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回来晚了
田家的大宅突然出现的时候，怜怜吓了一大跳。
能随手提起男人扔下楼的女人已经就足够惊悚了。
现在还有可以隐藏和出现的房子。
自己过去的十几年，总觉得摆脱勾阑，嫁个人，当个姨娘，或者找个当红的姑娘跟着一起出去，就是自己的出路。
现在突然看见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突然觉得眼睛有点不够用了。
很快，她又看见了摆弄着机器的田大榜，会飞和会吐火的龙。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世界上还有好多比唐老板强大得多的人，而自己，已经搭上了这些人的一辆快车，安心做事，就有机会。
怜怜立刻就拿出了一副伏低做小的嘴脸。
这个家的一家之主是田大榜，但怜怜的主人是段美美，她一下子就拎得特别清。
“舅老爷、舅太太、表小姐。”
“谢大伯、谢大娘。”
饭前帮着谢大伯帮厨，饭后又帮着谢大娘洗碗，泡茶端水……天底下没有这么懂事儿的下人了。
“看看这孩子，比你还小两岁吧，”田大榜说，“蔻蔻，人家多懂事，哪像你，整天就知道玩儿。”
田大榜在饭桌上就开始批评蔻蔻了。
“这孩子要留下吗？”霍湘和颜悦色地问道。
“奴婢是姑娘的人，会跟姑娘去东京汴梁。”怜怜赶紧答道。
“这挺好的，如果咏之身边有这么一个丫鬟，应该也挺得力的。”田大榜称赞道。
“模样生得也很好。”霍湘也不怕段美美嫉妒，就直说了出来。
这下段美美心里咯噔了一声。
她以前完全没有想过这件事儿。
段美美听说怜怜抱着生下孩子当二老板娘的野心，只是觉得好笑，后来就想起来，干脆带她回去去对付巧姐——让她当巧姐的镜子，好好寒碜一下巧姐。
她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她收留了一个极有心机的女人，这个女人她对付不了，而且，就像霍湘说的这一嘴，这个有心机有姿色的人会对谁下手呢？
山字堂院里住着四个男的，段梓守没成年，整天黏着阿脆；李守节喜欢男的；霍一尊老光棍儿，对巫术和药物的兴趣更高；第四个就是徐咏之了。
想到这里真想捶自己脑袋一通，段美美你个傻妞！
“我吃饱了，去喂龙。”田蔻蔻被爸爸一通乱骂，没好气地提着肉桶就要走。
“表小姐，放着我来吧！”怜怜巴结地去接那个桶。
她没拿动。
田蔻蔻冷冷地盯着怜怜，那目光就像要杀死她。
“我的龙吃的东西，你不要碰。”田蔻蔻说。
怜怜立刻摆出一副受惊小兽的样子来。
“哦，对了对了，小龙认生，不认识的人，她可能会伤到你。”田大榜看见气氛尴尬，忍不住说。
“不是龙的问题，”田蔻蔻说，“是人的问题，不干净的人，不要碰我的龙。”
这话一说出来，连段美美对怜怜那么戒备都觉得有点过分了。
“蔻蔻，你怎么这么说话，怜怜的身世很可怜，你应该对她友善一点。”霍湘开始批评女儿。
“没别的意思，让她喂龙，我的龙万一昏迷不醒了怎么办？”田蔻蔻说。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段美美这才明白，田蔻蔻在给怜怜一点厉害看看。
怜怜一下子就跪倒在地。
“表小姐，奴婢错了，以前奴婢糊涂，今天得了姑娘的宽恕，又来到了舅老爷家，才明白天下有这样的好人，有这样的圆满的家庭，奴婢再无二心，天日可表，如有违背，让天火焚身而死！”
“你看你把人孩子吓的。”田大榜对蔻蔻责备道。
“美美姐，陪我去喂火瓣儿吧，你要走了，她会想你的。”田蔻蔻说。
“那奴婢来帮着收拾碗筷。”怜怜又去抢活儿。
火瓣儿自从吃上烤肉，长得快多了，更重要的是，它也变得结实了。
“它会很想你的，”田蔻蔻看着小龙对段美美说。
“我在想，收留那个孩子，是不是做错了。”段美美抚摸着小龙的嘴巴。
“现在还来得及，把她打发走，或者留下来，让我来盯着她。”田蔻蔻把一块肉喂给火瓣儿。
“说了话，还是要算的。”段美美说。
“那错误的决定就永远都不能改了。”田蔻蔻说。
“还是希望这孩子能走正道。”段美美说。
“她不是什么孩子，”田蔻蔻说，“美美姐，如果你还抱着教育她、改造她的想法，以后会吃大亏的。”
“我始终觉得人不是生来就坏的，脱离了那个环境，会逐渐走正道的。”段美美说。
“她只是长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田蔻蔻说。
段美美一下子就明白了，真的如此。
怜怜人如其名，又瘦又白，有一副担忧受到欺凌的脸和无辜的小眼神儿，这种容貌很容易得到异性的爱怜。
“你现在像男人一样行走江湖，像男人一样充满了拯救别人的欲望，你用男人的眼光看她，会觉得可怜，你试着回到一个女孩子的角度去看她，你看不出来吗？女孩子的伎俩瞒不了另外一个女孩子。”田蔻蔻说。
“嗯。”
“这女孩儿长全了就会变成又一个李连翘。”田蔻蔻说。
“你怎么会了解这么多？”段美美问。
“髪海！”田蔻蔻叫道。
一只漂亮的金刚鹦鹉落在她的手臂上。
“你拆奇嬛院的时候，我也没有闲着，我安排我的鹰进去，把人们逃走的时候没有顾上的鸟儿都放了。”田蔻蔻说。
“惭愧了，”段美美脸一红，“我都没去检查一遍。”
“没关系，我做也一样，这个鹦鹉，名字叫髪海，是店里的鸟儿，它能说点人话，但是不多，不过还好，我的巫师技能就是通鸟兽的语言，能跟它沟通。”
“太神奇了。”段美美看看鸟儿，又看着蔻蔻。
“髪海给我讲了这个怜怜的为人，这个女人虐待过别的鸟和猫，髪海个头大，又得姑娘和客人们的宠，她不敢惹。”
“这样的人，再装得有礼貌都是变态。你带她回去，要和我表哥一起好好提防她，我是觉得找个机会，把她当炮灰或者礼物送出去拉倒。”
“嗯嗯。”段美美答应着。
“你不忍心对吧。”
“哎……”
“姐姐，你是好人，表哥有你，真好。”
“我太软弱了……”段美美其实心里是羡慕田蔻蔻的，这样的女孩永远都有底气，有自己的准主意。
“髪海，你跟姐姐走。”段美美对金刚鹦鹉说。
“啊，可以吗？”段美美看着这只鹦鹉。
“可以，不过这家伙年纪不轻了，而且在那个店里养得比较懒，你没法让它飞来飞去送信。”田蔻蔻说。
“那它有什么用处呢？”段美美问。
“能跟喳喳灰做伴儿。”田蔻蔻说。
段美美一时语塞。
田蔻蔻噗嗤一声就乐了。
“逗你的，我给它施了烽火术。”田蔻蔻说。
“风火术？能烧敌人房子是吗？”段美美问。
“是烽火戏诸侯的烽火，”田蔻蔻说，“这是我独创的法术，连我爸妈都没教。”
“怎么用呢？”
“髪海会盯着那个女的，如果她做对你和表哥不利的事情，髪海就会给我发信号，我的灵力地图上就会有反应。髪海，试试看？”田蔻蔻说。
“大威天龙！”髪海叫道。
“嗯，能收到。”田蔻蔻说。
“怎么用这么一句话？”段美美问。
“这种暗号不能用日常用语，不然太容易误报了。我看见火瓣儿长得越来越威风，就用了这句话。”田蔻蔻说。
“谢谢，蔻蔻。”
田蔻蔻紧紧抱住段美美。
“你要留神，你太好了，太暖了，表哥有你真好，但是我又担心，你们身边没有一个狠人，小人会想要算计你们的。”田蔻蔻说。
“放心啦，还有小贵呢，小贵是一个最有决断的女子。”田蔻蔻说。
“这就更让我担心了，”田蔻蔻看着段美美说，“有她，我又担心你呀，反正，我不愿意和别人共享我的丈夫。”
“我和小贵是姐妹。”段美美说。
“我们也是姐妹，但是我不会跟你共享我的丈夫，这也是为什么我绝对不会跟表哥在一起。”田蔻蔻说。
“但是你大度地和我共享了火瓣儿。”
“那……很特殊！”段蔻蔻说。
“特殊虽然特殊，但天下一大，一定还有别的特殊。”段美美说。
段美美抱了抱她。
蔻蔻爱自己，她不认识小贵，所以她希望自己赢，彻底赢。
“谢谢，我的好妹妹。”
“对不起，我说太多了。”
这两个姑娘决定今晚睡在一起，因为天明之后，段美美就要赶紧回汴梁了。
这个顾家的女孩外出这么久，还是头一次。
她们聊到夜神，才决定赶紧睡觉。
“希望再见你时，是为好消息。”田蔻蔻说。
“我希望出嫁前一晚，你还会这样陪着我。”段美美说。
“一言为定。”田蔻蔻说。
第二天一早，田蔻蔻把传送门开到了汴梁城外。
其实可以直接开到宅院里。
如果直接进到宅院里，霍一尊那里会知道，她又要跟这个堂舅客套半天。
段美美牵着徐小玉，驾着鹦鹉，身后跟着怜怜，走向传送门。
田蔻蔻和火瓣儿给她们送行。
“敢有坏心眼，我就亲手杀了你！”
这是田蔻蔻送给怜怜的临别赠言。
到传送门关上，怜怜才松了一口气，开始看这大东京的繁华。
她们从朱雀门外进了这座都城。
段美美没有穿龙甲，而是穿着自己的家常衣裙。
这一刻，她只是一个想要回家的女孩，而不是一个准备耀武扬威的侠客。
走到家门外的那条街上，胭脂水粉、绸缎布匹的店，都是她的熟人，但是在这一刻，看见她都是一脸惊讶。
有几个装没看见的，还有赶紧关了窗户、放下竹帘了，胭脂店的刘掌柜最干脆，远远的就让伙计关门上板儿。
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但是大家都瞒着你。
而且你还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他们的不忍和善意，好像对你的痛苦抱有极大的同情。
猜猜看，这是什么？
“姑娘，他们好像都怕你。”怜怜说道。
“我看出来了，”段美美说，“像是怕我去死，又像是怕我杀人。”
剩下的路显得特别漫长。
段美美终于走到了门前。
宅院的门头被装修一新。
门上贴着暗红色的双喜字。
段美美脑子嗡的一声。
仔细看了看，院子还是那个院子。
有人结婚了。
新娘子，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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