断攻城略地。
西戎攻占白沙镇的消息让沈星月彻底沉不住气了。
她开始以为军情在传递过程中出现了差错，或者即便事实如此也总会有峰回路转的时候。可是连日的等待除了抓心挠肺的煎熬，还有信心和希望一点一滴的消逝。
渐渐，就连府中的丫鬟和小厮也相信梁煜战死沙场，纷纷为自己找起了后路。
沈星月坐在窗边，看着日头缓缓沉入西山，又过了一天，仍旧没有梁煜的消息，她闭了闭眼，叹出一口气，“云冬，给我收拾些行李吧。”
云冬知道她的意图，没有阻拦，只是眼含泪意的跪倒在她面前，“王妃，云冬不拦你，云冬只有一个要求，此去边疆路途遥遥，凶险万分，奴婢要跟您一块去。”
沈星月要动身去找梁煜。如果他活着，她就接他回来，如果他死了，她就为他立冢。
云冬没有办法让沈星月不去，换作金措生死未卜，哪怕前路刀山火海她也会去找他，可是云冬又没办法放任沈星月一个人去。
沈星月将云冬扶起来，抬手抚她的头，声音温柔，“傻丫头，那是战场，真刀真枪不是闹着玩儿的。”
“奴婢知道，所以奴婢才要跟您一起去。”
沈星月目光柔和，嘴角含着一抹淡笑，没有答话。此去边疆，她早已做好孤身前去的打算，不会将任何人牵扯进来。
入夜，沈星月正在烛火下收拾细软，有下人来报太子和二皇子求见。
二人深夜拜访必定和梁煜有关，沈星月想也没多想，提着裙子跟着下人跑去了前厅，一时情急，忘了礼节，见了太子便问：“可是梁煜有消息了？”
太子没答她的话，看了看四周的下人，屏退了左右。
“王妃莫急，”待前厅只留下他们三人，梁冀率先开口，“阿煜目前还没有消息，不过我们都不信他就这样死了，我梁氏儿郎，不会如此短命。”
“如今边疆情形复杂，不是一两句能说得清，我和阿冀不能在此多留，以免落人口舌，所以长话短说，”梁霖神情严肃，“阿煜的事情蹊跷，不该是军情所报那么简单，不过目前边疆战事吃紧，更不可一日无主将，我已向父皇请旨，不日便启程暗中前去边疆支援，届时定会全力搜救阿煜，所以还请弟妹放心。”
“打仗的事我出不了多少力，”梁冀接着道，“所以就留在京中镇守后方，保证大哥和三弟兵力和粮草的供应，”二皇子自小体弱，经不了长途跋涉和边疆的风沙，他能镇守后方已是尽力，“不过，弟妹放心，我们三兄弟齐心，遑论什么妖魔鬼怪，定将斩于剑下。”
眼泪在沈星月眼睛里打转，她无言于表，只能朝梁霖和梁冀行了个周全的大礼，哽咽道：“谢过大哥、二哥。”
梁霖虚扶了沈星月一把，又道：“还有一件事，除了几个心腹切记防着其余任何人。”
沈星月惊诧，“难道煜王府中已经安插了细作？”
“未可知，”梁霖答，“只是非常时期，谨慎为妙。”
沈星月点点头，目送二人出府。
梁霖行至门前，又突然转身，郑重道：“弟妹，照顾好自己。”
梁冀也挥了挥手，“弟妹保重。”
一声“弟妹”已然说明了一切，他们不是利益的争夺者，他们是一家人。
不知为何，沈星月忍了许久的眼泪又一次来袭。
几滴晶莹不受控制随着脸颊滑落，她的嘴角浮现出笑意。
梁煜许多年的坚持，甚至不惜赌上前程，求的就是兄弟和睦，如今，终于实现了。
梁霖和梁冀的到访并没有动摇沈星月去边疆的决心。
尽管梁霖即将动身去边疆支援，可他毕竟是太子，责任重大。梁煜之事，沈星月想用自己的方式，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三更，煜王府四下没了动静，沈星月背着包袱，轻手轻脚从烟雨阁出来，行至王府后门，终于松了口气，却见一个人影从暗处走了出来，待看清他的脸，沈星月惊慌的藏起包袱，“金，金措，你怎么在这儿？”她讪讪笑了两声，“我睡不着，出门看看月亮。”一抬头，哪里有月亮，乌漆麻黑的天连星星都看不到一颗，沈星月暗恼，脸上笑得没有底气。
“金措，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在这儿干嘛？”沈星月没话找话。
金措盯着她身后的包袱。
沈星月不自在的往后藏了藏。
金措不说话，仍旧盯着包袱不挪眼。
金措很轴，完全不像云冬那样好糊弄。沈星月拿他没辙，只好从身后拿出包袱，摊了牌，说：“好吧，我知道瞒不过你，但是我必须去边疆，你就在府里，替我好好照顾云冬，我会带着王爷一起回来。”
沈星月说完就往前面走，金措跟上来，沈星月往前走一步，他也往前走一步。
沈星月察觉金措跟着她，转过身，“你也要去？”
金措坚定的点点头，眼睛里闪着真挚的光。
“可是战场上很危险。”沈星月说。
金措举起他的大刀横在胸前，神色毫不畏惧。
“我知道你武艺高强，但是战场上刀光剑影，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我不能拿你的命去冒险。”
金措还是固执的站在原地，沈星月只好威胁他，“你若是再跟着我，我可是要生气了。”
金措左右为难，讨好似的向沈星月靠近两步，又停住脚，耷拉着肩，微垂着头，“报，报恩”他又猛地抬起头，恳求般的看着沈星月，“王爷，救我金措，报恩。”
他那干净又澄澈的眼神将沈星月刺痛，哪怕担心金措的安慰，她也无法拒绝一颗赤子之心。
沈星月犹豫之际，金措吹响口哨，有人影从黑暗中走出，百十来号人将他们围了起来。
“这是？”沈星月不解的看向金措。
却见一人率先朝着沈星月单膝跪地，而后，包围他们的人陆陆续续跪了下来。
“王妃，小人七叶，承蒙王爷王妃大恩，把小人从瞭鹰台拯救出来。如今王爷有难，小人难以置身事外，即便赴汤蹈火，也要跟随王妃找到王爷。”
“你们，你们你们是之前瞭鹰台的那群奴隶？”沈星月难以置信，梁煜之前借酒装疯救的那群奴隶居然又回来了。
“是。”七叶身体瘦小，声音铿锵有力。
惊讶过后，沈星月很快恢复清明，对众人道：“你们不怕死吗？西南边疆战火连天，如果碰上西戎士兵，绝无生还的可能。”
“不怕，”七叶高声答，“王妃，小人们的命不值钱，如果没有王爷，我们不是饿死，就是死在猛兽的肚子里。这一年，我们恢复了自由，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赐。所以，恳请王妃带我们营救王爷。”
“恳请王妃带我们营救王爷！”
“恳求王妃带我们营救王爷！”
“”不停不声音在黑夜里响起
沈星月看着每个人坚定的神情，再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一一将他们从地上扶起，“此去艰险不得而知，诸位既已决定随我冒险，定要答应我一件事，恳请诸位万事以保全自己为重，切记拼命，咱们只有想尽办法活下来，才能拯救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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