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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006章:柰柰


就像是做了一场绵延之梦。

        悠长、遐远、无垠、逼真……

        她在一片朦胧的星系中睁开了眼,眼前晰晰冉冉的,光亮闪动,突然照亮了所有的梦。

        抬头而去——

        广袤的星罗组成了一片巨大的星云体系,于溟漠的寰宇空间里共旋着彼此;流动的彗星也在身边时不时划过,转瞬间就成了寸阴赤壁……这样的感觉既安静又舒适,她从未体会过;视界中的一切仿佛没有局限似的,她也从未见过。

        所谓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

        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就好像所谓的人生就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翕然而已,默然而已……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一样。此时此刻的她仿佛也身比天齐,立在了无限空间之上;又堪比地寿,坐落在了不败的时间之中。因为这里是永恒的维度,而她也早已与之前的现实世界再没有了瓜葛。

        但不知为何,明明是很好的地方,她又无缘无故地恐惧了起来。

        难道是自己之前来过这个地方吗?

        她觉得自己好像曾经生于此而长于此,长于此而又死于此,如此一次又一次的无限循环着,从没有停止过。

        冥冥之中,一切都变成了注定,注定自己会来到这里,注定会踏上一条不归之路,也注定会被不堪的命运选中成了那个再也抬不起头来的人。就像成为紫微者的这件事一样,或许到头来根本不是自己选择了它,而是它选中自己作为了紫微幻术的诠释者。

        在这与众不同的人生之中,也许再也没有人能与自己同频共舞了。这种千万年来从未间断过的落寞感就像是递来的一把刀子,让她在自我解剖的同时也只能看它一点一点地成为更大的伤口,其它的,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有谁能真正明白这种感受呢?

        她落寞了……

        就在此时,几光年外的一束强光涌了过来,依稀羽化出了一抹人影——他伸着双手在呼唤着她,等待着她,千年万年,亿万斯年……紧接着,一股难以挣脱的吸引力便直接将她拉进了道极为强烈的光门——

        总算是醒了过来。

        睁开眼的瞬间,流过的是一缕不若曦日的微光;光芒悦动的同时,嵌入的又是一张陌生而俊秀的脸,那脸略带苦涩,故作镇定之余却掩盖不住原本的慌忙。

        司命看明白了,也想明白了。

        没想到方才那个捣臼少年此时竟双手捂着一把短刀,竖在她的睫毛之上!

        “想杀我啊?”

        冷冰冰的一句话简直比这刀具还要锋利,直直地插入了少年窘迫的神情里。只见他眼色波动得笨拙,似是个没有城府的白莲花似的,“咣当”一声就把短刀扔了出去,瘫软在地。

        “原来如此。”司命坐起了身来,像个傀儡一样机械地转着脸,对他故作恐怖状,道,“原来玄机是在这里头啊!那园中的蒲兰和你捣的朝君,本来都是各自无毒的花草,两者分开便相安无事,但一旦碰在一起了就会有非常明显的致幻作用。原来是这样!厉害厉害,我竟也没有想到这一层。”

        少年被吓得双手双腿都蜷缩在了一起,根本不敢与眼前床上的这个“诈尸”对视。他本来只是感觉这妆容打扮得不像个普通人罢了,却没想到她也是个懂得药理之人。

        这下好了,同门撞同门,格外的尴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这边的司命呢也是断然没能想到,眼前这看似瘦弱的少年竟然也想要自己的命?

        呵,真是一出好精准的诱杀啊!

        细细算下,自下寻苍山以来,这路上已经有多少人想要她的这条命了?就算是前方危险重重,但也不至于每走一步就是个一个坑吧!而且就算她能逃过这个逃过那个,万一哪个没逃过呢,岂不就成了葬身之地了?

        她转眼看了看四周,发现这空旷的密室寒冷至极,就像个冰窖似的,非常不适合人呆。现在虽然三月天,但却是一点春日的气息都没有。之前她想这地方风水不好不适合居住,现在若从医学角度来看,还真不失为一个动刀子的好地方。

        她索然一笑,尤为苦涩。

        “你是谁?”司命慢慢从冰床上下来,眼中悠悠然地溢出了一丝煽动之色:“寻苍门在云端大陆上游走的线人?奉命来执行命令的暗人?你是来抓我回寻苍山的,还是……直接来要我命的?”

        少年听得晕晕乎乎的,完全不知道她在讲什么。

        不过他的这一番茫然在司命看来可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谁知他是不是装的呢?但实际上,也无需在乎他到底是装的还是本性使然,她只知道自己只消一个意识流过,便可以让眼前的少年招出一切。

        于是紫微眼开启,紫光大现!

        瞳孔的旋涡溟濛而绚烂,直接带少年进入了一片混沌之中。他的瞳孔顿时变成了紫色,意识也变得阑珊,最终禁不住这突如其来的蛊惑,只好把一切就都交代了出来。

        司命在他的坦白中听了很久,终于是拼出了事情的本末。

        原来,他真的跟寻苍山毫无关系。

        只是偶然间听到了一巫师所言,说什么可以用一种以心换心的秘术来救活他危在旦夕的姐姐。

        那姐姐叫叶柰柰。

        很好听的名字,柰柰,柰何的柰。

        他说自己是逼不得已才这么做的,起初也犹豫了很久,觉得这么做不为人道,尤其有违医者仁心的初衷。可柰柰快要死了,也就这一两天的事了,所以在万般无奈下他才铤而走险,拿她开了刀……

        可不是嘛!

        司命心中也自我安慰道:看他年纪不大,随便一两句话便吓得连杀人工具都拿不住了,如此心理素质的人,又怎么会是个生性狠辣的杀手呢?

        其实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以来,大家都对百草堂避之不及,能不来就不来,所以进出百草堂的人也就三三两两,笼统不过十人。胆敢在这个时间点上撞鬼门关的除了她便是方才的那个女娃了,然而女娃尚小,不就正好落下她了吗?

        柰柰与她年龄相仿,身材形似,若真要取心换心的话也算是一命抵一命了。

        正好。

        只能说她点背。

        司命想了想,要真是如此,那这少年也还算有点良心,至少没对那更年幼的下手嘛不是?

        在喏喏交代完了一切后,少年也终于回过了神来。饶是他方才被摄取了意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的,相反,却是十分清楚那段时间内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的,只是无法控制住罢了。

        他生怕眼前的这个女子还会对自己再做什么,只好一直往身后的墙上硬挤着,明明已经退无可退了,却依旧不放弃这个动作。而此刻他也完全明白了该女子或许是个高人,他欺骗不得,也绝对杀不得。

        “带我去。”司命命令道,没有多余的表情,“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

        “好、好。”

        少年刚开始还没明白她的意思,明白过来后连忙点起了头,然后就提心吊胆地带她离开了这间冷森森的屋子,去往了另一个方向。

        另一个方向的尽头也有间厢房,由于位置朝阳,所以很明显,整座房屋的格局比反方向那间要好了很多。而且这间厢房的外面还有不少诸如铃蹄露子、玉茗、雪脂花的花卉,按照极西之地的那种分法,毫无疑问都是些有助于修身养性的善花。

        连司命也不禁暗叹了起来:这才对嘛!这才是病人该住的地方。

        于是推门而入后——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个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子,想来这就是少年所说的那个,要取自己性命来救活的姐姐叶柰柰了?

        于是话不多说,司命赶紧将该女子的全身上下都扫视了一遍,然后就确认了,那必然是某些秘术引起的而不是什么药毒之患。但到底是什么具体的秘术她也不得而知,反正是肯定有些外祟便是了。

        透过紫微眼的幻力可以看得到该女子的胸口与常人无异,但里面却有一股黑色的烟煴死死地缠着心脏,这种现象必然会导致人透不过气来。所以她每次的呼吸都像是在与老天拔河一样,即便费劲了全部的力气,也只是为了争取更多一次心跳。

        着实是有点可怜呀……

        巫术。

        严谨的说就是巫术。

        秘术是个比较大的概念,当然包括很多种不同的术法,大抵是指以各种理论为基础形成的那种不为人知的超自然异术。巫术本身有黑有白,亦正亦邪,施法时确实是会产生像这样的黑色烟煴。

        司命再用力一看,觉得这女子的胸前烟煴确实与赤谷森林遇到的孟篪一样,是同一个路数的。只可惜了自己修行尚浅,经验不多,除却紫微眼能让她看清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世外颜色外,其它的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她渐渐转过了脸来,瞪了少年一眼:“你胆子真大啊,连我的命都敢要!”

        少年不敢看她。

        其实司命是故意这样说他的。

        她当然知道这个少年是不得已才杀人的,但不知为何还是故意表现出了一副清冷又孤傲的姿态,想要逗逗这不禁吓的赤子。此时她眼角低垂,余光映入了那少年不修城府下的坦诚:他看上去眼神非常纯粹,入世不算太深,也正因如此,所以才一经逼迫就什么都招了。

        啊对了,还有那个什么秘术师,应该说是巫师吧!

        看来也不是什么正经门道的,否则怎会要以心换心才能救人性命呢?

        不过倒也不能这么说人家。

        自古以来无论是何种术法,但凡是求助者自愿为之并且不惨杂故意欺瞒的意思,就都不能说是绝对邪恶的。无论是善是恶,是好是坏,但求目的是好的,就可能是有些意义的。

        当然了,这也只是她的是非观而已。

        否则她又算什么呢,自己要做的不也是害人性命吗?而且取的不单单是一个人的心脏,更是永生永世的灵魂,要是以刚才的标准来讲,自己岂不是更邪恶了?

        不妥不妥。

        还是别这么妄自菲薄了吧!要不然就失去了一切正义的依傍,虽然自己也算不上什么正义的一方。

        再看回这少年——

        杀人?

        怎么可能!

        那一副眉眼青葱而淡,一点也看不出要害人的心思,想必即便自己醒不过来,他也未必能下得去手吧!

        司命继续引逗起了:“说吧,你到底杀过多少人?想不到你小小的年纪,手下竟也不少亡魂。”

        少年结巴道:“没,没……你是第一个……”

        “什么?第一个?”司命反而更心痛了,难道自己真的是招人追杀的体质?这几天一个个都阴魂不散的可真是把她忐忑坏了!一想到这里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怒火顿时占了上风,然后便迁怒到了少年的身上:“可即便是杀了我,倘若你医术不精,岂不是草菅人命吗?”

        “我……”

        “然后再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就这么一路地杀下去?”

        “我……我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么多……”

        司命朝他一步一步紧逼走去,一副超然又傲慢的姿态对上了他逃避的眼:“哦?那怎么办啊!你不杀了我,想要救的柰柰可就要死了呢!”

        “我……”他强行找了个空隙钻过去,“我也不想的,但我……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要不这样吧,我给你个机会。”司命索性破罐子破摔,仿佛有一种想要了解一切背后真相的欲望,也更是对数日来那些源源不断的杀意有所不甘,便拿出方才在冷屋里掉下的短刀,递给了他:“你再杀我一次如何?”

        少年的身体颤抖着,低头看了看这把曾经无数次用来救人的器具,又看了看那不省人事的叶柰柰,突然崩溃了起来:“不不……我不要这样,不要!我是不想杀人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杀人!只是我的世界里,不能没有她啊……”

        司命一愣。

        什么叫做……不能没有她?

        什么意思?

        司命注视着他,不禁也有一刻的慌神。只见他满头的黑发干枯而细碎,倒更像是因为思虑过多而导致营养不良的样子,还说自己呢,这是小巫见大巫吧!

        此时一丝光色从少年的瞳孔里折射而出,透露出了那个年纪该有的放荡不羁;瘦削的颧骨高高凸起,又像是承受了不少岁月的折磨与心凉。他的看上去才十几岁左右,但眉目之间却已有些沧桑和老态了。

        然而更让司命感到惊讶的是,小小年纪的他,在看向床上那个人时眼里所折射出的竟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想来他的那种温柔也只会对着这个尚存一息的女子了。

        ——此生都别无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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