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时辰后，叶蓁蓁的房间。
房间中有的蜡烛全都点燃，放在各个角落中，亮如白昼。
明明盛夏，偏偏门窗紧闭，床上的叶蓁蓁更是盖着厚厚的被子，缩在一角，眼睛四处乱瞟，精神格外紧张。
她总觉得，这被子就如同结界，在里面一直裹着就能妖魔不侵。
不过，窗外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浑身一个激灵。
她紧紧握着脖子上的护身符，心中默念着：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忽然，伴随着巨大的嘶吼声，一阵狂风吹来，将窗户一次吹开，满房间的蜡烛全部熄灭。
从光明到黑暗的一瞬间，如同扼着脖颈的压抑扑面而来。
叶蓁蓁顿时间麻爪了，连忙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像是一个瑟瑟发抖的粽子似的，连脑袋都不肯漏出来。
叶蓁蓁心中那叫一个后悔：逞强一时爽。
她现在正是恨不得给一个时辰之前的自己抽两个大嘴巴子。
百婕啊，九娘啊，你们听到了我深情地呼唤了吗，咱们三个一起睡吧！
心中越害怕，耳中变越敏感。
吱呀——
门被轻轻推开。
她分明能感觉到有一个东西朝这边靠近，然而却没有任何的脚步声。
不是人……是鬼！
浑身一个激灵，叶蓁蓁心如鼓点般咚咚作响，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紧闭着眼睛，手心满是满水，死死地攥着护身符，如同狂风暴雨的海上落水的旅人抱着浮木一样。
“咣当！”
“嘶啦！”
“轰隆！”
一系列的声音接连响起。
这是叶蓁蓁专门向驱鬼的老道士请教的，在床的四周摆放着类似跷跷板的东西，一端放着狗血。
一旦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靠近，盛着狗血的容器就会朝着那个东西袭去，一来可以现原形，二来可以阻止其使用邪术。
叶蓁蓁大着胆子，掀开被子的一角向外看去。
与此同时，一道锐利的闪电划过了夜空，似乎要将这天空劈成两半似的。
惨白的闪电照亮了房间，就在距离她一米不到的地方，一个满身是血的怪物正张牙舞爪地站立着，露出了一排森白的牙齿。
“啊！鬼啊！”叶蓁蓁放声大喊。
偏巧被震耳欲聋的雷声掩盖。
那怪兽一个箭步，冲到了叶蓁蓁的身边。
完了，要被吃了！
她得不正经的爹娘养老，她还不能死！
叶蓁蓁犹如困兽，开始拼死挣扎。
怪兽整个身子压在了她身上，温热的大手将她的双手扣在了头顶上，另一手捂着她的嘴巴，沉声说道，“是我。”
妈呀，鬼会说人话！
叶蓁蓁长这么大，头一次被吓哭。
黑暗中的宋知斐感觉到手中的冰凉，心中一颤。
松开了钳制住叶蓁蓁的手，不自然地拍着叶蓁蓁的后背，“是本王，不是鬼。”
他的声音温柔得吓了他自己一跳，这还是他长这么大头一次安慰人。
叶蓁蓁还是颤抖着，“鬼大王，求求你别吃我。”
这副样子，让宋知斐哭笑不得。
他拿出火折子点燃后，牵着叶蓁蓁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你看你能摸到本王，是有温度的，不是鬼。”
闻言，叶蓁蓁将信将疑地睁开了一只眼睛，灯火的照耀下，一双风流多情的眉眼渐渐清晰起来。
宋知斐身量高，机关设置的狗血只碰到了他的前胸，脸上十分干净。
噗通——
叶蓁蓁猛地一拳锤在了宋知斐的胸口上，情绪比起刚才还要激动，“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吓死了我知不知道！”
叶蓁蓁的力气不小，可是这两年来宋知斐更加精进武艺，早就练成了钢筋铁骨，如今被叶蓁蓁砸一拳，他丝毫未动，反而是叶蓁蓁抱着右手痛得龇牙咧嘴。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本来右臂就有旧伤。”宋知斐说着，就要看看她的伤势。
叶蓁蓁一愣，他怎么会知道她右臂有伤？
杏眸半眯，她记得昨天宋知斐的确是穿了一件猩红白鹤锦衣！
昨夜门口一闪而过的那个红色的衣角——
“昨晚是你？”叶蓁蓁脱口而出。
宋知斐不点头也不摇头，从袖笼中掏出了一个酒红色的药瓶，“薛瑛说宫寒痛经，这个药服用三天，便可好转。薛瑛比刘小老儿的好多了，你手臂当初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为何不去找他？””
——我近几个月每逢月事来，肚子都会很疼。
叶蓁蓁老脸一红，“果然是你！偷听别人讲话，不是君子所为！”
宋知斐勾唇一笑，俊脸凑近到叶蓁蓁近前，目光妖冶，“本王何曾是个君子？”
叶蓁蓁缩了缩脖子。
宋知斐一向就是这个无赖样子，和他讲道理，还不如和茅房中的臭石头讲道理。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骤雨狂下，大珠小珠散落一地。
叶蓁蓁平复了情绪，冷声说道，“殿下，夜深了，您留在这里会影响草民的清誉，还请殿下离开。”
“你看这外面的雨多大。”宋知斐眨巴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本王没有雨具，若是出去淋雨会受风寒的。”
“草民有蓑衣和雨伞，可以给殿下用。”
“外面打雷，本王没做过什么好事，担心被雷劈死。”
“对面就是月下花馆，坊间传言，殿下不是经常留宿那里吗？”
宋知斐露齿一笑，“你信吗？”
叶蓁蓁：“……”
“来，给本王看看你的手臂。”说着，宋知斐不顾叶蓁蓁的阻拦，挽起了她的袖子。
当目光触及触目惊心的三道伤口像是蜈蚣一样布在一截藕臂上时，宋知斐的脸色阴沉下来，“谁弄的？”
“放开！”叶蓁蓁甩开宋知斐的手，盖住了露在外面的手臂。
这句担心的话从任何人的嘴巴里说出来都可以，可他宋知斐有什么资格？
这皮肉带来的伤痛，远远不能及两年前她蒙受羞辱的伤痛。
而造就她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如今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
猫哭耗子罢了。
叶蓁蓁觉得好笑，“殿下，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你没有厌烦我已经厌了。就算我再谄媚，再努力做一个狗腿子，可也不会选择您这条大腿了。”
这一句话，让宋知斐顿时哑口无言。
他耳边回想起薛瑛在芙蓉镇曾告诉他的话：“身中红豆虫蛊毒的人，一旦得知真相，届时即便不死，也只能剩下半条命。”
“半条命是什么意思？”
“医术上并无记载，我也尚不知晓。”
……
宋知斐记得叶蓁蓁描述离开芙蓉镇之后向往生活时，眼睛亮闪闪的，充满了希望。
开一家店，是她的梦想。
作为朋友，他应该帮她实现梦想，而不是祝福她和另一个男人成亲生子，恭喜她过上相夫教子、孝顺公婆、主持中馈那种生活。
于是，当年他故意在新婚前夜去找易初良喝酒，假装喝得酩酊大醉，将有关叶蓁蓁的事情全部告知对方。
易初良那种娇生惯养出来的少爷，一向心高气傲，自然不能忍受未婚妻子的欺瞒。
届时，必定会提出退婚。
接着，他派薛瑛以拿东西的借口回到叶家，意欲让薛瑛无形中提醒叶蓁蓁不妨和他一路去往京城。
等回到了京城，他会在最热闹的街上，购置一间旺铺送给她，让她可以随心所欲做她想做的事情。
他算好了一切，却唯独算漏了叶蓁蓁的心。
两年前的故事——
叶蓁蓁离开芙蓉镇，一路上跟着薛瑛到了汇合的地点。
他故作惊讶，“你怎么跟来了？”
“殿下，你酒后失言，害得我惨遭休离，这事情你可得负责！”
“哦？如何负责？”
“带着我去京城吧。”
“好。”
半月有余，二人相处平安无事，偶尔路上开开玩笑，也解了这旅途漫漫的辛苦。
一日，经过一片流域灌溉的地方，正值当地虾鱼肥美。
渔民忙着收网，看着捕网中跳跃的河虾，叶蓁蓁忽然技痒，当晚便混入了从行的厨子中，做了醉虾。
制作醉虾的酒是叶蓁蓁不远万里也要带着的醇香酒酿，味道清甜，然后劲无穷。
若不是酒量极好的人，定然吃到第五条醉虾就会醉态毕露。
叶蓁蓁那日打定主意要捉弄他，并没有提前告知这醉虾所用之酒的厉害之处。
那醉虾的味道的确是极好的，鲜嫩多汁，酒和酱汁的味道没有掩盖虾肉本身的鲜味。
他一连吃了好些，桌上的壳子堆成一座小山，开玩笑说道，“你也别去开餐馆了，就留在本王王府当厨子吧，本王养你。”
“免了，我娘说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渐渐的，随着虾壳小山越垒越高，叶蓁蓁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他不解，“你怎么了？”
声音带着抑制情绪后的颤抖，“殿下，你当真没有事情骗我吗？”
他觉得好笑，低头继续吃着醉虾，“你有什么值得本王骗，说来听听？”
“殿下，你觉得戏弄我，是不是觉得很好笑？”
察觉到不对劲，他猛地抬头，就看到叶蓁蓁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那双眼中没有眼泪，眼底却是溢出的失望和愤怒，“普通的醉虾不会让人醉，但是这个酒不同，味甘性烈，正常人单单是喝一小盅就会醉得不省人事。殿下，您酒量这么好，那晚是真的醉了吗？”
那晚是哪晚，叶蓁蓁并没有明说，然而他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露馅了。
轰隆——
惊雷闪过，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在今天之前，宋知斐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做错过。
甚至两年来不和叶蓁蓁联系，也是因为气她不讲道理，不懂得自己的良苦用心。
然而听到叶蓁蓁如此冰冷陌生的话，他开始扪心自问，当初他做的决定真的是正确的吗？
他真是完全站在叶蓁蓁的角度出发，而没有自己的一点私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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