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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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
童牧青醒来后简直要疯了。
他费劲地拖着伤腿、出去跑了一大圈，可到处都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整个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哎兄弟，你别急，你弟弟说他就是出去看看，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童牧青红着眼看向他，勉强压抑着躁意：“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呃，这倒没有……”
童牧青气得头顶生烟，却又无计可施，只得坐回原地。
他根本不敢想象阿雪到底想一个人偷跑出去干什么！
还特地把他迷昏了扔在这里……
等等，这傻姑娘难道是去找蜘蛛精一决生死了？
童牧青骇得倒抽一口凉气、两眼发黑。
但他立马用力掐了一把发颤的右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不对，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蜘蛛女皇何等人物，就算受了伤也不至于和他们这群小杂碎一起，在这个简陋的临时医疗点里挤破头等待救治啊！
那她有什么事是非得避开他、自己去做的呢……
童牧青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然后是一声沉闷的、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童牧青听力较之常人更为敏锐，因此他在两道巨大声响的间隙似乎还捕捉到了一道微弱的……惨呼。
即便因为距离太远、这声惨叫也听得并不十分真切，他的心神忽然无端一颤。
紧接着他就听到了某个他熟悉的、低沉而冷淡的声音说：“……滚。”
所有还在喘气的人在那一霎都齐刷刷望向了声音的来源——二楼楼梯旁正缓缓收回长腿、抱臂而立的人。
他斜倚在大开的门边，眉心紧蹙，神色阴郁中带着隐隐的不耐；这样由常人做来通常显得不甚美观的情态，出现在他脸上依然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那竟然是郁格白。
他面前还匍匐着一个微微起伏的身影。
从姿势上来看，结合刚刚的动静，大概是刚刚被他一脚踢飞出去的人。
而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这团活物，像看着什么垃圾。
良久他嗤笑一声，漠然道：“死蜘蛛难得说了一句人话。早知道你这么蠢又贪得无厌，还不如死了干净。”
“或者废物利用，来做我的移动血库。”
地上的身影闻言艰难地动了动，忽然呸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沫。
“假仁假义……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那个畜生？说到底、你们还不是、一路货色！如果不是、你非要、横插一杠，我怎么会、沦落到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
那声音到最后几乎尖锐得破了音：“是你、害我如此，咳……你本来、就应该、对我负责！”
童牧青惊惶地发现那居然是阿雪的声音。
那么浓的不甘，那么深的悲愤，那么重的怨恨。
字字句句，如同泣血，听者动容，见者震颤。
他下意识抬起腿，想上前去看个究竟；可就在这时，本已经有些好转的小腿处再次袭来一股钻心的疼痛——刚刚出去找人时赶得太急，这回直接不客气地抽筋了。
他这一步跨得太大、险些猛地向前栽倒，连忙努力稳住身形，好悬没跪下去。
手忙脚乱间，他似乎听到楼上又有动静。
来不及暗骂这累赘的身体，他骤然抬起头，近乎怔愣地看着楼上对峙的双方，忐忑得心都揪成一团。
此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为谁而担忧。
电光火石间，方才尹孚金和阿雪短促的对话如利箭般从他脑海掠过：
【贯穿伤却不致命，甚至还给你留下了行动能力——以我对那只蜘蛛的了解，我可不觉得他能有那么好心。】
【是你运气格外好，还是恰巧有人帮了你一把呢？】
【……嗯。】
贪得无厌、死了干净、假仁假义、横插一杠。
童牧青混乱的大脑里轰然闪过一个念头：啊，看来是郁哥从蜘蛛精手下救了阿雪。
可这不该是件好事吗？
他们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简直就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阿雪消失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虽然一头雾水，但不知为何，心里总有股莫名的不安。
但现在的情势之急迫已经不容许他再多想下去。
童牧青默默咬了咬牙，用力在作怪的小腿上掐了下去，试图通过以毒攻毒的方式对其进行有效恐吓，以此换取暂时的自由活动权利；与其同时，他用力地咳嗽了一声，运足最后的气力，正准备大喊出声，好吸引楼上两人的注意——
他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
原先蓄满的中气瞬间如同被扎破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童牧青迅速转过头，目光在接触到来人的瞬间从恼火变为惊诧。
先前“有要务要办”、原本早该离场的尹孚金不知何时竟已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侧，和他并肩而立。
“——别出声，也别插手。”他贴近童牧青耳畔，轻声说，“如果你真的为她/他好。”
巡逻队队长懒洋洋地叼着一根烟，却并没有点燃——大概是照顾到满场的伤患，只能过个干瘾；而他口中的第三人称指代不清，不知是说明显已经被激怒、正在暴走边缘的郁格白，还是不自量力、以卵击石的阿雪。
“你说什么……？”童牧青已经完全忘记了用敬语，他睁大眼睛看向身边不慌不忙的人，带着匪夷所思的火气道，“阿雪本来就受了重伤、又大量失血，现在还被这样……”他咬了咬舌尖，出于内心阴云似的疑窦，下意识跳过了眼下这副局面的始作俑者，“再拖下去不就——”
没命了吗？
尹孚金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第一反应还是那个小姑娘吗……哪怕听到对方如此不合理的、堪称任性的指责。
他摸了摸下巴，无可厚非地想：嘛，这倒也是应该的。毕竟人都会更偏向于弱者么。
更何况还是认识更久的朋友。
下一刻他的视线又转向二楼，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
在尹孚金目光的落点处，郁格白冷冷地看着趴伏在地上、仍恶狠狠瞪着他的少女，上前一步、蹲下身，平视对方的眼睛：“阁下颠倒黑白的能力……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他在童牧青目眦欲裂的注视下抬起手，指尖划过一缕艳丽得不详的红光，像点燃了来自地狱的鬼火：“既然如此，也无需多言了。”
红光没入少女颤抖的眉心，他如死神一般平静宣判：“我这就……送你上路。”
那一刻童牧青的大脑一片空白。
自相识以来，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郁格白对人出手。除却初遇时的冷漠，他在他眼中始终都是最美好、最圣洁的形象。
神秘而强大，沉默却温柔，还有着意想不到的耐心与细心。
他甚至暗自幻想过，如果自己有一个哥哥的话，大概就应该是郁格白的样子。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切实地感受到，郁格白这个“最强异能者”的名号，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是罪恶的荣耀，也是血腥的加冕。
他想要放声悲鸣，想要歇斯底里地怒骂，唇舌却好似被冰冻住，发出无声的战栗；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僵在原地。
而在他身旁，尹孚金原本悠然自得的笑意也在褪去；他凝视着郁格白的动作，微微皱起眉，身体也跟着一动，似乎是想要上前一步。
就在这时。
变故突生。
“哈哈哈哈哈——”
只听一道张狂的笑声号丧似的响起，悍然撕破了这一刻凝滞的气氛：“尊敬的、无所不能的格皇大人，您也有今天啊！”
一把墨色折扇刷地打开，露出蜘蛛女皇那张标志性的、浓妆艳抹的脸蛋。
他站在二楼窗台处，一边轻轻抚摸着自己脖颈处刚缠上去的绷带，一边笑得合不拢嘴，甚至还拿扇面一下下敲击着掌心，俨然一副看戏的嘴脸：“刚刚才提醒你不要滥好心、免得有人不领情还反咬一口，瞧瞧这现世报居然来得这么快！老天爷，您这可真是让我这个‘恶贯满盈的怪物’……”
他妩媚的眼波从如今气若游丝的少女刺客身上悠悠流过，原封不动地念出来对方曾经痛骂他的言辞；又全心全意地锁定了郁格白那张蜡像似的送葬脸，温文尔雅道：“……活蹦乱跳的人渣，受宠若惊呢～”
自他横空出世时起，原本乱哄哄的、窃窃私语的伤员们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原因无他，这位大人喜怒无常的作风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
即使碍于“异能者不可对普通人随意出手”的禁令，他也极善于“带着镣铐跳舞”；事实上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对于不幸触犯到女皇陛下的人，哪怕他没有当场翻脸，事后也绝不会轻易放过对方。
他们在心里唉声叹气，对视间用眼神传递出无言的抱怨：今天这是怎么了……什么妖风把大佬们都吹到这么个破地方来了？
搁这养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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