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虞微暑假每天早早起床，书包里装上一天的作业和书本，带个水壶揣个手机，去夏川大学门口站着，等梁居安把自己捎进去，日渐心安理得，轻车熟路。
梁居安这能在海城把自己的通行证搞丢的人，愣是一次也没迟到，次次背着包准时出现在门口。虞微都觉得神奇。
随着比赛一天天临近，梁居安肉眼可见地紧绷起来，觉也不多睡，天天早起来做题看书。虞微本来就是勤奋的人，原本并不觉得高中生有这种状态是什么特别的事。
但这是梁居安诶。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小时在跑神的梁居安诶。他眼下专心准备起竞赛，不用勉强跟随学校的节奏，整个人终于做到了知行合一，废话都不讲了。
虞微和他在图书馆角落里相对而坐，一整天不讲一句话，偶尔拿草稿本传阅一下题。
虞微知道梁居安的主业是竞赛题，和自己一点关系没有。他的书对自己来说的性质相当于外文小说——看不懂，至多凑个热闹，欣赏就完事了。
唯一不得不动嘴的时候是吃饭时间。两个人去夏川大学旁边街上觅食，梁居安在此处长大熟门熟路，知道哪儿好吃哪儿实惠，虞微跟着他到处钻小店，听从指挥。
吃饭的时候，两人也并不讲话。
在半天的高强度思考之后，脑子几乎是懵的，什么话也没力气讲，只能埋头吃饭。
虞微钻研九门学科，钻研得头昏眼花，压根没有闲情雅致说任何闲话。想来梁居安也是如此，且头脑的负荷只会比自己更重，恐怕有自己的数倍。
虞微想到，这人倒好，如果今年考试顺利已经可以保送a大了，到时候就是他来观摩一众高考选手的人间疾苦。此时吃一番苦，换来提前两年的自由，也挺划算。
虞微常觉得，像梁居安这种学法，如果这世道讲究心诚则灵，进个国家集训队一点也不过分吧！
虞微把这想法憋着，怕说出来这个人沾沾自喜，又美滋滋地傻笑。
虞微外表冷酷无情，闷头吃饭。吃完饭伸伸懒腰，预备今天的下半场学习。
如此这般，漫长的暑假也一天天过得飞快。
——
“和你说个事儿。”这天回家路上，梁居安突然这么说。
虞微：“什么？”
没几天就要开学了。虞微早把作业写完，把高二书差不多过了一遍，开始做题。
理化生三门还是颇为吃力。没办法，早做打算，勤能补拙。
梁居安：“我下学期留不了一班。”
虞微脚步停下来看着这人，过了半晌应了一声。
“哦。”
也是。
这人期末考成啥样她是知道的。上学期期末考完，成绩单直接躺在梁居安桌上，后排一圈人看见全沉默了。和平时差得太多。
虞微思考了半天，该怎么回答。
虞微：“刚知道啊。”
梁居安：“对。齐老师刚……告诉我的。”
虞微想，还行。至少不是早就知道不告诉我。
虞微笑了笑：“几班啊？”
梁居安：“三班吧。”
虞微：“好近。”
梁居安：“对。”
虞微：“他们几个估计天天跑三班了。”
他们几个指后排众人。
梁居安挠挠后脑勺：“对。我也可以来一班。一样的。”
虞微：“嗯。”
梁居安：“我都不知道我去三班坐什么位置。”
虞微：“那，就祝你还能闹中取静。”
梁居安：“啊？”
虞微：“不是你说的吗？”
梁居安挠了挠后脑勺，笑了笑：“想来了。”
虞微：“会有人考来一班吗？”
梁居安：“可能会有，不知道是谁。”
虞微看他一眼：“万一没人来我就没同桌了。”
梁居安：“嗯。”
虞微：“没同桌也行。”
梁居安：“那是，同桌也不能当饭吃。”
虞微笑出声来。这人的脑回路真是出人意料。
虞微又说：“有同桌也挺好，可以蹭同桌讲的题。”
梁居安：“确实。我语文期末还进步了十五分。”
虞微心想，您还挺懂得感恩。
虞微想了想，又说：“谢谢。”
梁居安：“什么？”
虞微：“你给我讲题啊。”
梁居安有点不好意思。
梁居安：“咳，这算什么。举手之劳。”
虞微：“真的。”
梁居安挠挠头：“好。不客气。”
在街上晃悠着，虞微心想，能够认识梁居安这人多少有点惊鸿一瞥的意思。
在截然不同的家庭出生，不同的城市长大，上着不同的学校，交着不同的朋友。有一天，两个人突然坐在挨着的两张书桌边上，做了几个月同桌。
以后又会怎样呢？虞微没有闲情去遐想。
梁居安虽然不提，虞微自己有数。
这人要是考试顺利，就是a大保送生了，收拾收拾铺盖，直接成为名牌大学生。他要奔向人生的下一站，两个人走向截然不同的未来。
估计两个人只是一段时间同路而已。
……虽然短暂，但也挺奇妙的。
这样也够了，不用奢求太多。
虞微自认为心态良好，除了学习这种可以靠努力的东西，剩下凡事都应该讲究缘分嘛。
聚散有时。
——
开学第一天，闹钟响起的一瞬，虞微非常顺利地一骨碌爬起来。她收拾好自己出门，边啃着煎饼边上学，第一个到了高二一班——现任高二理科重点班。
教室里空空荡荡。
虞微心情颇好，哼着歌顺手擦了个黑板，还扫了个地。回到座位上，规划了一下今天要做什么，摸出一本单词开始背。
人陆陆续续来了，一班教室里逐渐热闹起来。打招呼的，唠嗑的，约饭的，互换作业抄的，虞微听着一耳朵，悠然自得地看单词。
张灿、罗宇拍着篮球进来，见面就和虞微打招呼，虞微指着自己的书桌上一摞码得整齐的作业，笑着说：“请。”
罗宇竖起大拇指：“谢谢大嫂。”
虞微：“啊？”
张灿赶紧抽走虞微桌上一本作业，去挡着罗宇的嘴：“不是，谢谢虞姐。”
虞微莫名其妙，朝两个小弟点点头，接着看单词。
老三以往都是踩点到，今天来挺早。他坐下，拉开书包，搬出一叠作业，又搬出另一叠相同的，整整齐齐堆叠在桌上，报起菜名：“数学，物理，化学，生物。梁娟儿亲笔。第一节下课之前还回来，我还得送三班去。”
张灿恭敬地拿走一本，朝老三一鞠躬：“老三，你是我亲爹。”
老三一摆手：“找他本人谢去。”
虞微听着想笑，又听着张灿说：“那我下课亲自送去。”
虞微歪歪头，接着看单词。
罗宇：“我也要问他题。”
老三：“那就都一起去呗。”
罗宇：“是，有梁居安和他的作业在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张灿：“子女出门在外，也要常回家看看。”
老三：“要关爱空巢梁娟儿。”
张灿：“别让等待成为遗憾。”
罗宇：“是吧？虞姐？”
三个人一起抬头，齐刷刷看着虞微。
虞微举着单词书：“啊？”
老三冲她眨巴着眼睛。
虞微歪着头，眨巴两下眼睛就破功了，又有点想笑。
……第一节下课铃声响，四个人齐刷刷站在三班后门口。梁居安手捧一叠作业，靠着墙傻笑，光荣地接受一众探亲儿孙的检阅。
罗宇：“三班有人欺负你吗？”
梁居安：“……怎么会。”
张灿：“三班老师让你罚站吗？”
梁居安：“数学老师好像看不到我。”
老三：“三班管你上课看书吗？”
梁居安：“不管，我都怀疑齐老师打过招呼。”
另外三个儿孙看着虞微，将提问权自然而然交到她手里。
虞微：“呃。”
梁居安：“你有新同桌吗？”
虞微：“没有。”
梁居安笑笑：“太遗憾了。”
虞微：“又不能当饭吃。”
梁居安：“确实。”
张灿：“吃什么？”
旁边三人脑袋上顶着三个大问号。
梁居安朝他笑笑：“没什么，不用好奇。”
张灿：“……”
虞微想笑，觉得梁居安最近说话格外讨打。
可能是考试将近压力太大，精神都开始失常了。
梁居安又说：“差不多快要去海城了。”
老三点点头。
张灿：“这么快？”
梁居安：“嗯。考完回来还能月考，说不定直接考回一班呢。”
老三：“……那是你肯定可以。”
梁居安笑了：“给我身上插这种旗啊。”
虞微在旁边没忍住，补充道：“肯定的。”
她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以梁居安的水平，不呆在重点班太委屈了。
梁居安看着她：“行。那我肯定考回来。”
虞微心想，还挺听话。
虞微余光瞥见，张灿好像搡了罗宇一把，又戳了老三一肘。
张灿：“快上课了。先撤了哈。”
罗宇：“老师还喊我。”
老三：“对，我爹之前喊我们三个一起去……扫地。”
说罢，三个人拔腿就跑。
三个人齐刷刷地告辞，转眼不见踪影，留下原地两个人莫名其妙。
虞微扭头，看着远去的三个背影：“是差不多快上课了。”
梁居安笑笑，举起手中的作业：“嗯。谢谢啊。”
虞微：“我也没抄。”
梁居安：“你不用。”
虞微：“也不是，我也有不会的啊。不是之前都对过答案了嘛。”
梁居安笑了，点点头：“嗯。”
开始打第一遍上课铃，走廊里的人陆续回教室。
虞微在铃声里说：“那我走了。”
梁居安：“嗯。”
虞微：“拜拜。”
梁居安：“诶等等。”
虞微：“怎么了？”
梁居安：“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铃声震耳欲聋，虞微有点没听清楚。
虞微：“你说什么？”
梁居安：“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铃打完了，这下听得一清二楚。
虞微愣了愣。
虞微：“放学就行。”
梁居安点点头：“嗯。”
第二遍铃声估计也要打了，虞微摆摆手：“我走了。”
梁居安抬手：“拜拜。”
虞微往外走，想了想又说：“那祝你，今天看的题都会。”
梁居安笑着点点头：“好。”
虞微：“不会的题都搞懂。”
梁居安：“好。”
虞微：“搞不懂的考试都不考。”
梁居安：“好。”
虞微想了想，又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梁居安：“好。有事给你打电话。”
虞微跟他摆手，转身冲回了自己班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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