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民兵
到下午时，赵云将甄尧引荐到他兄长面前，让他留了下来。
他们屯兵地地方在城西郊的一处村落里，赵云对着甄尧说道：“如若不弃，不妨与我到村中住下？我兄长有薄田数百亩，屋舍若干，足以屯兵用了。”
甄尧点了点头，向他道谢。
赵云双目清亮，黄昏时分斜阳暖黄的光照入他眼中，添了几分暖意。路上闲聊时，他看向甄尧腰间无时无刻都带着的匕首，不禁好奇道：“你这匕首倒是别致。”
甄尧闻言便把匕首拿下来，将薄布从刀刃上取下来，青灰色的刀刃在此时被天色映成了更深的颜色，而那手柄却是实木做成，看起来有些简陋。
甄尧说道：“幼年所做，虽然不甚锋利了，却有些意义。”他每隔一段时间就拿出来看看，看了之后就放在石头上磨，这年年如此，刀刃已经薄了许多，比一般的匕首还要薄上几分。
然而岩石便是岩石，硬度极大，难以折断。
赵云接到手里，上面还染着几丝难以洗干净的血迹，只是时间过久，成了深黑色。
他看了几眼，便递了回去。
甄尧起先还因为他的身份而有些不自然，但经过几个时辰的交流，那种不自然的感觉慢慢地消退了。
天色已经接近黑色的时候，赵云带着今日招募的百余人回到村落，然后给安排到了住处。待到住的屋子里，那炕头已经坐了三四个黝黑高大的粗莽汉子。
甄尧走进去时，这几个人的目光刹那间就聚集到他身上。那目光齐刷刷的，叫甄尧有些难以忍受。
其中一个人问他：“你多大了。”
甄尧道：“十六。”
另外几个人看起来神情明显失落了些，只听那人叹息了一声，说道：“你不似寻常人家的孩子，莫非是家道中落没了活计才来当兵？”
甄尧不知对方为什么会这么猜测，他摇了摇头，然后看了这几个明显比他大了不少身子板也厚实不少的男人，然后看向自己这单薄的身板，诡异地觉得有些难以为情。
他沉默了许久，在几人的目光中重新走向屋外。
这几个民宿都是挨在一起的，由于村子很大，所以民兵住的地方也没有紧挨着。他从屋里走出来时，顺带还把自己的包袱拿走了。
村口的老狗因为声音而狂吠起来，甄尧知道那狗呗链子上了锁，于是忽视它几步飞到人家屋顶上。与其与几个大汉挤一张床榻，倒不如寻个清静的地方。
这些年来，每每一入夜他就躲到虚拟世界里面练武，索性躺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这样想着，他把包袱垫在脑后，唤出系统点击蓝屏，便进入了虚拟世界。
世界里，他随便挑了一柄□□又开始练了起来。
不知在里面待了多久，再次查看状态时武力值已经涨了。“系统，待我完成这个任务后，我该做什么？”
系统回答道：“系统只会在一段时间内根据宿主的状态做出合理的规划，并随机发布有利于增长声名的任务。至于大致走向，由宿主自由选择。”
“那如果我要逐鹿天下？”
“本系统目的在于培养名将，没有其他方面的指导，不建议宿主加入到争霸天下之中。”
甄尧听罢，反而翘起唇角。穿越到古代，保命的确是基础。但如今他却有追求名利的基础资本，系统的规划也不免是一条好路。既然能够名扬天下，又何必做一名无名小卒？
他正将□□放回到木架子上，忽然皱起眉头，开始屏息聆听。因为他察觉到外界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他，便又连忙点击“退出”，放意识返回到外界。
甄尧猛地坐起身来，坐在上面遥遥看向朝着这边走来的人。那人站在屋檐下面，因为光线问题，他看不清楚，却生出了警惕之心。
那老狗也没有叫唤，反而发出呜呜的讨好声，似乎和那个黑影熟得很。甄尧的手掌捏成拳头，直到对方走出阴影，凑着月光看出大致轮廓，甄尧才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子龙？”
他从屋檐上跳下来，落地轻巧，几乎可以说是悄无声息。
“为何睡在外面？”赵云看向他搭在肩上的包袱，神情有些疑惑。
“看看月亮罢了。”
月色的确甚美。甄尧抬眼看了看，然后又望向赵云。他的语气过于自然和平静，赵云点点头，也看了一眼今晚的月亮，心里颇为赞同。
“回去后，我与兄长又说了你，不知你可学过一门兵器？”赵云的音色颇为清越悦耳。
他身量高挑，比还未成年的甄尧高出了几乎一个头。甄尧只能半仰着头看向他，淡声道：“我会很多武器，刀枪剑戟我都精通，骑马射箭也都娴熟，当然，除了这些，我还会别的。”
平淡的语气里如果不仔细去辨别，恐怕难以听出不自觉带上的那几分骄傲。
赵云眉头微挑，惊讶道：“这些你都会？”
听了他的语气，甄尧久违地露出满是笑意的笑容，轻轻一笑，有些冷淡的五官柔和起来，倒显得颇为俊逸秀美：“我极小的时候就开始学武。子龙若不信，可与我切磋。”
经过这几乎一天的熟悉，赵云这才发现他就喜欢说“若不信就与我切磋”之类的话。赵云觉得好笑，却又只能故作严肃认真地冲他点点头：“我自是相信的。”
甄尧说着说着，将自己鬓边的散发顺回脑后，却不想一阵风吹来，他头顶本就有些松散的发丝一瞬间四处飞舞。
发丝遮住眼睛，这般失态。窘迫之时赵云伸出手来在他头上顺了顺，很诡异地那些头发便被顺好了。
甄尧看向赵云，却见他一手握拳，嘴角上扬却又不得不拼命忍住。那道视线看来，赵云用拳头遮住自己的笑意，衷心赞美道：“云从未见过像阿尧生得这般好”
说罢，他顿了顿，又怕甄尧生气，咳嗽几声，正直道：“这般俊。”
甄尧少见的觉得有些苦恼。这可是赵云，这可是未来蜀汉的五虎上将之一，对方也都这般诓骗他。
其实他不觉得自己相貌有什么，为什么总是有人要用他的相貌来调侃他？
他一蹙眉，却不像是生气。赵云看见他眉宇间没有散去的几分孩子气和青涩，叹了一口气：“云知你出身定然不一般。不知怎样的人家才养得出你这般的男儿。”
甄尧自然是生得极好，只是他自己从未发现。
他听到赵云叹息的话，不觉心里沉了下来。赵云继续道：“你此前，可杀过人？”
青年的眉头不知何时微微蹙起，带着认真和几分不太自然的审视。甄尧摇摇头，“没有，但我想杀山贼。”
“为什么？”
甄尧回答道：“我幼时看到山贼残杀无辜百姓，在我眼里，他们根本不配做人。我杀他们，是为了报仇。”
对方听他如此咬牙切齿，不觉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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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真定城内没有一点风吹草动。
城内有官府驻防，不到特别危机的时候山贼是绝对没有机会可以闯入城中的。而城郊的那些村落却容易遭受山贼的侵扰。
练兵场内，赵云正监督民兵们练兵，忽然听到有村子遭到袭击的消息。
他的兄长不是纯粹的武人，自然不能每次参与到援助中。此时突然出现山贼，是赵云带着五百民兵赶往不到四里地的村落。
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而是时有发生。在此之前，赵云就已经带着民兵与山贼争斗了好几次。
一路上快马加鞭，很快就到了。本村的民兵已经和山贼打得难舍难分，地上也躺了十几具尸体，鲜血流了一地。
赵云一骑当千，手里□□如灵蛇出洞，随手一抖就是几个枪花，只要是对着他的山贼，没有几招就倒在地上，运气好的没有被刺中死穴，也是拔腿就跑。
那跑的还没几步，便被甄尧一剑刺入后心，喷出一口血雾。
甄尧第一次与这些山贼正面对上，六年前那场大火仿佛又一次燃烧起。不同的是，他心里虽然还有些惶然，恨和愤却占了大半。
干净利落地出剑、刺入、拔出，挥剑割破喉咙，血花随着剑花洒落。
不一会，山贼仅剩下十几个。其中两个跑得快，从村子里地小道间飞快地逃了。其他人丢掉武器，趴在地上求饶。
赵云请其余民兵捎信回去，顺便将这几个这是几个山贼带回去。等村民们发现危险褪去走出来清理，赵云帮着乡亲们一起处理。
甄尧望着那几个山贼逃跑的方向，直皱起眉头。
“阿尧，快过来帮忙。”赵云冲他招了招手。
甄尧走过来，帮助他把山贼的尸体抱出来，而村民的尸体都被各家各户认领回去。“这些怎么处理？要烧了吗？”甄尧手里还提着后领子，觉得有些吃力。
赵云摇了摇头，道：“在后山挖几个坑，埋了吧。”
甄尧皱眉骂道：“这些畜生也配入土？”
赵云看他的反应，却勾唇笑了笑，安抚道：“不管怎样，他们最初也是迫于无奈才做了山贼。”
他仿佛感受到赵云心里的那道柔软与炽热。
甄尧看着赵云的背影，眨了眨眼，又回想起自己以前的那些糟心事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手里却使了力气跟着赵云一具一具地拉到村子后山上去。
待做完一切，已经是极晚的时候，村里的人热情地招待他们在村里留宿一晚，第二日再回去也不迟。赵云见众人出于感激之情，也不好拂了他们的意，便与甄尧住下。
月明星稀，甄尧坐在屋顶上看月亮。
他今日已经杀了很多山贼，心里的那股恶气已散了不少。甄尧正想着，忽听见身后瓦片响起轻轻的脆响。
回过头去，果见是赵云。甄尧知道赵云每晚睡前要练会儿枪，应该是回屋时不见他便找到这儿来的。
“阿尧，在想什么呢？”赵云从他身后走来，在旁边坐下。甄尧看向赵云，如实回答道：“在想今日。”
青年的脸上露出隐隐的担忧，甄尧知道他以为的事情，解释道：“我不觉得杀人和死人害怕。只是子龙今日说的话让我觉得有些迷茫。”
“山贼杀了那么多平民百姓，为何还要对他们心存善念？”甄尧说道。
赵云回答道：“只因为你我都是习武之人。”
甄尧默不作声，他想起以前自己作为一个手持武器的人，对上一个身负重伤的女人，即使是自己的仇人，却也还剩下几分不忍。
当能杀死这些山贼后，却又因为从赵云的话中明白他们开始也是平民百姓而产生不忍，这让他又感到迷茫。
因为力量使他们的位置发生了逆转，他恨这些山贼面对弱小却几近杀绝，当自己站在这个位置时，却又因为恨而要对他们赶尽杀绝。那么他与这些山贼又有什么差别呢？
不过是强者食弱罢了，可他偏觉得这样过于残酷。甄尧终归是从现代穿越过来，他无法因为现实残酷就丢掉从小赞同的道德准则。
思及此处，他缓缓叹出一口气。甄尧明白了一些以前没有习武甚至习武后直到今日白天都没有想明白的道理。
他感到一分庆幸，庆幸自己明白了这件事情，让他没有迷失自己的本性。
赵云只说了一句话却不再说，只因见甄尧已露出顿悟之色，这才觉得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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