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绿光【03】
孙果把闹钟调到六点，比平时早了半个钟头。
闹钟一响，她简单收拾后，走出卧室。
孙爱国围着围裙，端着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打厨房出来，见闺女背上的双肩包，疑惑着，“我们果果今个怎么起这么早，我蒸了你最爱吃的奶黄包。”
“学校有活动，要提前去，不吃了。”孙果闷头说完，匆匆走出家门。
留下一头雾水，满面惋惜的孙父。
他不爱吃奶黄包，特意给女儿蒸的，等下顿吃，再热一遍，味道不如刚出炉的新鲜。
孙果起个大早，特意绕去了霞光路。
红阳小区六单元一号楼门栋口，陆续走出赶着上班上学的人。
她仰头望了望二楼一扇挂着红色窗帘的窗户。
之前，那扇窗口的窗帘是灰色，不带一丝装饰的银灰色。
如今换成了扎眼的藏红，再一次说明，屋子的主人换了。
拎着环保布袋匆匆下楼的姜红，心里头正盘算着今天是西市口的菜便宜，还是大东门的菜便宜，早点去能挑到新鲜的，儿子要考研，日常营养要跟上。
门栋口不小心撞了个学生妹，姜红有些不耐烦叫嚷开，“正是上班高峰期点，堵正门口干嘛，这么多人……孙果？”
孙果盯了对方一眼，不想跟这市侩大婶打招呼。
姜红不善的口气，说：“都说了林禾走了，算我养了个白眼狼，就留了个纸条，收拾几件衣服说走就走了。你还往我家跑，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默了会，孙果说：“她还会回来么。”
“这我哪知道，你跟她比我这个舅妈熟，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说完，抖了抖用来装菜的布袋子上的余土，扭身骑上门口的电动自行车，出了小区大门。
—
高二一班教室。
孙果望着角落里一个空荡荡的堂桌发呆。
季羡阳合上小镜子，打座位上走来，“果果老盯着林禾的座位看，是想念你的好姐妹了？人走都走了，你这会知道珍惜了，当初你怎么伤害人家的，啧啧啧。”
孙果握了握拳头，好一会才松开。
季羡阳垂头，凑近对方的脸，“听说你凌晨翻学校垃圾桶了？还去了垃圾回收站？东西找到了么。”
孙果掀开桌角的语文课本，冷冷道：“我要背书了。”
季羡阳冷哼一声，掉头走开，继续照她的镜子，观察她新买的斩男色唇釉。
兜里手机振动。
孙果掏出来一瞅，又是莫名蹦出来的遗拾网站。
昨晚，打她手机里跳出过一次，现在怎么又出来了，这个流氓软件。
是时候给手机杀毒了。
孙果想着，关闭页面。
可刚关闭，又蹦出来，来回三次。
孙果心里怄火，手指滑动屏幕，翻阅网页内容。
还真是无偿帮人寻遗失物的公益网站，风评不错。
突然，又跳出个对话框。
【爱吃麻小的扶大神】：都来了好几趟了，丢了什么，说说吧。不要钱。
【003789号】：我要举报，你这个流氓网站。
【爱吃麻小的扶大神】：嘿，坑你钱了还是骗你感情了还是黑你爱豆了，你要举报我们这个爱心网站。
【003789】：我要的东西，你们寻不回。
【爱吃麻小的扶大神】：打个赌吧，寻回来，你请我吃三顿麻辣小龙虾。寻不回，我自个儿扇自个儿三个嘴巴，啪啪那种。
【003789】：……要真寻回来，三十顿都成。
【爱吃麻小的扶大神】：我老人家感动地落泪了，术业有专攻。我家专业寻物五千年，你准备好麻小的钱啊。
—
下午有一节体育课。
一班篮球队vs三班篮球队，一较高下。
一班体育特长生比较多，有三个是专业篮球队的，日常pk，三班输的次数多。
但支持三班的人比支持一班的人要多的多。
原因是三班篮球队里有白亦琛和白山海这对高颜值球员。
其实两人球技是不错的，奈何三班篮球队员，除了他俩，其余都是凑数。
两个王者带不动一群青铜。
两班厮杀正酣，围观人员尖声喊着加油。
人群中的唐年年，终于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大方方欣赏白亦琛的美了。
要知道“梦呓”事件之后，她都不敢在同学面前正眼看白亦琛。
就怕一不小心，又惹来闲话。
不得不说，赛场上的白亦琛，朝气蓬勃中带着性感，性感中含着贵气，举手投足，杀伤力惊人。
更重要的是，男神身上穿的，是她送的鸿星尔克。
天气越来越热，太阳在当空威武罩着。
中场休息期间，不止双方球员猛灌冰水，围观学生也是拿着矿泉水饮料瓶各种吨吨吨。
下半场已开始，校主任从他的小办公室睡醒了，眯着小眼，端着凉茶缸子，往操场上溜达一圈，发现操场上瓶瓶罐罐躺的到处都是。
米主任端着茶缸训斥几句，奈何这会学生呼声过高，精力全在篮球赛场上，没几个注意到跟个大狒狒似得走来走去的主任。
唐年年有点同情暴躁主任，向人投去同情友好一笑。
米主任可逮着人了，勾勾手指头，召唤唐年年过去。
“那边，还有那边，一堆的垃圾瓶子，给我收拾了，我这个洁癖看不了这些。”
这世道，好心没好报。
唐年年依依不舍瞥了赛场上正运球的男神一眼，顶着大太阳，颠颠跑去犄角旮旯敛瓶瓶罐罐。
一边拾垃圾，她一边想，要不拿这些瓶罐去换几块钱买两罐冰可乐，都对不起她的心酸劳作。
一只篮球自空中划出一道优美抛物线，准确无误砸到唐年年脑门上。
唐年年哎呦一声，躺倒，眼冒金星。
两拨队员小跑过来，一班班长沈雨轩见被她砸中的小姑娘从满是空瓶罐的地上起来，他靠了句：“搞什么，不知道正比赛么，还到处乱跑。”
左肩被猛地一撞，深雨轩被裹着蓝色抹额的白亦琛撞了趔趄。
白亦琛扶起唐年年，“有没有事。”
唐年年捂着额头，“没事没事。”
“没事就散了，继续。”球队中有人喊。
白亦琛不悦道：“等下，一班班长拿球砸了人，不应该道歉么。”
唐年年暗暗拽了下白亦琛的胳膊，嚅嗫着：“没事没事，小伤小伤，不用道歉的。”
白亦琛瞧着对方怕事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掷地有声道：“必须道歉。”
突发小事件，却久久不散，人群都涌了过来，有人小声道出唐年年的名字。
沈雨轩这才认真打量捂着额头的矮个女生，再瞥一眼身旁高高大大的白亦琛。
沈雨轩眉眼闪过揶揄，“哦，这不是那个爱说梦话的女生么。白亦琛，那件事，大家都当笑话听，你这么急着替人出面，是想坐实点什么？”
众人议论声中，张安娜挤过人群，“说什么屁话呢，你这个班长是选八卦选出来的么。砸了人不道歉，你还有理了，唐年年是我们三班的，白亦琛也是我们三班的。我们班的人不替我们班的人说话，难道还向着你这个肇事者不成。”
白山海鼓掌，煽动群众，“对对对，我们三班素来团结友爱一致对外。必须跟人道歉。”
常星宇连声附和，“大家都是班长，道个歉没什么的。”
日常跟白山海关系不错的，还有支持三班班长的同学，也站出来说话。
沈雨轩偏是个倔脾气，好面子，这会被围攻，脸红脖子粗地吼：“不道歉，怎样。”
体育老师走来。
白亦琛不想将苗头转到唐年年身上，于是几步上前，夺过沈雨轩手中篮球，“一较实力吧。投篮，输了，道歉。”
“你要输了呢。”
白亦琛沉默中，沈雨轩比划个中指，“你得给我道歉，以后见了我，叫一声师父。”
白亦琛心里呸了声。
就凭你，还想当我师父。
唐年年没想到事情闹大了。
感觉全体人员的目光都往她身上刷，刷刷刷，刷的她浑身不自在。
众人重回赛场。
唐年年小碎步跟上去时，被一只手从背后猛推一把，若非身侧的张安娜下盘稳，险险扶住她，这会她已摔了个狗啃屎。
回头，是一班的耳钉姐。
顾名思义，满耳朵耳钉，日常是班花季羡阳的跟班。
军训过后，学校禁戴耳钉，但人家名声早打出去，大家都耳钉姐的叫。
这会，耳钉姐一脸桀骜，嚼着口香糖，呸的吐掉，粗声粗气道了句抱歉。
张安娜当场撸袖子，季羡阳开口道：“刚才不知谁推了欢欢一把，欢欢这才不小心撞了唐年年，我可看见了。”
唐年年赶紧把张安娜拽走。
那边，投篮比赛已经开始。
过程省略，结果是10：6。
白亦琛十发十中，稳赢沈雨轩。
白山海当众欢呼：道歉。
几个声音此起彼伏，要求对方道歉。
沈雨轩手中篮球重重一掷，咬着牙根说了句对不起，扭头离场。
白亦琛直勾勾盯着唐年年额头的红包，唐年年吓得连退三步，扭过头去，跟体育老师说头晕需要休息，没等老师答复，一溜烟跑回教室。
真是的，白亦琛还嫌她热度不够啊。
众目睽睽，债主似得盯着她看。幸好太阳照得她肌肤发红，掩住心虚泛出来的红晕。
放学后，唐年年第一个溜出教室。
扫了校门口共享单车，一路飞奔回家。
家门口，梧桐树下，白亦琛半倚着树干，等着她。
唐年年锁了单车，小跑靠近，“咦？我先出来的，你怎么比我快？你在我家门口干嘛。”
白亦琛冷着表情，并不理对方，几步走到停靠在老街对面的一辆轿车前，对车窗里的司机道：“明叔，你先回去吧。”
说完，重新返回唐年年身边。
觑着对方脑门上还没落下去的红包，白亦琛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你就那么喜欢脑门上顶包。”
这话说的多欠揍啊。
唐年年摸了下额头一点红，“我本想跟你说一声谢谢的，现在一点都不想了。”
“嚯，还知道说谢谢。操场上跑得挺快啊，跑什么跑，你做错了什么，要跑。”
“你不该帮我出头的，白亦琛。”唐年年噘了下嘴，才道。
“对，没错。”白亦琛气笑了，“就该看你被欺负，你就活该被欺负，干我屁事。”
“……你发的哪门子火，你堵我家门口是为了什么。”
白亦琛掖在裤兜里的手，动了动，摸到那滚圆的红药水，有点不想拿出来。
“没什么。”他转头朝街口走去，“就是想看看你脑门上的红包。”
唐年年能感觉对方生气了，很生气的那种。
她几步跑上前，碰了下对方的手背，“你不要生气嘛，对不起。”
“唐年年。”白亦琛停步，一脸不可思议状，“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我刚才骂了你。”
唐年年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还是抑着性子道：“我看你是因为我生气，所以才跟你道歉，但，我就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我气。”后头的音调越来越小。
白亦琛感觉肺部顶得慌，“我说，你这怂包个性怎么培养出来的，你爸妈教的？肯定不是你姥姥。”
他见识过唐姥姥的彪悍，虎祖无犬孙，她这性格铁定从她爸妈。
“对了，你爸妈呢？”
唐年年支吾：“……我跟我姥姥生活。”
“爸妈外地上班，你，留守少女？”白亦琛毒舌道。
“你才留守少年呢。”唐年年不满回。
白亦琛弹了下对方额头的红包，“这脾气怎么不冲砸你脑袋的人耍。”
唐年年吃痛，嘶嘶几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懂么。”
白亦琛气得气都没了，“你这个性格，绝绝子，别说是我师父，丢人。”
“我也不敢说啊。”唐年年小声嘀咕着，瞅着对方插裤兜的手蠢蠢欲动，以为又要弹她，她猛得跳开一步，“走了，回家了。”
指腹捏了捏兜里的红药瓶，白亦琛欲言又止，眼瞅着少女跑回家，这才转身离去。
才走两步，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白亦琛拨通白山海电话，“小海，让你那些牛鬼蛇神的朋友给我暗中查查唐年年的父母。”
刚挂了电话，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喊声。
唐年年小跑着穿过马路，停在少年面前，“新任务来了，咱们得去一趟遗拾界。”
白亦琛随少女往栽种梧桐的院子走，“上次兔玩具，这次是什么。”
“遗弃在垃圾堆里的残破画纸。”
“什么。”略有洁癖的白亦琛，面露抗拒，“我们要去垃圾堆捡东西？”
唐年年深思，臆想，“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但我觉得离不开垃圾，要是垃圾堆里的垃圾都活了，围着咱们追，咱们追着它们跑，想想，满壮观的。”
“……我暂时对这个任务没兴趣，相信你一人能胜任，师父。”
红药水塞少女手中，白亦琛头也不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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