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梁居安在病房躺着，没什么事情好做。近几日上午，他就等齐国富来，告诉他：今天医生说了，还要接着住院。
好，那就接着住院。
早上齐国富来，然后他去上班，做一些班主任和科任在学期末的收尾工作。
白天梁居安很无聊。和大夫聊天，剩下时间就只能躺着，看天花板。
也不太能看清。
下午放学，老三来，有时候虞微也一起来，比如今天。
下午下了雨，病房里的人比起之前少了许多，安静了许多。梁居安躺着发呆，听到门口有了些动静。
梁居安爬起来，看了眼门口，看到一团红色和两个人：“嗨，红色蘑菇。”
虞微：“嗨，红色蘑菇来了。今天外面正好下雨。”
梁居安：“昨天红色蘑菇没来。”
虞微：“昨天齐老师在。”
梁居安：“你好怕老师。”
虞微：“是的，我怂。”
梁居安：“问题不大。我也怕。”
老三在旁边：“你们在说什么？”
梁居安：“说你爹。”
老三：“……行。”
……虞微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巧克力来，问梁居安：“吃巧克力吗？”
梁居安：“吃。”
虞微把巧克力塞他手里。
梁居安：“……谢谢。”
老三在旁边悠悠地说：“真好。我也想有同桌送我巧克力。”
梁居安：“你同桌谁来着？”
老三翻了个白眼：“张灿那傻逼。”
虞微扑哧一声笑了。
梁居安：“那……你等下辈子吧。”
老三：“我想啊，说不定下学期，也能有个漂亮女生考来一班当我同桌。”
梁居安：“嗯。”
梁居安：“那你想吧。”
虞微带了个小马扎，在床旁边坐下，把梁居安的暑假作业一样一样从书包里拿出来，放在床边上。
老三一屁股坐在床边上，一边感叹：“我感到了一股知识的重量。”
梁居安：“那你起开。”
老三：？
梁居安：“你一大个人压在床边上，再加上作业，对我来说就是双倍的重量。”
老三：“我就不起。”
梁居安：“啊，我喘不上气了。”
老三：……
梁居安：“虞微，老三要谋害我。”
虞微：……
老三：“再见。”
老三从床上弹起来，问虞微和梁居安想吃什么。那两个人没什么想法，都是对吃东西无欲无求的人，两个人加起来会吃的零食只有巧克力。老三于是擅自决定今天晚上吃个炒粉。
虞微：“这儿……可以吃吗？”
老三：“可以，不然梁娟儿这么多天怎么吃饭的。今天还人少，跟你们带。”
梁居安：“那我要吃汤粉。”
老三：“行啊。”
梁居安：“不要辣不要葱花。”
老三：“……行。”
梁居安：“哦，要楼下那家的，不要对面那家的。”
老三：“……行。”
梁居安：“汤和粉分开装。”
老三：“梁居安你今天是不是有病。”
梁居安：“不是真有病吗？”
老三：……
虞微在旁边听着，觉得梁居安今天有点奇怪。
这是在干什么？
反反复复给老三提各种要求，像个小孩子一样。
老三出去了，虞微看着梁居安躺回床头。
虞微：“今天怎么啦？”
梁居安看着虞微：“你关系我啊？”
虞微：“嗯，红色蘑菇很关心你。”
梁居安笑了：“好。”
虞微其实相当无语，觉得自己此时此刻说话简直像幼儿园老师。
梁居安又说：“今天有点头疼。”
虞微：“睡一觉。”
梁居安：“嗯，白天睡过一觉了。”
虞微：“好。”
梁居安：“红色蘑菇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虞微看了眼她放在门口的伞。
虞微：“红色蘑菇叫你多喝热水。”
梁居安：“好。谢谢红色蘑菇。”
梁居安坐在床头，接着发呆。
虞微想起来了。他喝不了热水。
虞微：“你要请红色蘑菇帮忙吗。”
梁居安：“请红色蘑菇帮我倒杯热水。”
虞微心想，这才差不多。
虞微去倒了杯水，把水递给梁居安，梁居安说声谢谢，又谢红色蘑菇。
虞微心想，虞微啊，你真是差不多得了。
搁这儿过家家呢。
梁居安又说：“红色蘑菇？”
虞微：“嗯？怎么了？”
梁居安：“我喝完热水觉得好多了。我今天好想吃汤粉。”
虞微想了想，说：“挺好的。有想吃的东西挺好的。”
梁居安：“谢谢安慰。”
虞微：“没事。”
梁居安：“不嫌我脑子有病？”
虞微：“你脑子没病啊，只是眼睛不好。”
梁居安挠挠头：“谢谢。”
虞微：“你真的好多谢谢。”
梁居安：“嗯，你好有耐心。”
虞微：“有吗？”
从来没有人说过她有耐心。
倒是虞成明老是说她没有耐心，脾气太暴，一点就着。
梁居安：“嗯，你都不嫌弃我今天话多。”
虞微：“因为你不舒服啊。”
梁居安：“嗯。”
虞微：“谁不舒服都话多，都事儿多。”
虞微心想，虽然我上次敢这么事儿多，可能是八岁的时候。
梁居安点了点头，拿了张卷子抱在手里，靠在床头半躺下。
虞微想了想又说：“不过我这几年不太生病，也不太来医院。小时候可能会住院吧，我就看电视。”
梁居安真惨啊，电视都没得看。
梁居安：“我反正天天来，跟回家一样。”
虞微笑了：“看出来了。”
虞微又问：“那你来医院干点什么？”
梁居安：“我吗？发呆。”
虞微：“好惨。”
梁居安：“是有点惨。但也还好，我不太看电视。”
梁居安想了想又说：“老三昨天还问我吃不吃自热火锅，我觉得这儿人太多了，不太合适。”
虞微：……是不太合适。
梁居安：“那等我以后有钱了，我要住那种巨大无比的单人病房。”
虞微：“吃自热火锅？”
梁居安：“对。红色蘑菇好聪明。”
虞微：……
虞微：“等我有钱了我也住大病房。”
……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问题。
真的有人盼着自己生病然后住大病房吗？
梁居安：“那你记得请我去病房吃自热火锅。”
虞微：“……行。”
虞微：“那你也得请我。”
梁居安：“没问题。我有大病房住就少不了你一份。”
虞微：……
虞微：“好的。”
——
今天梁居安可能就是脑子烧坏了。虞微听着他一大通神经病一样的发言，因为他生病了，所以容忍度很高，非常配合。
梁居安还问她要不要看剧——病房里不好直接开电视，梁居安直接把手机地上了。
虞微说不用，她写作业。
梁居安点头说好，并且请虞微在做到不会的题目时念给他听听。
虞微写作业很快，把自己带来的作业写完甚至没花多久，老三都还没回来。
虞微靠在椅背上转笔。
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虞微现在是真的不太生病，至少好几年没进过医院了，去医院看人的机会也不是天天都有的。
总之这次来看梁居安可能是几年之内的第一次。
小时候相对多一些。如果和一些体弱多病的小孩儿——说到这里就会想起梁居安同志这种一眼就知道体弱多病的小孩儿——相比，还是很少。
两年进一次医院的水准吧，并且这么大也就住过一次院。
小时候写作文，至少一半人都洗过，记自己的父亲母亲——根据一些约定俗成的刻板印象，可能是母亲——在瓢泼大雨、雷电交加的夜晚，背着自己去医院，自己病好了妈妈却倒下之类的事情。
虞微没这个脸皮写，一定要记家人也会尽量写个和表姐的真实存在的玩泥巴故事。
因为她能被放在医院就已经运气很好了。
有时候她在卧室里睡，从生病到病好没有人发现。
唯一一次住院是发烧超过了一天，在大人面前有点明显。
那次是虞成明带她来的，那人把虞微放在病房里，走了。
虞微躺着。
发烧，睡着了，醒来有点渴，并且越来越渴。起不来，喊不出声，甚至够不到墙上那个叫护士的铃。憋了四个小时，直到有个护士进来查房，觉得这个小孩儿好像有什么话想说。讨到了一口水。
虞微突然很想对梁居安说，住单人大病房也没有什么好的，可能会很孤单。要是没人来陪你吃自热锅怎么办呢？
虞微一抬头，看到梁居安又睡着了。
虞微想起来老三和梁居安自己说过的话，说这个人很难睡着，这几个月一直在失眠。
好像也不是嘛，最近天天这么困的，好像随时随地能睡着。
虞微又想起今天梁居安各种啰嗦的话。
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个什么情况了。
这人因为头痛，所以在……高频率表达他的需求？
像是深怕被谁忽略了一样。
像个小孩子。
虞微想，这叫什么？
返祖现象？
算了。
这种行为大概可能应该理论上来说，叫做撒娇。
太肉麻了。拒绝使用。
行吧，虞微看着靠在床头的这个人。
以后等你能住单人大病房了，来找你吃自热火锅。
麻辣牛肚味的。
配薯片。
配橘子汽水。
一个书包才能装得下吧，这么多东西。
虞微想起身出去走走，呼吸点新鲜空气。一抬头看到梁居安又醒了。
虞微想了想，说：“我出去一下。”
梁居安看着她，看上去醒了但没完全醒，迷迷瞪瞪地点点头。
虞微想了想，又补充道：“一会儿就回来。”
梁居安点点头，“等会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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