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新客人
老板端来的两杯酒就摆在桌上，小美和小花扭头对视了一眼，都没伸手。
这酒显然不同于啤酒以及麦芽酒，光是凑近了一闻，眼角就要呛出几滴眼泪来。
小美偷偷瞄了老板一眼，见对方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心底突然间便生出些勇气，抄起酒杯，仰头就干了一口。
口感意外的顺滑。
她原先以为这酒会厚重到糊嗓子，谁知，轻轻一啜，酒就滑进了胃里。
辣，但是不苦涩，等刺激过了，后劲儿是绵软爽滑的香。
这杯酒闻上去极强势，入嘴却像蟒蛇一般缠绵柔软，且不失劲道。
一口接着一口，小美想象自己是酒场里千杯不醉的壮汉，沉浸在美酒中。
还未喝过瘾，一杯酒就见底了。
砸吧砸吧嘴，那股缠人的余香还停留在唇舌中。
小美站起身，打算向老板再讨要一杯，谁知，一股从胃部返还回来的气流冲破她的喉咙，抢先脱口而出。
一声响亮的酒嗝。
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匆忙捂住嘴，脸色通红。
“老…老板，再来一杯可以吗？”
伊北心里有些得意。
看到对方意犹未尽的表情，他心里清楚，这酒酿得非常成功。
闻着那股醇香，他自己都有些嘴馋了。
小美和小花两位姑娘坐在木桌前，喝了一杯又一杯，尽管面颊早已染上绯红，说话也开始大着舌头，她们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
眼看着她们摇摇晃晃地起身，想要自己去添酒，又腿一软，倒在椅子上，伊北觉得自己应该去制止她们喝得烂醉。
他走上去，扯了把椅子坐在一旁，轻轻握住了其中一个酒杯。
两人见伊北坐下，难以聚焦的双眼在他脸上乱瞟，随后，突然哇的一声双双大哭起来。
伊北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不知如何应付。
小美痛哭着伸开双臂，想要抱住伊北，谁知眼神不好地瞄到了身旁的长木椅，扑上去死死扒住就不肯再放手。
小花紧随其后，揽住小美的腰，哭得满脸糊满眼泪鼻涕，很是狼狈。
两个人像树袋熊一般团团抱起，不愿分离。
伊北看得头大。
他见过醉酒后嚎啕大哭的，见过醉酒后到处黏人的，没见过醉酒后嚎哭又黏人的。
天色有些暗了，伊北靠坐在二人身旁的椅子上，神情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愁。
正当他苦恼时，酒馆的外门响起有节奏的叩门声。
笃，笃，笃。
三下一顿，响了三次后，外头的人推门而入，儒雅地道了声“午安”。
先前的敲门声原来是个预告，通知里面的人自己要进入，并没有留下拒绝的余地。
不过身为酒馆老板的伊北秉承了着来了就是客的原则，不会拒绝任何一笔生意。
他站起身，挂上营业的笑容。
来人的面孔很是陌生，不仅是对伊北如此，对于原身来说也是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的左眼戴了副铜质的单片眼镜，细长的双眸微微眯起，柔软的亚麻色短发垂在额前，看起来极其随和。
但是当他露齿一笑，森白的虎牙又让他平添几分危险感。
“老板，给我来两杯啤酒。”
说着，他拉了把临近的椅子坐下，目光扫过烂醉如泥的两位姑娘，很快又收了回来。
不一会儿，伊北端来两杯啤酒放到桌上，刚想离开，便被这位新来的顾客叫住了。
“还有杯是给你的，老板。”
伊北压低了眉头。
他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不打算奉陪。
“抱歉，我不喝酒。”
这不算个好理由，透着满满的敷衍，若是这人识趣，就会自己闭住嘴。但是很显然，这位客人比想象中更执着。
他掀开自己华贵的外袍，解下腰间的革质包，脱下白手套，从包内掏出一瓶看起来价格昂贵的上等葡萄酒。
智慧之神博卡布在上，那个小包绝对装不下这样一瓶葡萄酒。
伊北神色一凝，脑子里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他隐秘地聚集了一道如发丝般纤细的魔力，探入对方的皮包里。
没有任何魔力的痕迹，倒是有些有趣的小把戏。
伊北松开紧皱的眉头，低下头轻笑了一声。再抬起头，他已经换上了完美无缺的笑容。
“恭敬不如从命了，先生。”
久违的果香味，还有那份宜人的清甜，伊北无法抑制地开始怀念。
他喝得很专心，但是不贪婪，每一口都克制而优雅。
一杯下肚，他享受着胃部暖洋洋的舒适感，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再去倒一杯。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了。
对方好似并没有在意自己杯中美酒，带着黏性的视线粘在了伊北脸上，看得很专注，时不时的，他会轻抿上一口。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看着伊北的脸下酒。
第二杯酒下肚，伊北的视线开始迷离，灰眸无规律地四处乱瞟，脸上的冰霜也开始渐渐融化。
他迷迷糊糊地听见对方咽唾沫的声音。
第三杯酒下肚，伊北的眼睛变得有些湿漉漉的，看起来像是醉意终于冲上了大脑，氤氲了眼眸里的雾气。
他随手扔掉了酒杯，摇晃着身子从桌上撑起来，又不小心跌坐下去。
新客人此刻轻缓地放下了酒杯。
他慢条斯理地戴上白手套，整理好有些凌乱的外袍，从座位上站起身。
随后，他走到伊北身前，俯下身子，纤长的手指抚上对方的面颊。
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没了之前那份儒雅的气质，只剩下野兽的危险感。
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伊北的一刻，面前的一切突然天旋地转，他像是被卷进了漩涡里，颠地彷佛内脏都移了位。
再睁开眼，他整个人躺在了地板上，脸上还压着一只皮靴。
“怎么回事？！你干了什么？”
伊北懒得理睬对方的疯狂挣扎和大喊大叫，脚上又多使了点劲儿，直接让他没了声息。
“等等！我是被迫的！放过我，我会给你报酬！”
被迫的？
听见这句话，伊北挑起了右眉，脚上的力道了也放轻了些许。
“说来听听？”
对方的瞳仁瞬间紧缩，牙关紧闭，不肯多说一个字。
伊北冷笑了一声，右指抵上了他的太阳穴。
短短一瞬，他的眼神变得迷茫，嘴里也开始嗫嚅着轻语。
“我…我是来，看，看h…”
还未说完整句话，他突然下翻眼白，四肢控制不住地抽搐，整个人翻折了过去。
下一秒，他炸成了一朵血花。
伊北没预料到这一点，淋了一头一身，懵在原地。
地板上散开了一大片的血迹，最中央躺着一只巨型黑老鼠的尸体，眼白外翻，嘴角吐着血沫，看起来格外瘆人。
老鼠精。
伊北缓了缓心神，从座椅上起身，用漂浮魔法将老鼠尸体悬空。
他没有看出任何异样。
砰！尸体被狠狠扔进了后院的铁桶内。
不算轻柔的水流卷走了地板上的血污，抛洒进村尾临着魔兽森林的泥路上，引来了几只食腐的小兽。
伊北整个人泡进了村尾的溪流里，不断搓揉着身上早已不见的污渍。
老鼠精！上帝，那是只老鼠精。
光是想到这一点，他都无法忍受。
更何况，他很明显是被人耍了一道。
他没有从中获得任何有利的讯息，但是对方很可能已经借着那只老鼠的眼睛提前看到了他。
冬日的活水是刺骨的，尽管有魔法抵御这份寒冷，那股寒意还是想法设法地侵入，感受到指尖因为失温而发麻，伊北愈发觉得火冒三丈。
他干脆把头也埋进了水里，借着这份冰冷浇灭心中不断发酵的怒意。
数十秒后，他从水里拔出了头，表情也变回了先前淡漠的样子。
有点冷了。
他从水里走上岸，身上的水珠也汇成一股水流回到了溪中。
这一块并不安全。
虽说在森林最外围，却也是林子里的动物们常来光顾的水源之一，其中也不乏些不好惹的家伙。
伊北披上外衣，不打算久留。
他刚走出几步路，眼前的景象突然一晃，凭空出现了变化。
但是下一瞬，又好像只是他眼花，一切如故。
这点小伎俩当然难不倒伊北。
他抚摸着空间外围的交界口，很快便找到一处缝隙。
一道正好容他通过的小门渐渐浮现。
有点暗，好像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滤走了外界的光线，让内里的一切都蒙了层灰色。
伊北停在原地，默默看着面前的人。
门后的世界比他想象中更加狭窄。
这个人他认得，先前跟着旅行者一行人前往魔兽森林的大兜帽，如今倒是只剩他一人还留在这里，其他人都不见了踪影。
伊北猜测着，也许一开始他便只是顺路同行。
大兜帽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他只是静静地立在伊北身前，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原以为能抓到之前摆他一道的那人的踪迹，现在却好像误入了别人的禁地。
伊北比了个魔法师专有的手势，表明自己是不小心闯入，很快会离开，便后退着来到了之前的裂口处。
他的后腰抵上了一根尖刺。
什么？！
这一瞬伊北才发现，四周早已被锋利的尖刺环绕，此刻尖头全部朝向他，已经蓄势待发了。
他尝试凝聚魔力，很快心下一冷。
四处遍布干扰，这是打定了注意要送他上路。
寒芒闪耀着银光，微微颤抖。
在眨眼的一瞬，它们已经抵达到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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