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既定的未来
“来来来，愣着干什么，进来啊。”莫母直接无视了故作严肃的莫父，“你爸就这臭毛病，你别理他，回了家就是该干嘛干嘛，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去啊。”
莫青春一边拖鞋一边道：“妈，不用了，我吃过饭了。”
“那我去弄点喝的！你只管坐下跟你爸聊会天。”莫母不由分说拉着莫青春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然后转身哼着小调走进厨房。
徒留父子二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墨镜。
莫父是因为方才开了个发怒的头，这会儿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了，想着是不是让莫青春先开口比较好。
莫青春经由自己战魂的劝说，已经打算全盘托出，正思索着该如何开口。
其结果就是两个人都没开口，气氛又是沉默又是尴尬。
不对啊，我面对我自己的儿子尴尬什么？
莫父突然想通这一点，再一次端起父亲的架子，翘起二郎腿，冷哼一声，“这些年……”
“青春。”厨房内传来莫母的声音：“要吃水果吗？冰箱里有梨跟桃子。”
莫青春：“不用了妈，给我杯水就好了。”
“还知道心疼你妈啊。”被打断一次仍不在意，莫父重整旗鼓，“留了一张纸，就这么走了，也不说去哪，也不说为什么走，你真把我们当成你的父母吗？”
莫青春扯出一抹苦笑，“对此，我无话可说，即便当时真的是有难言之隐，这也是我的过错。”
“当时有难言之隐是吧。”莫父稍稍颔首，“你的意思是，现在可以说了？那你倒是说说看，这十年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一去就是十年？现在又为什么回来了？还有，在家里你戴什么帽子跟墨镜啊？给我摘了！”
“跟孩子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咋咋呼呼的？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说几句？”莫母恰在此时端着切好的水果跟茶水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即便莫青春说了不吃，她还是切了水果。
也就是此时，莫青春抬起手，摘下了帽子，也摘下了墨镜。
砰！！！
这是果盘及茶杯掉在地上摔成碎片的声音。
莫父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怒意消散，严肃的神情不复存在，眼神与表情完全呆滞，约莫五秒钟后，嘴唇轻颤，老泪纵横，颤抖着抬起手，想要去触摸那道可怖的伤疤。
莫母更是不顾地上还有玻璃碎渣，疯了一般快步来到莫青春身边，伸手抚上那道可怖的伤疤，即便伤口早已结疤，动作仍然轻柔，生怕弄疼了莫青春。
“没事的妈。”莫青春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都快八年了，早就不痛了。”
莫母想要出声安慰，张嘴却满是呜咽，根本说不出话。
砰！！！
莫父一拳头砸在桌子上，霍然起身，脸色狰狞犹如恶鬼，“是谁，你告诉我是谁？！”
“不是谁。”莫青春摇摇头，“是我自己。”
此话一出，夫妻二人皆是一愣。
“爸你现在在特管队工作是吧，那么，事情就比较好解释了。”莫青春说着，抬起右手，手掌对准了地上的玻璃碎渣。
随着奇异的波动一扫而过，洒落满地的玻璃碎渣顷刻间汇聚，自行组合，恢复如初，连带着莫母脚上沾着的玻璃碎也自行归位。
莫母霎时瞪大了双眼，连哭泣都忘记了，莫父更是霍然起身，惊疑不定的视线在莫青春及地上恢复如初的玻璃碗上来回扫视，“你，你是特异者？”
“嗯。”莫青春放下右手，点了点头。
莫父终于意识到，自己儿子失踪外加失明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一屁股坐回沙发，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什么时候觉醒的？”
莫青春：“十年前。”
莫父十指交叉的双手微微一颤，目光如炬：“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离开的？”
莫青春点点头：“是。”
“可以理解。”莫父点点头：“超过百分之八十的特异者初觉醒时都会感到不安，以为自己是异类，继而脱离父母及朋友的可能性很大，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一走就是十年？你既然觉醒成为了特异者，那么天宫教廷的人势必会主动跟你接触，你早就该知晓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才对。”
“确实。”莫青春点点头，“可是，爸，你可知道我觉醒的特异者能力是什么吗？”
莫父摇了摇头。
“是这双眼睛哦。”莫青春轻抚双眼，“可以看见未来的，这双不祥的眼睛。”
莫父双目大睁，瞳孔猛地一缩，“可以……看见未来？”
“那你为什么还要毁了它呢？”莫母这会儿也缓过劲来了，有关特异者及里世界的事，实则她也从莫父那里听来了不少，“没了它你该如何自保呢？”
“就是因为它太强大了，我才不得不毁了它。”莫青春苦笑道：“离开蓝天市，投身里世界后，我也认识了不少人，我也曾有过伙伴，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情，但是……随时都能知晓身边的人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死去，几度想改变未来却无济于事，那种感觉，并不好受，一次次怀抱希望，一次次绝望然后看着熟悉的人在自己看见的未来当中死去，终于有一天，我受够了，于是，我便把它毁了。”
“至于如何自保，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眼见自家父母又有要情绪失控的迹象，莫青春赶忙接着往下说道：“在我没有毁掉这双眼睛之前，我就已经遇到了他。”
“他？”莫父与莫母对视一眼，“他是谁啊？”
“就是我喽。”莫青春身后，一道身影显现而出，那是一名青年男子，银盔银甲，背着一杆长枪，嘴角一抹自信的弧度，“叔叔阿姨你们好，虽然论年纪我比你们长好几轮，但既然现在我是青春的搭档，你们就是我的长辈了。”
莫母眨眨眼，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莫父一眼就看了出来，“战魂？！你还是个战魂师？！”
战魂，是为某些强大的特异者在死亡之际将一身实力尽数融汇在灵魂当中形成的产物，融合战魂之人，结合自身肉体及灵魂强度可以得到战魂的部分实力，随着修炼能逐渐得到战魂当中的全部力量甚至更进一步。
“不应该啊，没听说战魂能拥有自主意识啊？”莫父看着莫青春身后的银甲男子，陷入不解，“战魂当中所拥有的应当只是力量而已，为啥会拥有自主意识呢？”
“那是因为我的战魂当中不只有我的一身本领，还有我生前的全部记忆啊。”银甲男子说到此处，还抬起手比了个V字，显然跟着莫青春的这些年，跟现代社会融合地相当不错，“当然一般的特异者是做不到这种事的，谁让鄙人不一般呢，哇哈哈哈哈。”
莫青春抬起手打了个响指，正在得意大笑的银甲男子惨叫一声，被强迫缩回了莫青春的身体当中。
“抱歉，他精力比较旺盛。”莫青春淡定地笑笑。
“倒是无妨。”莫父摆了摆手，视线落在莫青春的脸上，还是忍不住一阵心疼，“照你所说，你八年前就毁掉了这双眼睛，还是在外漂泊了八年才回来，我想……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
面对这个问题，莫青春选择了沉默。
“告诉他们吧。”银甲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不止莫青春，莫父跟莫母也能听得见，“对他们来说确实难以接受，但他们有知道的权利，既是不可避免的未来，能做的就只有接受。”
莫父与莫母对视一眼，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莫青春深吸一口气，幽幽开口说道：“在毁掉这双眼睛的前一刻，我看见了……”
莫父：“看见了什么？”
莫青春：“自己的……死。”
——
四个小时后。
叮咚。
“来了。”莫母打开门，瞧见站在门外的来者，不由一愣，“雪竹，你怎么来了？”
“我听助理说莫阿姨你今天请假了，就想着来看看你。”韩雪竹笑着说道，定睛瞧见莫母通红的眼眶，不由一愣，“莫阿姨你哭过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叔叔受伤了？”
关于莫父在特管队工作这件事，韩雪竹自然也是知道的。
“没有，我就是久违地想休息一下，刚刚看剧来着，那剧情太感人了。”莫母非常自然地编了个理由，“快快快，别站在门外了，先进来吧。”
“哦，好。”韩雪竹还在发愣当中，换上拖鞋走进客厅后，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莫父。
此时的莫父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低落，身前的烟灰缸中满满的烟蒂跟烟嘴，除此之外，桌上还摆着切好的水果。
因为长时间暴露在空气当中，不少水果表面都已经氧化了。
韩雪竹立马就猜到，这必定是有人来过了，莫父跟莫母情绪上的变化，必定也跟来的那人有关系。
“雪竹来了啊。”莫父瞧见韩雪竹，即便心中憋着悲痛，还是艰难地挤出了笑容，“坐啊，吃水果，让你阿姨给你切点新鲜的去。”
“不用麻烦阿姨了，我晚上还有工作，坐一会儿就要走了。”即便看出了莫父跟莫母情绪上有不对，韩雪竹依旧笑着。
“雪竹啊。”莫母来到韩雪竹身边坐下，抓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些年，你对阿姨好，阿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如果可以的话，阿姨都想收你做干女儿了。”
韩雪竹稍稍一愣，“阿姨，怎么突然说这些啊？”
“阿姨是想说。”莫母轻抚韩雪竹的小手，“你也老大不小了，该为你自己考虑考虑了，也得照顾一下你爸妈的心情，你也不要怪他们老是催你，阿姨跟你父母的年纪相仿，能够理解他们的感受。”
韩雪竹一时想不出该怎么接这话，只能轻点头表示附和。
“你阿姨的意思是……”莫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强忍着悲痛瓮声瓮气地说道：“我家那个混小子是不会再回来了，你不必再等他了，你是个好姑娘，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你应该有你自己的人生。”
“叔叔阿姨，怎么突然说这些啊？”韩雪竹仍处在发懵当中，“是不是有青春的消息了？”
莫父跟莫母对视一眼，艰难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这样啊。”韩雪竹沉吟片刻，微笑着起身告辞，“叔叔阿姨，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我会考虑的，晚上还有工作，我就不打扰了。”
莫母：“好，阿姨送送你。”
韩雪竹：“不用了阿姨，车子就停在楼下呢。”
送走韩雪竹之后，房内又只剩下夫妻二人了。
莫母缓步走到沙发上坐下，眼泪又开始夺眶而出，“老莫啊，你说这该如何是好啊？”
“你不是也接受了嘛。”莫父长叹一声，双拳却是死死地攥着，“不然，你刚才也不会说那些话了。”
“你不是在特管队工作吗？应该认识不少特异者才对。”莫母坐到莫父身边，久违地握住丈夫的手，“就不能请他们想想办法吗？”
莫父脸皮微抽，“如果那小子的话都是真的话，恐怕连我们队长都无计可施，改变未来，改变命运，我从未听过这样的事，那根本就不是常人所能触及到的领域。”
莫母泣不成声，“就，就只能如此了吗？”
“只是可怜了雪竹这丫头了，也难怪那小子不让你告诉她，他是想就此消失吧，今天若不是你认出了他，他恐怕都不会告诉我们。”莫父长叹一声，一时间仿佛老了十几岁，“时间不多了，在仅剩的时间里，多陪陪孩子吧。”
莫母擦擦眼泪，点了点头。
莫父：“臭小子刚刚说他现在在哪里工作来着？”
莫母：“好像是……怪物餐厅。”
“怪物餐厅？”莫父眉头一挑，“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呢？”
“你不说还好，你一说……”莫母眨眨眼：“我怎么也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呢？”
夫妻二人思索片刻，几乎同时开口。
莫父：“队长时常光顾的一家餐厅好像……”
莫母：“雪竹时常光顾的一家餐厅好像……”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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