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寄给庄南华的快递
唐拂晓失眠了。
各种各样的事情在她的脑海里不间断地闪过，包括过去与庄南华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包括昨天下午发现的各种异常，也包括她对是否挖掘背后真相的迷茫。
也许是因为在接风宴上喝了酒，也许是因为她心中混杂着太多纠结和愧疚，黎明时分，剧烈的恶心感伴随着头痛席卷而来。奔进厕所酣畅淋漓地吐了一通之后，她冷静了下来。
对其他人而言，庄南华已经死于意外，庄南华生前遭遇过什么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只有她察觉到了异常，也只有她才会在乎庄南华之死的隐情，她不去调查的话，背后的真相就一直埋没下去了。
还是查吧，为了南华姐，也为了自己。
唐拂晓下定了决心，也明白了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没有任何睡意，索性起了床，用两个大行李箱打包好了自己所有的物品。完成上午的实验任务之后，她回宿舍取了行李，打车来到了星夜公寓。
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把两个超级重的大行李箱推进屋里，用脚关上了门。关门时带起的风把放在鞋柜上的物业通知单吹到了地上。
唐拂晓甩了甩酸痛的双手，弯腰捡起通知单。昨天下午匆匆忙忙的，她一直没有仔细看上面写了什么。
“尊敬的902室住户，您有7个快递包裹存放在物业管理中心103室，请尽快携带本通知单和身份证件领取。2022年5月31日。”
5月31日，那时庄南华已经到了落鹭滩。唐拂晓心里不禁起了疑惑：南华姐决心要在落鹭滩结束生命，连家里的物品都提前处理掉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多快递没取呢？这些快递又是些什么呢？
不管是什么，先去拿回来吧。
她把行李箱拖到客厅的飘窗旁，然后带上通知单，乘电梯下到了一楼。
物业管理中心103室里只有两名保安在这里值班。一听说她是来取902室的快递，两名保安的脸上都露出了“你终于来了”的表情。
“小姑娘，你买东西要计划好的呀，出门这么久，快递堆在楼道里，都被邻居投诉了。”年纪大一些的保安说道，“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把快递挪到这里来了。你看看，一放就是一个多月，还越来越多，都十几个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
唐拂晓赶紧道歉，刚想要解释，却突然意识到保安的话和通知单对不上。
“十几个？”她拿出通知单，指给保安看，“可通知单上写的是7个呀。”
“我们发通知那天是7个，在那之后又送了几个过来，加起来不就是十几个了嘛。”另一名保安说道，“你往最里面走，靠墙的那个白色架子上放的全是你家的快递。”
她走进最里面一看，果然如保安所说，白色架子上大大小小总共13个快递，上面都醒目地写着“902”三个数字。
她犯愁地挠挠头：这么多快递要怎么拿回家啊……
这时，保安又抱过来一个大纸箱给她：“还有这个。这个是上个月从外地退回来的，寄件地址写的是你家，你也一起拿走吧。”
大大小小的箱子在脚边堆成了小山，唐拂晓哭笑不得：“师傅，能借我一个推车什么的吗？这么多箱子不知道要搬多少趟，我进进出出的，你们也不方便不是？”
“看你瘦瘦小小的，也是不容易。”年纪大一些的保安说道，“这样吧，我找个小推车帮你送上去，就不用你来回跑了。”
“那可帮了我大忙了！”唐拂晓感激道，“太感谢了！”
几分钟后，保安拖过来一个小推车，三个人一起把快递挪到了上面。年纪大一些的保安又找了根麻绳做了简单的固定，然后拖着小推车，跟着唐拂晓一起上了九楼。
“这里有门槛，小推车不好进去。”保安说道，“这样，你把门打开，我帮你把这些快递搬进去。”
唐拂晓赶紧照做，两个人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一递一接，很快就把快递全都卸在了玄关处。唐拂晓注意到保安出了很多汗，正打算进去给他拿瓶水，门边突然响起一连串急促的滴滴声。
“什么声音？”她左右看了看，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保安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开门时间太长，触发智能门铃的警报了。门后应该有个操作屏，你按一下上面的红色按钮，就不响了。”
唐拂晓看了看门后，猫眼下的确有一个操作屏。按了按钮之后，警报声果然停了。
“哦，原来是这样。”
“小姑娘，你是不是不怎么用这个门铃啊？”保安问道。
“嗯，确实没怎么用过……”唐拂晓想说自己是刚搬到这里来的，但又觉得没必要和陌生人解释那么多，只好敷衍道。
“这个门铃好用的，有人靠近就会自动录像，检测到异常情况还会像刚才那样响警报。上个月有人混进来乱发小广告，我们还是靠着门铃的录像找的人呢。”保安眉飞色舞地说道，“公寓给你们装了就用起来嘛。”
“嗯，我待会儿就研究研究怎么用。”唐拂晓点头道，“这次给你添麻烦了，麻烦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去给你拿瓶水。”
“不用不用，我得赶紧回去了。”保安摆手道，“我们物业有规定，不能离开岗位太久，经理时不时会去看的。”
说着，保安转身离开。刚走出去两三步，保安又回过头来嘱咐道：“看你家的样子，像是只有你一个人住，平时要多注意安全啊。”
唐拂晓向保安道了一声谢，目送他进了电梯。关上门后，她想了想，又挂上了防盗链。
无意中，她注意到门后的操作屏边缘闪着红色的提示灯，于是伸手点了一下。操作屏骤然亮起，弹出了一条提示，是昨天傍晚的陌生访客录像记录。
录像显示，昨天傍晚6点半左右，有一个男人来过这里。男人穿着便装，梳着背头，看上去不像是快递员或外卖员。他先后按了三次门铃，还敲了敲门，大概是等了一会儿实在没人应才离开。
她拖动了一下录像的进度条，停在了能看清男人的脸的位置。仔细辨认一番后，她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男人。
“这个人倒是没有做什么可疑的动作，不像坏人。”唐拂晓自言自语道，“感觉他不太像第一次来，大概是来找南华姐的吧。”
唐拂晓想，真有急事的话，这个人应该还会再来的，到那时再和他说庄南华去世的事情就行。她不多纠结，开始着手处理玄关处这堆小山一般的快递。
玄关处光线有些暗，她费了些工夫，把这堆快递挪到了客厅。十四个快递摆在她的面前，她不知从哪里开始，只要先挨个看看。
很快，唐拂晓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庄南华是一个非常重视隐私保护的人，无论是寄件还是收件，都习惯使用“孟蝶”这个假名。这一堆快递里面，除了退回的那个大件上写的是孟蝶，其他快递上写的都是庄南华的本名，而且联系电话写的还是5月换号前的那一个。
保险起见，唐拂晓先挨个查了查这些快递的物流信息。
庄南华以孟蝶的名字寄出的快递，在6月1日到达收件人所在城市，但遭到了拒收，在该城市滞留几天后退回，最终在6月10日回到了星夜公寓。而收件人是庄南华的那些快递，寄出时间大多在5月末到6月初之间，寄件人的地址不尽相同，快递尺寸和重量也不一致。
直觉告诉她要先拆退回来的那个快递。
纸箱打开，最上面一层是缓冲用的泡沫板，拿掉泡沫板之后，里面的东西才展现在她的眼前——原来是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台打印机。从电脑上贴的便利贴来看，这些是庄南华捐给外省某个爱心机构的东西。
这台电脑无疑会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她赶紧启动看看。很快，她失望了——电脑进行过格式化，里面的数据全都清空了。
需要恢复的数据不知会有多少，也不知到底需要多久才能恢复完成，她想了想，先把电脑放回纸箱，推到一边。
剩下的这些快递要从哪个开始拆，她并没有什么头绪。她把每一个都拿起来晃了晃，最终选中了一个没有杂乱响声的小盒子。
纸盒只开了一条缝，唐拂晓已经认出了里面是什么。她顿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手更是比脑子早一步做出反应，一下子把盒子丢了出去。
盒子里竟然装满了蟑螂！
丢出去的盒子在地上弹起又翻倒，几只蟑螂被摔了出来，在地面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小幅度摇晃的样子。她忍着恶心探头看了看，才发现原来这些蟑螂都是塑料做的。
即使是这样，她的恶心感并没有减轻丝毫。她紧皱着眉头，用纸巾捏着它们塞回纸盒，在开口处紧紧缠了几圈胶带，这才罢休。
有这么一遭，她开始怀疑其他快递里面放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坐在地毯上缓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去开下一个。
第二个快递也没有比第一个好多少，里面是一截断手，像是硅胶做的，上面还涂了鲜红色的粘液，视觉效果非常逼真。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每拆一个快递都有新的惊吓，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她相继拆出了各式各样的仿真爬虫，各种材质的仿真白骨和断肢，包裹着一堆仿真眼球的红色史莱姆，带着恶臭气味的不明半固体，还有一套寿衣和两个花圈。
这些明显是骚扰快递吧……
唐拂晓瘫坐在地毯上，感觉身心都遭受了摧残。望着这一地狼藉，她不禁想到，也许在一个多月前的某一天，庄南华也像她今天这样，遭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惊吓。
可是，为什么会有人给庄南华寄骚扰快递呢？
唐拂晓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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