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骆唯没理会跟在他身后几乎要哭爹喊娘的沈笑，打横抱起段星瞬，大阔步地走向走廊尽头电梯，一路冷着脸。
这家会所的电梯设计是直达停车场，韩铎明白他的意思，急忙给沈家人打眼色示意看好屋里的人，一个也别放过，又掏出手机打电话让司机准备好车。
这个点正是会所最喧嚣的时刻，停车场里停满了的汽车，人倒是不多。
司机跳下车，有眼力见地拉开后座的车门，骆唯弯腰，轻轻把段星瞬放到后座，松开双手的时候，才发觉段星瞬正紧紧抓着他的衣领。
段星瞬眉头皱着，像是在潜意识里惶恐。
这令骆唯害怕，害怕造成不可挽回的创伤，害怕无法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乖。”骆唯轻声哄着，竭力克制住手上的力气，托着他的腰，确保他在后座躺平躺稳，才攥着他抓着自己衣领的手，“没事了，你安全了。”
段星瞬还在不安，脸色白得几乎透明，唇却红得吓人，像咬出了一抹血迹。
骆唯克制住情绪，小心地掰开他的手，起身关上车门，示意司机开远一点。
汽车刚发动，骆唯一把拽起沈笑的领子，砰地怼到一旁的承重柱上。
这两人之间只有沈笑单方面挨揍的份，沈家人想阻止，被韩铎眼疾手快地拦住，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暗示他们骆总有分寸。
“你们沈少也不希望你们阻止。”
沈笑没想到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现在已经悔得肠青肚烂，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落：“哥！你知道我没那个意思！我怎么敢动嫂子！”
骆唯乌黑的瞳仁里充满危险性，像一头兽类，语气森寒：“我知道你没那个胆。”
沈笑好不容易才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哥……”
“我要知道他们给他喝了什么，喝了多少。”骆唯手腕攥得更紧，狰狞的青筋几乎要冲出薄薄的手部皮肤，“你知道该怎么办。”
沈笑憋得满脸通红：“我懂我懂……”
骆唯这才松开手，他了解沈笑，知道这个人不可能背叛他，也没那个智商算计他，会造成今晚的局面，也是被人算计了。
但沈笑毕竟是罪魁祸首，他会给他留下挽回的机会。
司机把车开过来，骆唯弯腰上车。
段星瞬的睡眠不稳，已经翻了个身，换成脸朝座椅的睡姿，虽然眉头还没有舒展开来，至少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不像是被下了药。
骆唯垂眸看着他，不敢移开目光，冷静吩咐：“去酒店。”
副驾驶的韩铎转身提醒他：“骆总，去酒店要一个小时，小少爷的酒店就在附近，不如……”
影视城建在城市郊区，乌烟瘴气的娱乐场所不少，像样的酒店却没有几个。段星瞬的剧组包下的酒店，已经算是最好的了，韩铎虽然没有来过，但他调查过，心里门儿清。
车内亮着暖黄的光，骆唯脱下西装外套盖在段星瞬身上，怕他受凉仔细护住肚子。又扶着他的后颈，让他枕在自己大腿上。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系列动作让段星瞬皱起的眉头平缓不少，屏息听着他安详而有规律的呼吸声，骆唯恐惧过的心也逐渐趋于平静。
其实他心里清楚，他根本没有他表现得那么镇定。
他也会害怕和恐慌，怀里的人，就是这一切的根源。
他说：“可以。”
车开到酒店停车场，韩铎主动说：“我去看一下，等没有人您再下来。”
他下车关门，这个时候骆唯的电话响了。
沈笑不清楚他们的友谊是不是走到了尽头，哆哆嗦嗦地说：“哥，我问过了，就是几杯那个失那个啥……酒精度含量高，喝起来像果汁……酒是他们向老板买的，老板经常干这个，又怕进去，不敢用什么乱七八糟的……”
骆唯的语气有种出人意料的平静：“继续说。”
沈笑胆战心惊：“杯子和剩下的果汁我都让人拿去实验室化验了，连夜加急，明天天亮前肯定出结果！”
“报警吧。”
“报警？”
沈笑没想到盛怒之下的骆唯的手段会那么温柔，但他一想到这家会所老板这么干可能不止一天两天了，卖酒只要有许可证就不违法……确实没有违背法律，但真正追究起来其实已经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那些受害者们，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站出来指证。
真的是手段温柔么，他仔细一想就知道并不是，是骆唯想为段星瞬积德。人渣可能也没想到，他们也有走运的一天。
沈笑一想到自己不过是想认识下段星瞬，那么单纯的心思竟然在有心人眼里变质，就恶心得想吐。现在他只想戴罪立功，连忙说，“好好好……那个哥，我嫂——”
一句话没说完，就听见啪的一声，似乎是手机摔到了什么地方。
沈笑耐心等着，结果只听见挂断后的嘟嘟声。
意外的是，段星瞬醒了，许是潜意识里还残存不安，他试图爬起来，一个不留神打落了骆唯的手机。
段星瞬拽着骆唯的领子，他下手不知轻重，竟然扯开领口的两颗扣子，露出一片小麦色的风光。
罪魁祸首浑然不觉，只是仰头静静看了一会，似乎在努力分辨他看的人是谁，等终于看清，然后才半是撒娇半是委屈：“我想喝水……”
骆唯真是想照着他的屁股来上两巴掌。
车窗被人敲响，骆唯摇下车窗。
韩铎：“已经安排妥当，可以进——”
他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一个机灵，赶紧背过身不敢再看了。
“你看他干什么！”段星瞬哑着嗓子，凶巴巴的，“不许看他！只有我能看！”
韩铎脖子僵硬，他不转头也知道这句话是问他的！简直是世纪大难题。
“好了，张嘴。”骆唯几乎是整个人都被缠着，好不容易拿到冰箱里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递到他嘴边。
段星瞬登时被吸引了注意力，追着瓶口，他真是快渴疯了，仰头咕噜咕噜就是半瓶下去。
心满意足后，段星瞬继续扒着骆唯的脖子，不愿撒手。
骆唯轻轻拍着他的背：“快睡吧。”
“嗯，我要睡觉。”段星瞬闭上眼，最后甚至哼出惬意的鼻音。
骆唯在等他真正睡着，过了会儿，有点哭笑不得：“你到底是在装睡还是真睡？”
如果说之前段星瞬睡觉时吹拂在他颈边的呼吸是若有若无的撩拨，现在段星瞬在他颈边喘息，时轻时重，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骆唯安静等了几秒。
果然段星瞬先憋不住了，双臂收紧，更用力抱紧他，掩饰心虚。
没想到段星瞬醉酒后那么黏人，而现在的骆唯也有心思陪他玩闹。
就这样，骆唯半拖半抱的带他走到房门口，从他兜里摸出房卡，又嘱咐韩铎：“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注意沈笑那边的消息，实验室出报告第一时间发给我。”
一路上韩铎都在低头看脚尖，并努力把自己当做一个合格的隐形人，“好的。”
骆唯几天没来这里，发现房间被打扫得很干净，甚至连摆放在小茶几上的零食都按包装大小排列整齐。
段星瞬的生活一直都是这么有条理，他曾经去过段星瞬的宿舍，也是这样。
骆唯把段星瞬放在床上，不确定对方是在装睡还是真睡。
他弯腰坐在床边，抓着段星瞬的脚踝给他脱鞋，问：“你要不要洗完澡再睡？”
段星瞬终于装不下去了，小腿一拧，挣脱了他的手腕：“我要洗澡！”
虽然是自己先开口，骆唯不是很放心：“你行吗？”
他是不可能帮段星瞬洗澡的。
上次来时，他就想象过衣服下的情景，而他又不是圣人。
“没问题！你永远可以相信你段哥！”段星瞬踉踉跄跄地去翻衣柜里的衣服，骆唯赶紧上去扶他。
段星瞬在柜子里摸了半天，眼睛都快睁不开，就在骆唯怀疑他的时候，还真让他找到睡衣。他把睡衣抱在怀里，双手竟然还在衣服里摸来摸去，什么都没翻出来。
他带了四五件换洗衣服，柜子的内容一览无遗。
骆唯调侃他：“找内裤吗？”
“什么颜色？”
“我帮你找。”
段星瞬不像平时那样害羞或是低头，反而理直气壮地抬头看他：“不是！”
他继续找，叠整齐的衣服被翻得乱七八糟，终于摸到了什么，抬起手，献宝似的：“给你的！”
骆唯一愣，眼前赫然是一对男式对戒，他的胸膛明显起伏了一下，才试探性地反问：“你……确定是给我的？”
“给你戴你就戴！”段星瞬土匪似的拽起骆唯的手，让大的那枚戒指戴进他左手中指，没等对方有所反应，也浑然不记得习俗是要互相戴，自己戴上小的那枚。
骆唯声音带颤：“不是说，要送给适合它的人吗？”
段星瞬无知无觉地歪歪脑袋，浅棕色的头发乱糟糟的，还有一缕俏皮的竖起来：“你不就是吗？”
骆唯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失声了。
段星瞬做完这一切，心满意足，转身去洗澡。
“你喜欢过我吗？”骆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静静注视他的背影，像是迫切地寻找着什么答案。
“嗯——”段星瞬冷不丁被门槛绊倒，整个人直直趴在地面上，甚至短促地“啊”了一声，听语气像是意外自己竟然会摔倒。
骆唯哭笑不得，立刻走过去，扶起他：“没事吧？”
段星瞬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醉酒后变得十分要强：“当然没事！”
骆唯掀开他的裤腿，段星瞬挣扎地想坐起来，但力气没对方大，只有被压住的份，所幸躺平放弃了：“害，你想看就看吧。”
膝盖看起来没有是，胳膊肘也没有受伤。
骆唯这才放开他，冲他伸出一只手。
段星瞬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才试探性地递给他一只手，碰到对方手掌的刹那，他整个人悬空而起，竟然被对方抱在怀里。
他呆呆发着愣，耳朵甚至不自觉得红了。
骆唯把他抱到淋浴间里，才放下他：“好了，你洗吧。”
说完，仿佛很无情地走了。
段星瞬似乎有些不解：“你不洗吗？”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惹火。
骆唯眼皮轻轻一跳，没有转头，反手关上浴室的门。
段星瞬喜欢他？
他背对着浴室的门，在想，是什么时候的事？
太意外了，骆唯摩挲着手指上戒指的纹理，段星瞬醉酒后说的这些话，都美好的像在做梦。
段星瞬睡到自然醒，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大吃一惊：“我闹钟怎么没响？”
他去拿床头的手机，却发现有两个，愣了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的被窝里格外温软和舒适，扭头看见骆唯。
他：“？？？”
骆唯的手背搭在额头上，似乎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吵醒了。
段星瞬的大脑成了一团浆糊：“你怎么在这里？”
骆唯身上穿着印着酒店标志的睡袍，慢吞吞地回答：“除了这里，我还能睡哪。”
段星瞬满心满肺都是震惊，已经忘记害羞了：“我们昨晚一起睡的？”
骆唯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睡好的缘故，就像他的声音一样，他漆黑的眸子今天看起来格外不同寻常。
他问：“你都忘了吗？”
段星瞬摇了摇头。
“冷不冷？”
早起是有点冷，段星瞬破罐子破摔，想着都睡在一起了，那他再睡一会……应该也没什么。他钻回去，还是保持了距离：“我好像记得我要去洗澡。”
他搜肠刮肚实在是想不起来，最后自嘲道：“怎么可能，我都醉成那样子，怎么可能洗澡。”
沙发上搭了两条皱巴巴的浴巾，一条是骆唯用的，另一条……
段星瞬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我洗澡了？我自己给自己洗的？”
骆唯觉得好笑：“还摔了一下，还疼吗？”
这个段星瞬倒是有印象，膝盖一直隐隐有点疼，他掀开被子和裤腿，膝盖青了一片。
许是睡眠充足的缘故，此刻的他肤色瓷白，几乎看不见瑕疵，腿上格外明显的清淤，让人心疼。
骆唯扭过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眼神。
段星瞬准备检查第二条腿，这时才看见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哑光戒指，款式十分眼熟，他再仔细看，正是那天买的那枚！
不是藏起来了吗！？怎么会戴在手上！？
等等！
段星瞬僵在原地，心脏快跳出嗓子眼，鼓足勇气，看向骆唯搭在被子外的手……
他连洗澡都记不起来了，也根本记不起自己是怎么拿出的戒指，又交给了骆唯。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窘迫，骆唯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段星瞬吞吞吐吐：“是、是我给你戴的吗？”
骆唯看了一眼手指，点头：“是，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段星瞬点头：“我……是不是有说什么？”
骆唯冲他微笑：“你说我戴它特别好看，是最适合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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