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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赚钱


姜家三兄妹本欲投靠舅舅,却发现舅舅携家带口出调地方官了,她们人生地不熟,只好投靠姨母郑高氏,果如白大所说,这二房早已分了家,搬出王府,另择了一处宅子住着。

        高二太太看上去三十多不到四十的模样,她的长子郑明今年正十六岁,头发用藏蓝色头巾束着,一举一动都很有君子端方的做派,她的小女儿郑昕虚岁十三,梳着两个丱角,用红绳绑着,两端缀着银色的小蝴蝶发饰。至于高二太太本人,穿一身半旧不新的锻花洋红袄,头发盘成圆髻,只簪了一支宝蓝色的燕子衔花银钗,坐在炕上做针线活,一派贤妻良母相夫教子的做派。

        高二太太并不是很热情,却也说不上冷淡,为了早年闺中的姐妹情哭过一场后,就心神乏力起来,厌厌地没有什么说话的兴致,她让人把两个外甥女安排在郑昕房间后面的一排厢房里,又安排人去外院请示,给姜令宽腾出一间带书间的厢房,之后就没有留他们继续坐了。

        姜令宜带着一个老嬷嬷和丫鬟们又忙赶着收拾房间安置行李,想着奔波了大半个月,终于能好好歇歇了。可谁知东西放下没多久,高二太太的丫鬟百合来请,说既来贵客,招待不周,怎么能让她们住在这样偏僻鄙陋的地方,“二爷说西苑墙外有一处两进两出的院落,颇为典雅,叫扶风馆,是原先王府悦园后边的幽居,翻新时王妃娘娘划给了咱西府,说留着给二姑娘和四姑娘作闺阁用,便打通了墙。”

        姜令宜忙推辞道:“那怎么好意思,既然是给两位姑娘住的,怎么好让我们这外客住进去。”百合笑道:“不要紧的,翻新悦园都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后来大太太把南边的宅子一买,也打通了,给几个哥儿姐儿留了闺阁书房,二姑娘早搬过去住了,现在你要她搬回扶风馆她还不乐意呢。”姜令宜笑笑不说话,这话说得叫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便只点头,忙又叫上白露白霜收拾行李,这一折腾又是忙活到半夜,才洗漱歇下。

        第二日一早,天边才泛着鱼肚白,姜令宜就被外头嘈杂的人声闹醒,简单起床梳洗罢,白露也打听完回来了:“倒是巧,我一出门就见到姨太太房里的辛夷,她带着几个小厮搬着好几个书箱往外走,我就跟她打招呼,问她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儿吗,原来是明三爷要去上学堂了。”

        姜令宜一面替姜令宣挽头发,一面向白露皱眉道:“上学就上学,什么稀罕事,搞得这样劳师动众的。我们大哥也是读过书的,还是琅環书院,当年也没见他这样敲锣打鼓似的去上学。”

        白露讪笑道:“兴许是姨太太和二老爷比较疼儿子吧,毕竟就这一个儿子。听说四姑娘也是要上学的,还是专为女子开设的书院,叫什么…额…”姜令宣笑着抬头看她,“你是想说闺学吧”。

        “对对对”,白露笑着俯下身,替正在为妹妹挽发的姜令宜递上一支簪子,“听说是去王府那边儿上呢。”

        姜令宜皱眉道:“要我说,花里胡哨的,找上一堆小厮陪着,还读得进去书嘛?难不成他一人读书,竟要全天下的人都陪着早起么?”

        姜令宣听了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我们毕竟寄人篱下,少不得要忍让些。我昨日瞧表哥那模样,是个老实爱读书的,姨母偏爱些也正常。不是所有人都和长兄一样,俗话说得好,面子里子总要占一样,长兄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所以才不注重那些虚的”,说着她向姜令宜眨眨眼道:“这些功勋贵族家的子弟,能有几个读书有学问的?出他一个就足够姨母拿出去显摆了。”

        午餐前高二太太身边的人来请,原来是郑姨父要见姜令宽,昨日事忙,没来及接见。听说郑姨父是个文官,满口之乎者也,姜令宜为他捏了一把汗。

        今日太阳温暖明媚,送姜令宽出门后,姜家姐妹就搬了两个小杌子坐在廊下晒太阳。小丫鬟们没见过长得这么标志的小姐,又看她们和蔼大方,就三三两两围上来说话。

        姜令宜让白露拿了两碟子蜜饯果脯出来,分发给小丫鬟们,一长一短地同她们说着话,问太夫人身体可还硬朗,大房太太人怎么样,年纪几何,二姑娘多大年岁。姜令宜一派温柔和亲的模样,叹着气道:“原想着是作客,该去磕个头问个安的,可我们才提起来,姨母就咳嗽,说过几天再说。”

        一个名叫柳儿的丫鬟靠坐在姜令宣身旁,笑嘻嘻地道:“大太太在我们下人间有个诨号,叫拎不清,她有些岁数了,好逞意气,上头了连大老爷也敢打敢骂,为人也贪财,路过的狗都要薅一撮毛下来。至于老太太,不去见她是好事,老太太身体好与不好都不喜欢见外人”,说着压低声音,“哪儿只外人,她连自家人都不喜欢,两个儿子,说起来都是亲生的,二老爷就跟捡来似的,两个儿媳妇,一个亲热得跟亲女儿一样,另一个跟仇家一样。”

        另一个丫鬟坐在沿下啃果子,笑道:“这你也敢说,当心大太太听到了又要不高兴了。这也难怪嘛,大太太是老太太娘家的侄女,一笔写不出两个贾,二太太是东府王妃娘娘保媒求聘进来的,那能一样?我听老嬷嬷说,老太太和王妃年轻那会儿就不对付,妯娌嘛,有点摩擦很正常,争风吃醋,攀比嫉妒,都是常有的事。老太太和王妃娘娘不对付,看二太太自然是哪哪都不顺眼。”

        姜令宣又问她贾家是什么光景,那丫鬟道:“不是什么高门显贵,贾家老太爷退下来之前才够着个六品官儿,舅老爷好一些,靠着大老爷搭上东府,也当了个官儿,还是五品呢。”

        柳儿反驳道:“哪儿跟哪儿呢,贾家有七个舅老爷,就二舅老爷还能看点儿,其余的没什么说头,前些天我跟许妈妈去大房办事,听了两耳朵闲话,她们说瞧着大太太的意思,是要替晖大爷聘二舅老爷家的兰姑娘。”另一个丫鬟惊讶道:“呀,还要再娶一个贾家姑娘吗?这天底下除了她贾家是没好女了么?西府还姓什么郑,干脆改姓贾得了。”

        姜令宜笑问道:“我听你们这说法,她们未免太胆大了,高家是地方上的大户,可不是吃素的,再者,二太太毕竟是王妃保的媒,东府那边都不过问吗?”

        柳儿道:“过问又怎么样,有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远水解不了近火,先前王妃也管了,还把大太太叫去东府说话,提点了一番,可有什么用,这府里头哪儿哪儿都是她贾家的人,转过头就让下人们给二太太穿小鞋,缺衣少食,坏炭坏药,大太太惯会装无辜,只说是下人太放肆了,她管不住,装模作样地打几下骂几句,再发落几个人,就翻篇了。妯娌间二太太和世子妃关系最要好,世子妃也是心疼二太太,插嘴了几次,说既然大太太管不住下人,不如移交中馈给二太太,还惹得老太太刺了她几句,说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手长都伸到隔房小叔子家里去了。那会儿二太太也管家了两月,也就两月,就忙不迭请病把对牌还回大房了。”

        姜令宣不解道:“好端端的,还回去干什么?”先前那插话的丫鬟道:“一看表姑娘就没见过那些龌龊事儿,二太太光挂着个名头,实际没有权呐,这西府,里里外外都是贾家的人,咱这些家生子都被排挤到各院扫洒了,说不上话,管不了事儿,那些老婆子老妈子今天说炭火不够,明天说车坏了马料不够了,变着法儿地找二太太要钱,就逼着她变卖嫁妆补贴家用,二太太能怎么办?”

        姜令宣这才恍然大悟,姜令宜在临安时帮金姨娘管过家,她在梁宫时也帮着姜太后管过一些人和事,但到底姜家人口简单,仆从都是自己人,梁宫里有太后撑腰,没出过什么幺蛾子,这会儿听了这些,也算是长了见识。

        午饭姜令宽没回来,被留在郑姨父处吃饭,这是预料之中的事。吃过了午饭,姜令宣神思倦怠,回屋小睡一会儿,姜令宜便拉上白露出去走走,饭后消食。才过小垂花门,就隐隐约约听见哭嚎声。白露好奇,向姜令宜请示道:“姑娘,声音像是从厨房那边传来的,我们要去看看吗?”姜令宜为人颇为谨慎,摇摇头道:“好奇害死猫,当心麻烦惹上身”。说罢便往回走,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姜令宣午睡醒来,如意正端来一盆温水替她净面,就听见窗外九儿和柳儿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九儿幸灾乐祸道:“老天开了眼,可算让她个老虔婆栽了跟头。”柳儿道:“快快细细说来,怎么就闹到老太太那里了。”

        原来是昨日厨房之事,不知被谁人告到贾老太太那里,若是平常,贾老太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过问,偏昨日姜家三兄妹来投靠,上午又听说了二老爷叫姜令宽去说话,贾老太太生怕家丑外扬,让外人知道她纵容长媳欺压次媳,心虚之下便要大大发作一场,命人捆了周娘子,拿了许妈妈,先是审问,后又打板子,当头的两个一个贬去喂马,一个贬去倒夜壶,余下的小喽啰们各罚两个月月钱。

        却说姜令宽,到了近傍晚才回扶风馆,才走到廊下迎面正撞上姜令宜。姜令宜因问道:“只说姨父叫你去考学问,又递话回来说留你吃午饭,怎么到这个日头才回来,再晚些只怕还要留你吃晚饭了。”姜令宽笑道:“有什么学问可考的,吃过饭我就走了,父亲原先在上京有几处铺面庄子,我去看看位置和周边营生,说来也巧,遇上个老熟人,妹妹你猜我遇见谁了?”

        姜令宜一听来了兴头,忙问是谁。姜令宽笑道:“你还记得咱在姑苏时,父亲给辜家布行介绍了个老掮客,名叫武三的,那人人脉颇广,做事也极有章程。”这一说姜令宜就想起来了,那武三是个爱讲究的,当时凑了清局,姜令宜跟在父兄身边想学习点商谈经验,结果那武三却不让,说什么“男人的局女人家来凑什么热闹”,硬是把她赶了出去。

        姜令宜道:“我还说是谁,原来是他。”姜令宽笑道:“正是他,他本是河东人,早年在上京做掮客,后来去了山东,又往南走去了姑苏,现下他年纪大了,就上燕京来投靠他哥哥,后来家里给他娶了一房媳妇,又生了两个孩子,就安定下来了,改行开了间临街的小酒馆。”

        姜令宜原先还动了些念头,一听此言,忙问:“他不碰老本行了?”姜令宽笑道:“也不算是,偶尔还替往日的老主顾牵牵线,不收什么大钱,他说都是老朋友谈钱多伤感情,看着给点儿,意思意思就行了。”

        姜令宜冷笑,暗想这人还是如以前一样老道精明,滑不溜秋,因道:“哥哥有问他燕京这块儿有认识的人吗?”这话说到点子上,姜令宽收起了嘻嘻哈哈的笑脸,只道:“这儿人多口杂,我们换个地方细说。”

        于是两人转至正厅,姜令宜叫白露沏了壶茶,两人坐着边喝茶边说了起来。姜令宜道:“二哥准备拿父亲在上京那几间铺子怎么办?若说卖了,怎么想怎么亏,咱这一时半会儿手头充裕,不缺这点儿银钱,可要说做点儿什么生意,又没得门路。”

        姜令宽笑道:“我和你想到一块儿了,那两处铺子我看过了,两个在西坊闹市,周遭都是高档的酒馆饭店,我准备拿来卖茶叶或首饰胭脂,一个在南市,周围全是卖粮油皮草的,可以做裁缝店,挂上一排成衣。恰好咱爹在上京还有布庄茶庄,可以供货。还有一个偏了些,但离青楼楚馆近,还在营业,做的是药材生意,不怎么景气,可以改成当铺。对了,药材铺子对面还有家老医馆,破破烂烂的,快要倒闭了,但周围人家说那家有个老神医,长于肺症,最好施医舍药,所以才亏得要倒闭了,要不要合伙帮一把,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姜令宜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一暗,道:“前三个就按你的来,最后那处儿,依我的办,改成铁匠铺子,另把周遭再盘两个店面下来,不要连在一起,也不要隔得太远,作两间药铺,盘的时候让白大白二去说,别让人知道两间是一个东家。然后你再去和那家医馆商谈合伙的事,也不要和药铺子打通,最好让外人以为这三家不是一伙儿的。”

        前一条姜令宽看不懂,在青楼旁边开铁铺,生意肯定不好,但他没有过问,他知道三妹妹心里自有算计;后一条他大约懂了姜令宜要怎么操作,不过是哄抬物价,伪装成竞争关系。他点了点头,起身就要出去办这些事。

        “二哥”,姜令宜一脸感激地抬头看他,“这些时日我不好出去抛头露脸,只能麻烦你了。那个老神医,有空就把他请来吧,替阿宣瞧一瞧,她这身子,拖着也不是办法。”

        姜令宽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就像哥哥安抚年幼的小妹一样,道:“你我兄妹之间说这些干什么,阿宣的身体不用你说,我晓得。”说罢便匆匆离去。

        一眨眼又是几天过去,铺子的事姜令宜全权交给她二哥和两位白管事办,现和那武三搭上,流程也快,不出三两日就签好了契,又招了五六个伙计并一个账房,先看着用,待知根知底了再培养成心腹。见一切进展顺利,寻得一日无事,她高姨妈去东府请安,姜令宜扮成小厮模样,出府去亲自会会那武三。武三年岁长了几岁,又有了家室,做事比以前愈发沉稳,这几日行事他大概猜出姜令宽并非话事人,白大白二背后另有东家,便对姜令宜客气了不少,不再谈男说女,只一味喊“大东家”恭维着,一顿饭也吃的热热闹闹,敬酒敬茶你来我往。

        姜令宜担心妹妹,赶在酉时前回府,简单洗去身上沾染的一丝酒气,换了衣裳,忽想起今日是那姓安的老神医给姜令宣复诊的日子,便叫来白露问话:“午后大夫过府把脉了没?怎么说?”白露道:“安大夫说还是有些肺热,又开了两副败火的方子,只说慢慢养着,交待了忌口,四日后再来。”姜令宜点头不语,三两下挽好头发,簪上简答的钗环首饰,便出来往姜令宣闺房走去,白露跟着后面忙提醒道:“姨太太叫四姑娘去说话了。”

        姜令宜一惊,忙问道:“我不在,你没露馅吧?”白露笑道:“姑娘放心,我省得,我只说姑娘午饭时小酌了两杯果酒,不胜酒力,午后贪睡了些。”姜令宜这才放心,叫白雪提出一小瓮前几日武三送来的荔枝酒,便出扶风馆往茉莉院去。

        姜令宜去到高姨妈处,正赶着姜令宣要回去,便三两句寒暄,表示了歉意,把酒放下,便一同离去。

        高姨妈叫姜令宣去也不是聊闲话,而是为了交待一些事。原来是定西王爷要过六十六大寿,东府要摆庆寿宴,因着老王爷早卸了担子,现在不管朝中的事务了,只在家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为乐,虽然姻亲旧友遍地,却不想大办,只延请了几家亲友,想着小办一场乐呵乐呵就过了。今日上午叫高氏去就是商议庆寿宴事宜,现说定的有西府两房,王妃娘家文家两房,世子妃娘家苏家,二夫人娘家吴家,三郡主一家三口。趁着这机会高氏把自家三个外甥提了一嘴,王妃早有耳闻,知晓这三人的存在,便说一起带上,不过是三副碗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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