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剧本
进来的这个导演是个四十多岁的矮瘦男人，手里捏着支精致的石楠根烟斗喷云吐雾。穿着时下比较流行、也比较骚包的黑白格子休闲衫，以及一条咖啡色盘带裤，而且用一顶价值不菲的鸭舌帽盖住了严重谢顶的脑袋。
任何一件衣服都比较潮，但穿在他身上却都非常别扭，形成了极其糟糕的混搭感。
但他的名气可不小，特别是在电影领域——著名都市情感剧导演、业内一线大咖谢宝生！
段曦也有些意外，因为没想到陈安歌的电影公司才刚起步，就直接邀请了这种级数的导演，可见其志不小。
但段曦更知道，当初沐柔拒绝潜规则、进而被半封杀的那次，当事人就是这个谢宝生！
所以看到沐柔那惊讶的小表情，段曦并不觉得意外。
反倒是谢宝生比较意外，怔了两秒后，瘦巴巴的老脸笑得菊花绽放——
“原来歌总说加盟咱们公司的女明星，就是沐柔小姐啊。”
“看来影业圈子确实不大，”陈安歌道，“你们认识那就更好，便于今后多交流。”
“歌总放心，我会跟沐小姐‘好好交流’的。”
看着谢宝生富有侵略感的猥琐表情，沐柔本能地就想离开此地，就像两年前那样。但是，手臂却被身旁一只大手轻轻的按住。
看了看段曦这只手，她竟莫名安稳了许多。
陈安歌：“谢导，我之所以第一眼就相中了沐柔小姐，是因为咱们备选的两个剧本《古城歌女》和《薄命红颜》，女主角都非常适合她，你觉得呢？”
对于见惯了前世那五光斑斓的电影世界的段曦来说，这些片名都是啥玩意儿啊，题材内容一想也就知道是什么样。
但考虑到现在这个时代背景，还都算是挺新潮，也符合目前的市场口味。
但谢宝生却好似故意拿捏，摇了摇头：“经过这两天的反复思索，我觉得这两个本子虽然还不错，但很难让票房爆起来。所以，有了点新的想法——咱们要更大胆一些，无论是剧情，还是主角的表演尺度。我现在手头有个《花海流莺》的本子，挺不错。”
陈安歌皱了皱眉头，不明白谢宝生的思路又有了变化，何况尺度过大的片子本也不为陈安歌所喜。
但人家是业内高级专业人士，她这个当老板的也不便轻易否定。
段曦和沐柔却知道，谢宝生这是故意制造麻烦，让沐柔意识到自己并非稳稳的女主角候选人。
至于如何成为最终的女主演，你心里得有数，毕竟导演在选角问题上面具有绝对的话语权。
这个简单的碰头会结束后，陈安歌就去忙她别的事情。千禧集团是个大型公司，影业公司只是其中一部分事业，她不可能为了一部片子的选角问题而过于投入精力。
走出会议室的谢宝生越发得意：“沐柔，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两年前未能成功合作，不知这次结果如何。”
沐柔咬了咬下唇：“歌总说了，不会勉强我出演不喜欢的剧本。”
谢宝生耸了耸肩膀：“你当然有权不演，但你想演的角色，我也未必会给。演艺圈最公平，你有多少付出，才会有多少收获，不是吗。”
这种近乎直白的无耻要挟，令沐柔小手儿发颤。
不过谢宝生不在乎，这种事他早就习以为常。特别是面对这个曾经拒绝了自己的小辣椒，他此时更是迫不及待的要报复一下，才能补偿自己当初的失落挫败。
就在他洋洋得意之时，段曦伸手摘掉了他的鸭舌帽，让他露出了光秃秃的地中海头顶。
谢宝生惊怒交加，作为一线导演的他常年混迹于上流社会，从未有人如此粗鲁不敬。
他想夺回帽子，可踮起脚也够不着，因为段曦比他高太多。所以场景有点滑稽，也很尴尬。
段曦则轻轻弹了弹帽子，拿着帽子在他脑袋上左右拍打了两下，如此轻薄无礼的动作，谢宝生却怎么都躲不开。
“脑子好脏，帮谢导打扫打扫。”段曦帽子盖住他的脑袋，帽檐扯下遮住了眼，便拉着沐柔转身离开。
沐柔也被这滑稽的一幕戳得忍俊不禁。
“你等着！”谢宝生在背后气得跳脚，“我谢宝生就是死，也不会选沐柔出演！还有你小子，你叫什么来着，我艹你玛，你别走！”
假如他见识了刚才乾宝街一战，或许他不会这么嚣张，只可惜他没看到。
本已准备离开的段曦又停住了脚，让沐柔到前面等着，自己则信步回到谢宝生面前，捏小鸡仔一样捏住对方的脖子，直接拎了起来！
谢宝生双脚尖点着地面，简直要窒息。
段曦笑道：“堂堂大导演，说话怎么那么粗鲁，你这嘴也够脏的，也需要净化一下。”
说着，从谢宝生手中夺过那支冒着烟的烟斗，狠狠按在他的嘴唇上，产生了烙铁烫猪皮的效果。
谢宝生支吾乱叫却挣扎不脱，最终还是被段曦松手丢在了地面上，捂着嘴蜷缩一团。
嘴皮烫得挺严重，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用烟斗装逼，绝不。
至于这个面带笑容却出手狠辣的年轻人，谢宝生竟对之产生了发自心底的畏惧。
其实段曦出手并不太重，形成的伤害可能还不如街头小痞子捅一刀来得狠，但不知为什么，谢宝生就是隐隐的怕这家伙。
特别是这家伙动手时候，至始至终都带着的那种浅淡笑容，简直就是魔鬼。
但是怕归怕，具体到工作上面，老子必定是要跟他和沐柔势不两立、不共戴天的……谢宝生咬牙切齿地想。
女主角？我呸，只要我谢宝生在千禧负责拍戏，你连个龙套都别想演！
在这个导演负责制的时代，就算陈安歌这样的投资人，都要充分尊重导演的意见，何况自己的业内牌面摆在这里？谢宝生有这个自信。
……
在楼门口等着的沐柔看到段曦出来，轻轻松了口气。
“你说我的运气怎就那么差哟，竟然遇到了谢宝生这个大人渣。”沐柔叹息说，“你可能不知道，这人欺负了多少女演员呢。”
其实谢宝生正是因为这种恶习，前阵子终于招惹到了一个不可得罪的存在，这才不得不仓促逃离，并在圈子里暂避一时风头。
眼看这阵子风声渐息，谢宝生这才低调复出。只是业内大型公司都不想惹麻烦，于是刚刚起步的千禧影业才得以聘请到了谢宝生这种一线导演。
哪知竟又被沐柔遭遇到，真是冤家路窄。
段曦：“一个小人罢了，别往心里去。”
沐柔点了点头，但依旧闷闷不乐。虽然有段曦在，她不用再害怕谢宝生，但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呀。她是来工作的，而谢宝生却掌握着是否让她工作的权力。
段曦：“没了张屠户，也不吃带毛猪。你没看公司介绍吗，其实歌总聘请了两位导演，两条腿走路。回头再看看那一位，说不定你能跟他合作。”
沐柔摇头：“据说那只是位年轻导演，也没什么名气。千禧影业刚起步，肯定会优先选择谢宝生这种导演。因为他不但代表着经验和能力，同时‘谢宝生’这三个字本身就代表着一定的票房。”
有时候新导演拼死拼活的干，还不如著名导演署个名更有成绩。谢宝生人品不怎么样，但票房号召力还是有的。
“不好好做事，就知道吃名气的红利，吃不久的。而且他为了打压你，已经准备换成熟的剧本了，仓促修改肯定手忙脚乱；相反，你要是再拿出一个优秀的剧本，选择跟别的导演合作，说不定歌总就同意投拍了。”
“你都不是业内人士，就知道满口跑火车。”沐柔忍不住笑道，“你知道优秀的剧本有多难吗？那才叫可遇而不可求呢。”
虽然这时代是导演负责制，编剧被打压得狗都不如，但不可否认的是，一个好编剧、一份好剧本实在太难得。
特别是现在的光影技术那么拙劣，连画质都看不清的时代，就算神导演也拍不出前世大片的效果。
相反，剧情才是当今的王道。去踏马的思想性，去踏马的艺术感，只要故事好看，不怕观众不花钱。
段曦双手抱在脑袋后，简单思索。不得不说，他现在这份沉思的模样倒是挺艺术。
“你想啥呢？”
“嗯……我有个朋友……”段曦说，“他是个很会讲故事的编剧，回头我问问他，有没有合适的本子。”
沐柔有点不信。
而且城外悍匪闹得厉害，依托铁路的邮路都断了。人家把剧本给你邮寄过来，不知又得等到猴年马月。
“哪位编剧啊，我认识吗？”
“你肯定不认识，没什么名气的，而且人家志不在此，就是写着玩儿。”段曦笑道，“但是剧本拿出来，大概率能让歌总满意。”
“连名字都没听过，就敢这么自信？”
“他姓周，私底下我都喊他发哥。跟我关系可好，我用他的本子都不用花钱的。不过你别跟歌总说，我得向歌总要剧本费的。”
“说得煞有介事，我都快要信了你的鬼话！”沐柔笑着上了公交车。他们要回岚烟楼收拾一下行礼，准备明天就搬到乾宝街去住，不但便宜而且安全一些。
“说了你又不信，得，到了岚烟楼我就打电话联系发哥。”
“嗯嗯，好的，再顺便给我买几个橘子吧。”
“好吧……”
“谢谢，你真好。”
……
段曦和沐柔回返回岚烟楼的时候，赵子岳也正在自己花溪街的武道馆里怒气未消。
乾宝街一战让他很没面子。
他已经跟杜沙电话汇报了此事，杜沙让他谨慎一些，摸清段曦的身份再动手。人在江湖飘，莽撞易挨刀。
但赵子岳咽不下这口气！
复盘乾宝街一战，他觉得段曦虽然很强，但和自己也无非是半斤八两。换做自己面对一群马仔，只要像段曦那样巧妙站位、灵活游走，大约也能支撑三两分钟。
关键是最后时刻，段曦明显已经露了败相，只可惜被陈安歌那小娘皮给叫停了。
假如再给他一次机会，带着那么多手下，必然能放平了段曦。
手边的电话响了，是马六打来的，这憨货正在岚烟楼附近盯梢。看到段曦和沐柔回来，马上在公用电话亭向赵子岳汇报。
“三哥，段曦那小子回来了，还有沐柔！”
“陈安歌的人没有跟着？”
“没有！”马六紧张而兴奋，“估计乾宝街的事让这小子飘了，胆子越来越大……这家伙一个人又出来了，唉唉卧槽，朝我走过来了！三哥我先挂了，一会儿再联系……”
“……？”赵子岳长身而起，挥手唤起对面打牌的四个兄弟。
现在他对段曦的身手有了底，很清楚面对这种级数的高手，仅凭人数优势没有太大意义。
所以赵子岳叫来了自己武道馆的四个教练，个个都是实战经验丰富的练家子。
狮子和老虎打架，数量再多的兔子帮也不上什么忙。但要是带上几条豺狼，形势自然便会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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