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困境
周怀民盯着面前一脸郑重的崽崽：……
宋沫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蹊跷，疑惑问道：“怎么了？”
周怀民看了看他，说道：“你不打算和你的亲人住在一起吗？”
宋沫愣了一下。
这一世的亲人于他而言，几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他听说自己离开父母的第二年，他们生了个小弟弟，当时奶奶还高兴的让他隔着电话和父母道喜。
当时的宋沫心里闷闷的，但想不到原因。
但现在，经历了一世的宋沫，已经弄清了自己的想法，他迟疑片刻，说道：“现在我的族人可能更需要我，我要对它们负责。”
毕竟，现在的虫族急需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休养生息，而宋沫对重拾与亲人之间的感情并不热络，奶奶对他很好，村子里的堂兄对他也很好，可是再好，大人们总是向着大人。
就像每一次，他在夜里醒过来的时候，总会很想妈妈。
想出租房里自己那条洗旧了的灰色的格子床单。
他在城市里学会了操作计算机，但是村里连彩色电视都还没有完全普及。
还有人家用着方方正正的黑白“大块头”。
奶奶总是告诉他，爸爸妈妈也很辛苦，所以，他要乖乖的，不能和堂兄堂弟吵架，还要每天上山割完猪草喂完鸡再去上课。
但是他的堂兄弟们就不用那样。
清晨走在去村小路上的时候，宋沫恍惚记得，看着山间的薄雾，他洗了洗鼻子，觉得自己很孤独。
——妈妈什么时候会再给他打电话呢？
不知道，大人总有大人要忙的事情吧。
而现在，回归到童年的宋沫心想——
他终于也是“大人”了。
经历了和虫子们的星际相处，他已经想明白了，也许自己的童年，并没有他以为的那样美好。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异界路没有那么难熬，比起和父母修复关系，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族人们能不能早日恢复的希望，就在他的选择之中了。
他眨眨眼，神色真诚。
周怀民思考了片刻，觉得自己很能体谅对方的想法。
大约是觉得，自己继承了异能，要先把“虫子”们照顾好。
还是个挺负责任的小孩儿。
他乐颠颠地想了一阵，笑着逗他道：“一座山头可是要很多钱的，你把钱都拿去买山头了，不用和家里人商量吗？”
宋沫惊讶地看了看他，反问道：“我让自己的异能更强大，对家里人难道没有好处吗？”
周怀民：……
宋沫却突然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您说的也有道理，所以……租山头的事……我希望还是官方出面……”
周怀民温和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还冲他笑了笑。
让他上学……他怎么忘了，自己现在还是小孩子。
所以……父母的关系还是要好好把握，但基于他对父母的了解……保护区的事还是得现在提出来。
他有些期待地看了看周怀民：“周队长……”
“那我得回去打个报告才行。”周怀民笑了笑：“你先说说，都有些什么条件？”
“……嗯……虫巢安放的地方必须是谷地，年降水量要在2000毫米以上……最好有一条河，最重要的是，附近不能有人烟……”
“不能有人烟？”周怀民疑惑地看了看他：“为什么？难道这些虫子不喜欢人类吗？”
宋沫思考了一会。
他的族人们倒不是讨厌人类，而是在自己的领地里不希望出现其他的猎食者。
而人类……就这几天铁甲虫的观察，他们已经把人类视作了一个有分工、有战斗力的种族。
它们在休养生息的时候会避开这些强大的对手，缩在角落里恢复力量。
而且到了虫族进化的时候，附近气候会出现剧烈的变化，如果有人烟，会不会影响到人类可就说不准了。
听完宋沫的理由，周怀民紧接着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好的，山头的问题，我来处理，可是宋沫，你要知道，你是要去上小学的。”
他认真地看着宋沫，道：“如果你把虫子们放归山林，那么你就势必要分散学习精力啊，你总不能也和他们一样，天天住在林子里啊。”
宋沫：……
啊这……
他沉默了一会，道：“这就是我要承包山头的原因，只有它们休养生息的地方足够安全，我才能心无旁骛的上课。”
周怀民微微皱起眉毛：“你是说……在它修复的时候，你不需要每时每刻和它保持联系？”
——确实不需要，能战胜铁甲虫的动物，应该还没演化出来。
看他神色无比自然，周怀民也猜到自己大概问了个有些奇怪的问题。
周怀民思索了一会，问他：“叶臻很希望能和你做同学，他邀请你去实验小学做他的同桌。你怎么看？”
宋沫想了想，说道：“那我……岂不是要去b市？离我父母就更远了吧……”
官方会不会对他的情况更担忧啊？
周怀民顿了顿。
宋沫说道：“不过实验小学是个好学校，我听我妈说过的。这件事我家里人应该不会拒绝，我个人也挺喜欢叶臻的。”
“叶总裁的意思是，认你做个养子，到时候和叶臻住在一起。”周怀民听他话语里并不怎么排斥，说道：“这也是好事，起码不用担心你去了没人照顾。”
嗡。
宋沫身边的虫子动了动翅膀。
宋沫扭头看了看，想了想，对周怀民说道：“……还是不了，我听说b市有自然公园，我还是自己找一个离自然公园近的地方住吧，铁甲虫可以照顾好我。要是我真的住到叶家去，他们会觉得很焦躁的。”
虫皇刚刚苏醒，又刚经历了磁场风暴，他的族人们嘴上不说，心里却非常急切地想保证他的安全，这也就是宋沫推测过的，射影虫也因为他故意让自己受伤而被唤醒的理由。
他当然不会让自己的族人这么焦虑，尽管在叶家，他们也能看到自己被照顾得很好，但叶家和宋沫毕竟有商业合作，要是寄人篱下，后续合作反而不好说了。
周怀民看了看铁甲虫，随机发现那只虫不知何时，已经盯住了自己，他下意识的抖了抖眉毛，嘴角的笑容有一些凝滞，过了几分钟，他才又开了口。
“既然你是这么打算的，b市自然资源条件很丰富，山峦众多，我想总有一座能满足你的要求，对了，你的父母也接到了消息，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我们转告他们？”
宋沫吸了口气，问道：“他们都来了吗？”
“嗯，都来了”周怀民看着他脸上复杂的表情，笑了笑：“你也算是九死一生……想来有很多话要和他们讲，如果觉得说不出来，写下来也可以，我会替你转交的，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吧。”
宋沫看了他一会，说：“好。”
他是低着头说的，眼里的神色叫人看不明白。
周怀民想到他年纪还小，忍不住回忆起他自己的小时候。
哎……宋沫之前的处境实在是太可怜了。
他早早就调查过了宋沫的家庭背景，家境原本不错，但自从宋沫的爷爷扭伤了，他爸受不了村人议论，所以，让他回村，这个做法，也能给村里人普及普及他自己是个孝子的正面形象。
周怀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他们明天早上九点到站，宋沫，你今天晚上，可以慢慢想，你要怎么面对他们。”
他声音轻柔极了。
宋沫心想，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对爸妈证明，他已经是个大人了。
虽然记忆里家庭是和睦的……
但他现在的性格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得想办法说服家里人。
不然按他们“小孩子什么也不懂”的看法……
他的族人想活下来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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