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周一的晚上，又刮起了大风，还下起了大雨。
杨起舞抱着洋娃娃，听着雨声，睁着一双无法入睡的眼睛。
她没有开灯，屋里一片黑，窗外一片黑，除了风雨声，就是墙上的钟摆声，时间在流逝，她又大了一岁，依旧没有人祝她生日快乐，就算她死了，也不会有人哭泣吧？爸爸妈妈会应景的给她掉几滴眼泪，办个很豪华很豪华的葬礼，然后，在心里各自松了一口气。
真好，这个累赘终于走了，他们也不用再义务性的表演好父母了。
可是，他们并不是好演员啊，所谓的好父母，至少要给小孩子过一次生日吧？
连这样的演出，也要缺席吗？
难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给她一句生日快乐吗？
在风和雨中，杨起舞突然觉得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这周天气真烦人，雨水一阵接着一阵。
杨起舞连续三天请假了。
徐随风不知道杨起舞怎么了。
他照例晚上去她家，即使缺课，仍是帮她把每日的课业完成。
她不再和他一起上下学，也不再和他一起共进晚餐，吃饭时间，原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清静的吃顿晚餐的徐随风，意外的发现，这样的晚餐太过冷清。
他问杨起舞为何不去学校，她只回了一句想睡觉，就没再理他。
而实际上，她也真的只是在睡觉，抱着洋娃娃，在自己的床上一直躺着。
虽然张婶说她也有出来吃东西，但吃完就继续回去睡了，完全没有再做其余的活动。
徐随风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对劲和不习惯。
所以到了第四天，再也不能忍受下去的徐随风再度闯入杨起舞的房间，
“快起来，你已经连续四天旷课了！”
“我想睡……”
“讲点道理，你已经睡了四天了，想当木乃伊吗？”
“不。”
她当然不想当木乃伊，可是，她找不到要起来的理由。
为什么要起来？活着有什么意义？反正，父母不在身边，徐随风做完功课，也会回去的。
她只想陪着洋娃娃，她不想见任何人。
“你到底还要睡多久？”
“……不知道。”
“张婶做了红烧牛肉汤。”他抛出诱惑。
杨起舞终于有了反应，
“叫她端过来。”
“你……像什么样子！”
徐随风忍耐到了尽头，过来一把抽掉柔软的蚕丝被，打算把她拎下床。
“我还没睡够……”
穿着睡衣的杨起舞毫无力气，徐随风一松手，她就直接瘫在了地板上。
“算了，随便你吧！”看她一副烂泥样，徐随风也气起来，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多管闲事。
最终，徐随风还是一个人去餐厅吃了晚餐，不出所料，这顿晚餐虽然还是和以往一样很丰盛，可是他还是和这四天来一样，并没有觉得多好吃。
他回到杨起舞的房间，看到她还躺在地板上，只不过换了一个姿势，面向着大大的落地窗，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
徐随风过去，用脚尖踢了踢她，“我要走了。”
“嗯。”
就这样？
徐随风忍不住又加了一句，
“要算工钱了。”
“哦，在楼下抽屉里，自己拿。”她照样有气无力。
徐随风没有走开，反而蹲下来，凑过去，“你生病了？”
“没有。”
“发烧了？”
探手，摸额头，非担没有温度，反而冰得吓人。
“你怎么这么冷？”
“哦，可能睡太久了，没充电吧。”她说得好像自己是块电池，又露出最初那种毫不在意的笑，看得徐随风心口一揪。
她的后面，正是大大的落地窗，黑色的夜，黑色的雨，黑色的落叶，一一降临，在她背后随风起舞。
那种，随时会被黑暗吞噬的感觉，再度降临了。
他无法忍受的站起来，一把拉过她，
“去喝点热水！”
“不想喝。”
“有钱人的千金都是这样子的吗？”
“随便你怎么说都行……”杨起舞用没什么力气却执着的力道，轻轻推开他，尔后继续有气无力的看着风雨交加的窗外。
“你别指望我去照顾你啊，真病了也是自己的事。”
“嗯。”
“我走了？”
“嗯。”
再也没什么可说的，徐随风暗自跺脚，一步一步大力的走到门口，再走下楼梯，但是在大门打开之后，始终没有迈开即将离开的最后一步，却反而是又复折回来，然后用最快的速度上楼，回到房间里，尔后蹲回杨起舞的身边。
杨起舞看也不看他一眼。
其实，是知道的。
徐随风眼底滑过一丝内疚，想了想，慢慢凑近低声，
“那个，我本来在想，要不要今天晚上留下来，反正我妈去朋友家过夜了，而且外面的天气不大好。”
学校的风言风语给了他说这些话的底气，他其实能感觉到杨起舞对自己的心思，只是大部时间里，他选择了无视。
但眼下，顾不了那许多了。
他说这些话时还有些犹豫，但杨起舞已经跳了起来，
“你要留下来陪我？！真的！？”她瞬间就激动起来，用虚弱的力气，兴奋的抓着徐随风的胳膊，“不用管天气了，屋子里也有很多可以玩的东西，要不要玩下棋？要不要寻宝？还有扑克牌，对了对了，你会桌游吗？你真答应要陪我一个晚上吗？真的真的真的吗？！”
一般爱慕男生的女生，听到对方要留下来过夜，会是这样的表现吗？
徐随风无法理解，只是愣住了一般看着杨起舞。
同时心里又为她的单纯而叹息。
更没想到自己仅仅是这么一句，竟然能让死心沉沉了四天的杨起舞突然间来了精神。
“……你还真是极端。”
前一秒槁木死灰，下一秒生龙活虎。
“你等下我啊，我先去吃点东西，别走哦，你答应过我留下来陪我的！我很快的！要不然你先吃这个，不会无聊的！”杨起舞边嚷边打开抽屉，将所有珍藏的零食全部捧至徐随风的面前，
“等我啊等我啊！”
杨起舞跑到餐厅，抓着餐桌上张婶给她留下来的晚餐，兴奋极了！
徐随风说要留下来陪她一整个晚上，她开心得忘掉了一切，因为那些难过的几乎可以扼死她的孤单，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搞什么……啊？
徐随风瞪着眼前的一堆花花绿绿的零食，一时半会还不能理解为什么她突然间就有了生机。
“这家伙到底在胡闹些什么？”虽然这样抱怨，但其实上，他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一切的不对劲是从四天前开始的，而四天前……
他没记错，周一是她的生日。
因为书桌上的台历，他每天都会瞄一眼，而他早几天就发现，那个后面的周一，是被她用记号笔圈出很大的一个圆，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上面写着一句“你要祝我生日快乐”。
那个你，不言而喻。
虽然看是早就看到了，但是，他心头还是不服气的。
关他什么事？
有钱人家的小姐过生日，难道还会缺他这一个穷人家孩子的礼物？
临近生日的前一天，原本用蓝色水笔圈起来的圆，又在外面圈了一圈红，似乎是刻意的强调，生怕他不会发现似的。
徐随风的不服气顿时变成了有些不高兴。
是故意的吗？杨起舞越是这样，他越是不想有任何表示。
对哦，我凭什么要顺着她的意？给她一个惊喜？更何况，一个有钱千金的惊喜，也不是他这个穷小子能满足得了的。
学校里，关于他们两人的流言一直不止，这点让他很介意，而自从老妈问过自己对杨起舞的感觉时，他更加断定了两个人之间的不可能。
他不可能，也不要爱上杨起舞。
生日过后的第二天，原本蓝圈加红圈的那个周一，成了一个整齐的漆黑，蓝色的，红色的圈全部不见了，那行你要祝我生日快乐的字，也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涂成了一圈黑。
那个椭圆形的黑，让他的眉头一整天都没有松开。
那个宇宙的黑洞……
他不喜欢，他认真的不喜欢。
但是，徐随风那个时候做的，却只是远远的离开。
他无视了她。
从那时起，她就像个死人了。
真是不能理解。
看着眼前杨起舞跳来跳去，徐随风原本黑暗的心情在瞬间感到一阵好笑。
就因为没给她说一句生日快乐，她就这样？
好吧好吧。
早知道，周一那天，他会在她面前说上一百遍的生日快乐。
徐随风在好笑的同时又叹服，这个女生的逻辑根本就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
大概也只有他明白她在想什么吧。
周一那天，他也是刻意的留意，却发现她的父母果然还是没有过来。
他想起自己的生日，每年不过是妈妈给自己打了个蛋在面条上，现在想想，原来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也得有人给人惦记着才行啊。
……算了算了，留下来陪陪她，就当是，自己恶意忽视她生日的一种补过吧。
徐随风收回自己的思绪，却马上为自己眼前的情景瞪大眼睛，
“……你要玩这个游戏？”
“对！”杨起舞献宝一样。
“换一个游戏！”
“为什么？”
“这种用名贵玉当棋子的东西不要拿出来！”
“可是，这又不是我买的，放在仓库也是没用……”杨起舞无辜的把玩着手中的和田玉棋子，除了手感凉点，和普通的棋子有啥不同？是嫌重吗？
“换一个！”
用这种名贵的东西，跟这个毛手毛脚的丫头下飞行棋，摔了棋子，算谁的？
“这样啊，要不然，我们唱歌？”见徐随风不喜欢，杨起舞另起主意。
扩音器，高级音响，落地灯，投影仪，更不要说点击式点歌台一水的设备。
如果不是直接从别墅后边的视听厅进入，徐随风以为是来到了明星的视听室，若是就这么直接开个包厢，一天的收入也很可观。
“唱歌唱歌~！”她很兴奋，把话筒递给他。
徐随风唱起歌还挺有模有样，若此时有女生们在，恐怕现场都要尖叫了，不过即使只有一个人，杨起舞也是把手都拍红了。
“真的有那么好听吗？”徐随风挠头，显露出在外人面前从未有过的腼腆，惹来杨起舞更大的赞同，
“好听，真的很好听！”
徐随风看着兴奋的杨起舞，那一瞬间，竟然有些看呆。
……
谁说她是怪物女？她明明和班上女生没有什么不同，笑起来甚至比她们还要好看……
杨起舞此刻倒没想那么多，她只是高兴家里这些没用的东西，终于可以用上一次了，这样就算扔掉，也算是有过一次被使用的经历了。
“还有啊，你的声音也很好听啊！”
“是吗？你，还挺会夸人的……”
徐随风对杨起舞有了新的认知，杨起舞也同时在心中给自己的男神打分。
文韬武略，他真的是外在内在都一级棒的男生，如果能用巧克力来形容等级，徐随风绝对是百年世家的绝绝一等品，只是现在还在制作中。
你真的很棒，我很喜欢。
可惜，这样的心意，她并不能传达给徐随风。
眼前的英俊男生，之所以会和她有互动，不管是写功课还是吃晚餐，甚至于现在的余兴节目，都是因为对他有好处。
这一点，杨起舞一直很清楚。
但杨起舞毕竟是个少女，内心的深深，仍是隐隐的怀有期待，只是那一点点微小的期待，因为那场过去的生日，她的心情已经犹如不能见光的碎冰片，不敢显露一点点。
反正，现今当下，只要她乐意付出，让他有好处可得，就能持续的跟他来往，杨起舞很知足了。
不过渐渐的，除了他们写功课，到后来的共进晚餐，再到后来一起k歌，甚至夜晚出来闲逛吃宵夜，甚至有的时候会一起放投影看电影，节目越来越丰富了。
杨起舞知道自己很想和徐随风多在一起，所以她丝毫不敢让自己的功课提升起来，若是那样，还有徐随风的可用之地吗？
所以她宁可当个需要时时辅导的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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