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惊天
【梦醒魂殇09】
傍晚时分，落漪坐在走廊的长凳上，望着晚霞，柔美、恬静……给白云染上了色彩，伴随着归巢的鸟儿。
赶在夕阳完全沉入西山前，落漪起身回房，她脚步慢悠悠的，斗篷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身后的长发早就乱了。
朱廊前面，背站着一个男人，靛蓝色的长衣袖嵌着银纹，皮质的护腕和腰带束得很紧。男人听到声音回过身，是慕枫正板着一张臭脸在等她。
落漪的脚步快了几分，来到慕枫的面前，见他一副受气包的样子，竟有点想笑。她克制地抿了抿嘴：“我的马蹄糕呢？”
慕枫睥睨的目光依然傲娇，眼手不一地从怀里拿出了糕点。落漪接过，她打开了包纸，里面的糕点完完整整的，显然是慕枫好生护着的。
落漪头也没抬地道了声“谢”，然后就往房间走，慕枫忍气吞声地眨了下眼，上前一股猛劲，打横抱起了落漪，落漪倏忽一怔。
慕枫把落漪抱回了房里，把她放在了床上，慕枫就气呼呼地瞪着落漪，也不说话。
此时，落漪的心情有些疲惫、复杂，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哄人，同样没了好脸色，道：“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你不必时时刻刻地照顾了，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慕枫气得掐着腰来回走，恼道：“龙落漪，你你你这是用完就扔啊！”
落漪已经躺下，闻言翻了个身，脸朝向床里面。慕枫的两个腮帮子涨得鼓鼓的，手指着落漪：“你说！你诓我下山去买糕点，是不是就是为了见他！”
明知故问。
落漪不想理他，闭起眼睛装睡，慕枫坐回床上，又耍小孩子脾气，硬拉着落漪的双臂，把她扯了起来。
落漪有点不耐烦了，没好气道：“干嘛啊！烦不烦啊！要不是你一直拘着我，我能出此下策！”
两人都愣了片晌，慕枫的脸色可以说是非常难看了，落漪见他的眼神中竟露出一丝狠色，冷眸刺骨。
慕枫哼笑一下，语气倒淡淡的：“是我多管闲事了，我这就走！”
落漪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漠视了慕枫的一颗热诚之心，她立刻去抓慕枫的手臂，但没抓住，她随即跑下床，慕枫正大步朝门口走去。
落漪下床的动作幅度过大，身上揣着的糕点掉到了地上，她来不及弯身去捡，就急着脚步追了出去。身子摇摇晃晃，忙中出错，一不留神膝盖猛地撞到了凳子上，腿脚一软，整个人都趔趄了一下。还好她及时伸出手，抓住了临近的门框，这才没有栽跟头。
慕枫听到动静，立刻转过身，看见落漪躬着身子，垂头扶着门框。他慌了神，上前一把抱起落漪，将她带回了床榻。
慕枫神色担忧，连忙问道：“磕到那儿了？”
落漪指了指膝盖，他随即把落漪的腿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他挽起柔软的裤腿，看见右腿的膝盖上有一片青紫，皱眉道：“疼吗？”
落漪委屈巴巴说：“疼！”
慕枫打算起身去拿柜子里置放跌打损伤的药，视线扫过去，就看见地上已经碎成渣渣的马蹄糕。
慕枫在下山买糕点时，遇到了一场阵雨，猝不及防，雨势又大，他浑身都被浇湿了。疾驰的马车经过他时，轱辘压在泥地而起的泥水溅到他的身上，毁掉了他原本洁净的衣服。
慕枫的样子很狼狈，他忍着一身脏泥，买回了落漪想吃的马蹄糕，他把糕点护得很好，没碎一块。
慕枫满面春风地回来，发现落漪不在房中，内心失落了几分。他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站在门口等了许久，落漪还是没有回来，他猜想落漪应该去了莫离那里。
慕枫便揣着马蹄糕去了莫离的房间，至窗边，透过日光，看到了一些画面，听到了一些话。
落漪察觉到慕枫此刻的表情不太对，她随着慕枫的目光看过去，脸上一怔。她先慕枫一步拾起了落在地上的糕点，用手抓了一小戳，要往嘴里送，慕枫马上阻止了她，厉声道：“你干什么？”
落漪注视着慕枫的脸，道：“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一个随便糟蹋别人心意的人！慕枫，我知道你在气什么，你在气我骗了你，可我就是怕你生气才骗了你。这段时间，你不让我出门，不让我见客，都是为了我好，但你应该是了解我的，若我对外面的事毫不知情，我的心始终不会安稳的。”
慕枫说：“对不起阿落，此事是我做的不妥，是我心隘了，若我再这样，你直接上来揍我！”
落漪在公审那日亮出了诸神令的底牌，大局已定，众门派也没有再争论和呆在昆仑的必要了，一个个乘兴而来、派兴而归，相继下了山，各回各家了。
清瑶的医术深得医仙的真传，莫离的伤势已经好转了大半，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清瑶不想等莫离完全恢复再回药王谷，时间拖得越久越容易横生枝节，她打算这两天就带着莫离离开。
清瑶始终对落漪与她二哥因为莫离的事而闹翻感到耿耿于怀，公审那日，几乎所有人都到神殿凑热闹去了，清瑶趁着四下松懈，便偷偷溜了出去，来到落漪的房间求她相救。
当时的落漪还昏沉沉地卧在床上，清瑶见了她声泪俱下，膝盖都弯了下去。落漪被她这情形给吓懵了，人顿时清醒了，连忙把她扶了起来。
落漪轻抚着她的后背，清瑶收了收情绪，紧紧握住落漪的手乞求。落漪听了她的陈述，大概了解到她昏迷这些天发生的事，落漪答应清瑶一定会保住莫离的性命，让她回房等待，自己硬撑着虚弱的身体奔赴没有硝烟的战场。
虽然事后落漪让她不要在意，可清瑶的心里一直愧疚难安，她想在离开前去找龙琰当面解释和致歉。
晌午过后，清瑶来到龙琰的住处，他的属下说龙琰去跟其他门派的首领议事去了。
清瑶摇摇晃晃地往回走着，满脸沮丧，脑子跟着脚步一样乱。因为她之前就已经来过几次了，全吃了闭门羹，也许龙琰有意避之。她还特意让属下转告、带话给龙庄主，甚至呈了拜帖，一直没有回复。
清瑶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这些客房的外貌都差不多，方正单调，错落有致，被盎然的绿意点缀着，与山清水秀的景致浑然一体。
廊腰缦回，清瑶就绕着九曲回廊向前，她走到一处阴凉地，这里刚好被前方的水榭遮蔽。她苗条的身姿被粗壮的柱子覆盖，暗影之中根本瞧不清楚，风过无声，只将水面浮起了微波。
清瑶顺着日光照的方向，看见一个身披夜色斗篷的男人，盖住头的帽子又大又宽，完全遮住了整张面孔。她只觉得帽子里面漆胧一片，而且空荡荡的，像是没有头。
这人浑身黑，瞧不见一寸肌肤，仿佛是来自幽冥的鬼神，身上透着无法言喻的邪恶感。清瑶感受到了危险，这种感觉很真实、很强烈，并吸引她悄悄跟了上去。
清瑶见男人进到一间房，位置有些偏僻，她收住腰间的银铃，身轻如燕，提起脚跟，缓缓靠近。
至门前，她蹲下来，弱了几分呼吸。她微微侧过头，脸好似贴在门上，依稀听见里面有两个不同的声音，一个浑厚有力，一个富有磁性，但都很熟悉……
清瑶用力戳破糊门的麻纸，用一只眼向里探去，但只能看见两人下半身的衣服。她视线渐渐向上，无声无息，没想到正对着她的竟是龙琰！
另外一人就是刚刚进来身披墨袍的男人，他已经放下了覆过额头的帽子，头发被木藤扎起呈现出一条马尾的样子，这个男人背对着，凛凛站立。
清瑶听见清龙琰说：“我答应王上的事已经做了，王上答应我的事可别食言！”
“自然不会！”黑袍男人道。
清瑶一顿，听声音，看背影，在她马上就要猜到这人是谁时，男人转过半个身子，一张侧脸杀过来，清瑶瞬间傻了！
黑袍男人冷冷道：“不过，龙庄主做事有些敷衍啊，只做到了原本的六七分，那本王又应该拿出几分诚意来交易呢！”
龙琰扯了扯嘴角：“这般结果……可怪不了我，要怪就怪你的身边人。”
这两人就像两只狡猾的狐狸，各怀心机，互探心思，眼神在暗暗厮杀。
“你在跟我讨价还价？”
“我只是就事论事！”
过了一阵儿，清瑶才回过神，怔然的双眼还是有些呆滞。两人好像在谈更加私密之事，声音又低了几分，稀稀拉拉地传到清瑶的耳朵里，内容不完整，她还要过脑还原。
黑袍男人哼笑一下：“龙庄主承诺我的事只做到了一半，那我也只能许你一半的交易，要西蜀还是要守住龙珏坠崖的真相，二选一吧！”
龙琰横起眉毛，眼里冒起火光：“你出尔反尔，就不怕我与你鱼死网破！”
黑袍男人脸上毫无惧色，反倒有些得意：“我伤的起，可你伤的起么！若天下人知晓了当年害死龙珏的不是魔族之人，而是他的好弟弟，你的庄主之位还坐得了么！”
龙琰的脸都青紫了，咬牙切齿，他努力压制愤怒。
清瑶想听得再清楚些，身子前倾，为了保持住这个姿势，手抓得极其用力。
龙琰故意戳中要害：“你就不怕我妹妹知道……你就是那个陷害昆仑、置莫离于死地、掀起纷争的始作俑者！”
黑袍男人的脸上终于有了波动，额筋猛地一抽，藏在眼眸深墟的那股死亡气息跃然而出。
此刻，门外的清瑶听得真切，这几句一字不落地听进了她的耳朵里。她汗毛一颤，心态没稳住，头也不敢回地飞驰离去。
门内的两人都听到动静，黑袍男人的身影疾如一阵风，嗖地推开了房门，又倏然在门外停住。
龙琰紧跟着出来，发狠道：“她既然听到了，就留不得了。”
黑袍男人清了清嗓子：“如此……就有劳龙庄主了！”
龙琰一双怒目转向黑袍男人：“你让我动手？”
“不然呢？”黑袍男人一顿：“好像龙庄主的秘密更棘手一些！”
龙琰道：“你就不怕身份暴露，天下伐之，你与她就此分道扬镳、刀兵相见！”
黑袍男人嘴角一勾，露出不解的微笑，他没有回答，而是戴上帽子，扬长而去。
龙琰望着刹那间消失的墨影，又转回来目视着青衣远去的方向，拳头攥出咯吱的声响，身上瞬时覆满了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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